第四十四章 日記

一個月前,桑郎峰的前妻曾撞見一學生模樣的女孩跪在臥室床邊大哭,似乎還聽到小孩的哭聲。

當時她一腳門裏一腳門外,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衝過來的桑郎峰一腳給踹飛出去。

“滾!下周再補上。”桑郎峰怒罵一句,隨即帶上門並從裏麵反鎖。

那是她最輕鬆的一次“憶苦思甜課”,而下周的時候桑郎峰也並未給她“加練”,反而像是心不在焉地走過場--**的強度比之前小了很多。

那學生模樣的女孩就是他要給名分的對象麽?是否又有了私生子?

她沒敢問,更沒對任何人提起這事,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他並未再婚。

陳曦點點頭:“同感,我也認為那女孩不是學生身份。”

“為什麽不是女學生?你想啊,職務便利,威逼利誘,那些女學生即便被他侵犯也隻能忍氣吞聲吧?然後來個囚禁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給那女學生搞個休學半年、一年的不就完事了?就前幾天,網上有條類似的新聞......”龐偉忍不住插話說道,還來了個舉例說明。

“不,我認為桑郎峰並不會那麽做。”雷昀皺眉擺擺手。

確實,如果學生被自己的老師侵犯,這種情況大多並不會走法律途徑來處理,更多的是選擇沉默或者逃避。

特別是對於被侵犯且生子的情況,在許多受害者看來法律途徑並不是“最佳”解決辦法,私了或許是更“穩妥”的方案。

“為什麽啊?他就一人渣,還顧忌‘兔子不吃窩邊草’?這不合邏輯吧?”龐偉納悶地問道。

“合乎邏輯,隻不過這邏輯不是一般正常人的邏輯。”陳曦說道。

見龐偉仍舊是瞪著眼一臉疑惑的表情,雷昀便解釋說道:“第一,據他前妻所說,之前並未見他帶女學生回家,在日記中也並未記述過對學生侵犯的事情。”

“第二,他應該很在意、愛惜自己的教師身份,因為那能給他帶來心理上的‘慰藉’,對,教師這職業可以說是神聖、高尚的,對他來說,正是因為他內心的陰暗、扭曲所以才更需要正麵、陽光的職業形象,在他看來,這會在洗刷內心‘汙點’、減輕犯罪帶來的罪惡感等方麵起到一定的安慰作用......”

龐偉搖頭撇撇嘴:“嗬,聽著貌似挺有道理,不過呢我還是不信,俗話說狗能改的了......”

“胖子,賭一頓飯怎樣?我猜......桑郎峰在學校的口碑應該還不錯。”雷昀笑道。

“嗬嗬噠,拉倒吧,我才不上鬼子的當呢!跟你賭就沒贏過。”龐偉翻了個白眼。

雷昀又慫恿了幾句,然而胖子已經吃虧吃出經驗來了,這家夥死活不上套。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那女孩不是學生身份,那她會是什麽身份?性工作者麽?她現在在哪裏?有沒有生下孩子?如果生下了孩子,孩子現在是活著還是又被他殘忍扼殺?或者這女孩也已經被殺害?”陳曦不停地搖頭,麵色顯得很凝重。

桑郎峰的前妻僅見過那女孩一次,後來便沒再見到過,也並不確認當時是否真正聽到了小孩的哭聲,而且也描述不清楚她的長相,隻是依稀記得她的側臉輪廓跟其曾經的閨蜜有幾分相像。

雷昀托著下巴緊抿嘴唇,而後看向陳曦輕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猜也沒用,看調查進展吧。”

陳曦苦笑一下,點點頭,像是對他安慰。

她知道雷昀已經有了想法,隻不過是不想說而已,而她也沒想追問。

“希望是男孩吧,”雷昀唏噓一句,而後又搖搖頭苦笑:“也不對,希望那孩子不曾來到這個世上。”

“這種人就沒有資格做父親。”陳曦咬牙冷聲說道。

龐偉難得沒插嘴,車裏陷入短暫的沉默。

雷昀與陳曦心裏很清楚,如果那孩子存在、而且是女孩......大概率又是同樣的悲劇命運。

他們不由得想起了桑郎峰的第一個私生女,那個不足滿月就被毒害扼殺的小生命。

“那副校長......”陳曦皺起眉頭。

雷昀搖搖頭,歎了口氣說:“未必會承認,已經過去幾年時間了,證據的留存方麵......”

“是,”陳曦點點頭,而後苦笑說:“難點就是界定他是否知情、是否參入,還是看進展情況吧。”

據桑郎峰前妻所說,他在日記中並未對毒殺私生子一事詳細記述,僅是寥寥幾筆;而孩子的母親早已瘋了,且早已回外地老家,從她身上拿到有用證詞的可能性不大。

警員小王已去醫院調取病例,或許能查到點有價值的線索。

但病例可能已經被修改過,或者當時僅是記述了部分病情--選擇性隱瞞。

十分鍾後,盛世名城,龐偉停下車子卻死活不肯下車。

他從車窗探出腦袋,擠眉弄眼嘿嘿一笑:“老大,我就不上去了吧?反正跟著也是添亂,萬一一不小心沒忍住嘔吐把重要滴線索呀物證呀給毀了,那我可擔當不起呀!”

雷昀原本也沒指望他,直接將他無視,轉身跟陳曦往樓上走去。

地麵的積水已基本消退,屋內的血腥味也淡了不少,廚房顯得很空**--鍋碗瓢盆都已經被搬到隊裏,隻有臥室牆壁上那些噴濺的血跡依舊殷紅欲滴。

“雷昀,在現場?好,我馬上過去。”

警員小王打來電話。

“沒說病例怎樣?”陳曦問道。

雷昀搖搖頭:“沒,聽語氣像是不太順利。”

“一起還是分開?”陳曦又問。

“都行。”雷昀慢了半拍而後急忙點頭。

“先找那些筆記本吧,還有,我感覺他應該會留下遺書......”陳曦皺了下眉頭。

書房,書架上整齊擺放著大量書籍,分門別類充斥著每個格子,多是教學類工具書、論文期刊等。

“百科全書......在這,是這個格子。”

雷昀將右上方放有百科全書的那格子放置的書籍挪開,露出書架的背板,敲了敲,而後用力將背板往右側滑動。

“還真會藏......”雷昀搖頭笑笑。

背板後的牆壁被部分掏空,密密麻麻斜放著一排帶有密碼鎖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外側與牆壁恰好處於同一水平線,那塊可活動的背板複位後可與筆記本外側貼緊,從外麵敲擊很難聽出“空洞”的聲音。

而且,這塊背板從外觀來看與其它並無差異,用的是同材質,邊緣的細小縫隙也會因觀察角度的原因而被忽視。再者,一般人的習慣都是朝左側推拉,而他逆向思維設置為右側滑動開啟。

要不是桑郎峰前妻提及這條線索,那麽雷昀他們便極有可能錯過--至少會這樣順利地發現。

而這暗格,她是打掃衛生時陰差陽錯發現的,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婚後三年多。

“一二三......一共十八本。”

雷昀依序取下筆記本,數了一下,然後逐一打開。

密碼均是桑郎峰的結婚紀念日,對這,他前妻也搞不明白原因,她當時也是嚐試無數次之後才誤打誤撞蒙對的。

“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陳曦問道。

雷昀沉吟一下,說:“我猜......他並不是覺得這個日子很有紀念意義,我是說對他與前妻的婚姻或者愛情方麵來說。”

“他應該是用了其中的另一層意思,對,結婚意味著他有了做父親的資格,雖然孩子的母親並不一定是他前妻......”

“這個邏輯有點繞,幸虧胖子沒在這,要不然你根本解釋不清楚。”陳曦點點笑笑。

雷昀指了指那些筆記本,示意她一起翻看。

日記是從他結婚那天開始記述,每年一本,每天不間斷,但記述的篇幅、詳盡程度卻有很大差異--有些僅是隻字片語,比如僅寫著天氣怎樣,心情怎樣;而有些則洋洋灑灑寫足幾頁紙。

“有空白的?”陳曦皺眉問道。

“幾本?”

雷昀急忙快速翻看了一遍。

十八本筆記本,其中兩本為空白--就是排在最後麵的那兩本。

“我知道了。”

片刻之後,兩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說道。

“你先說。”陳曦眨了眨眼睛。

雷昀聳聳肩表示無所謂,而後說道:“日記是從結婚開始的,每年一本,到現在恰好是十六本,至於空白的那兩本......”

他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對,他原本開始就準備了十八本,並不是用完一本再新買一本,應該事先就測量、預算過,那暗格空間剛好放得下十八本這樣大小的筆記本。”

“那......為什麽是十八本?僅僅是為了充空間?”陳曦挑了下眉毛。

“因為十八意味著成年。”雷昀呼了口氣。

“是,”陳曦點點頭,停頓一下而後感慨說道:“如果他......第一個私生子是男孩,順利活下來的話,再過兩年就是十八歲,他到時候會怎樣呢?會讓兒子繼續......”

她搖搖頭沒把話說完,抬頭看向雷昀。

“很難說,畢竟我們隻是在猜測他的想法,或許他會做別的選擇,並不會讓兒子繼續去侵犯女性來滿足他內心的變態需求,或許想要兒子僅是因為男孩不會被侵犯。”雷昀唏噓說道。

“當然,男孩不被侵犯是相對的,咳咳......”

他又補了一句,可是話已出口卻又覺得說這句不太合適,急忙尷尬地咳嗽兩聲掩飾囧狀。

“懂,我是法醫。”陳曦撇撇嘴,瞪了他一眼。

“先找毒害私生女那頁吧,希望能有點線索。”

雷昀急忙岔開話題,低頭去翻看第一本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