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移植

車庫卷簾門打開了,那輛黑色捷達就停止裏麵,還掛著那副520套牌--顯得那麽紮眼,甚至有點滑稽。

“我靠,這孫子還真是玩燈下黑......”龐偉忍不住爆粗口。

拖把、一內壁滿是血跡的塑料桶就放在一進門的拐角,桶底還殘留著些許碎肉渣,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幾隻蒼蠅在歡快地進食。

“這味道......”龐偉急忙捏著鼻子退到車庫外麵。

“裏麵有......”蘇珊在遠處驚恐地喊道。

她一看到龐偉那副表情,心裏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千萬別過來。”龐偉朝她用力擺手。

“給那組打個電話。”雷昀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遠處說:“蘇珊......讓她回去吧,鑰匙回頭再還給她。”

“我......我還有點事,能先離開麽?鑰匙你們拿著用吧,這房子反正也......”

還沒等龐偉喊話,蘇珊便主動“申請撤離”。

見龐偉做了個“OK”手勢,她便如獲大赦般一溜煙跑沒影了。

這套房子臨近拆遷,又是“凶宅”,不可能再租出去了,鑰匙留著也沒用,而且她家也不差這點錢--那些舊家具、家電也不可能再去繼續使用或者賣二手。

警員小王就在附近走訪排查,很快就與另一名警員趕了過來,然後與雷昀、陳曦一起勘察了車庫現場。

車內被凶手徹底清理過,未提取到指紋、毛發等有價值線索,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缺失;車庫內的地麵也被清掃過,從從痕跡來看應該就是用的那把拖把;同樣,拖把、塑料桶上也未提取到指紋。

副駕儲物盒內發現孟凡龍的駕駛證照、保單等材料,很顯然這就是孟凡龍的那輛車。

現場未發現凶器,也沒發現那套“日係”行頭。

“靠,白高興一場。”警員小王罵了一句。

本以為能找到嫌疑車輛會得到些有用的線索,但現在看來貌似是毫無所獲--也不能說毫無所獲,至少驗證了雷昀之前的一些推測。

凶手確實是使用原本用作涮洗拖把的塑料桶來當做容器盛放割下了的肌肉碎片,而且清理案發現場也確實用的線製拖把,這說明雷昀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

可是下一步怎麽偵破?就目前來看,沒有一條線索能指向凶手的身份。

像大海撈針一般繼續擴大監控篩查範圍?

雷昀像是並不怎麽意外,僅是微微皺眉在那托著下巴頦。

“為什麽?”陳曦搖搖頭,看向雷昀。

“對。”雷昀苦笑一下。

陳曦沒再問,雷昀也沒往下說。

龐偉一臉懵逼問道:“你倆打啥啞謎?咱們能在一個頻道上聊天不?”

雷昀朝他聳聳肩,然後對警員小王說:“然後?”

小王擺擺手:“就先這樣吧,你們撤吧,這邊交給我處理就行。”

“好,辛苦。”

雷昀應了一聲,招呼陳曦、龐偉離開。

走過單元樓拐角,陳曦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花壇,而後猛然停下了腳步。

“咋了?”龐偉問道。

“好像是......”

陳曦沒搭理他,朝雷昀點點頭,徑直走了過去。

花壇雜草中混雜著幾朵妖異的花朵:指肚大小,黑褐色,形狀如吐著信子的蛇頭,在微風中搖頭晃腦,透著一股妖異的美麗。

“旱半夏。”

陳曦撥開草叢看了下那尖狀三葉。

邊上有一小片土坑,底部還有些許積水,散落著幾枚花生米大小的塊莖。

“啥半夏?這花的名字?嗨,長得還挺個性拉風的,陳曦你是想挖回去種著?”龐偉一臉好奇。

“半夏是一種中藥,對減肥最具療效,生服效果更佳。”雷昀拍拍他的肩膀,咧嘴壞笑。

“這玩意不會是有毒吧?喔,這案子那誰就是吃了這東東?”龐偉有些恍然大悟。

雷昀找過一根樹枝,翻動著坑邊堆積的泥土:“應該是昨天新挖開的坑,死者或者凶手把預先種在這裏的半夏挖走了。”

他又用樹枝戳了幾下土坑邊緣,目光掃過周圍的雜草,而後用手試探拔出一棵半夏。

“至少是兩周前就預先種在這裏的。”他看向陳曦點點頭。

“老大,你怎麽看出來的?這坑......為啥不是昨天之前挖的?還有,怎麽看出來隻是提前預先移植種過來的?為啥是兩周前?”龐偉又化身十萬個為什麽,接連發問。

雷昀剛要給他科普,卻被陳曦搶了先。

她微微皺眉似有不滿地看了龐偉一眼,然後朝雷昀點點頭:“雖然下過雨,但會留下挖刨的痕跡,不同深度的堆積泥土濕潤程度的差別、被覆蓋的雜草所展現的壓折等特征,都可以佐證來推斷泥坑挖開的時間。”

“移植需要緩苗時間,從留有的這幾棵的生長跡象可以推斷其大致是什麽時間被移植過來的,當然,這個誤差會比較大,因為這段時間的天氣較為複雜,而且是露天環境。”

“可以明顯看出,這片的雜草稀疏、低矮,說明是移植時翻動泥土之後重新長出的雜草,根據雜草高度尺寸、結合天氣因素,也可以大致來推斷移植的時間。”

“聽明白了?”雷昀朝龐偉眨眨眼笑道。

“貌似有點懂......”龐偉嘿嘿一笑。

“綜上,泥坑的挖刨時間應該是昨天,半夏的移植時間是半個月之前,可問題是......”陳曦沉吟說著。

“問題是誰移植的?”雷昀與她異口同聲說出後半句話。

半夏被移植到花壇已有兩周開外的時間,這說明死者張澤明或者凶手早已開始謀劃這事,又或者是兩人一起謀劃、早就設計好死亡的方式?

如果張澤明知情,那就說明他在其父親“逼迫”要錢這事之前就有了輕生的念頭,並已開始籌劃。

他父親要錢、戳破他的謊言隻是“堅定”了他死亡的決心?

誰將半夏移植過來的,這直接關係到凶手在這起死亡案件中參與的時間點。

“還是有點不對勁......”雷昀猛然皺眉搖搖頭。

“具體?”陳曦問道。

雷昀苦笑一下:“具體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不對勁,不僅是這個點,其它環節也是有些不對勁,感覺......”

“邪乎?詭異?反常?”龐偉插嘴。

“差不多是這些意思,可是我現在也理不清原因。”雷昀皺眉點點頭。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再梳理分析吧。”陳曦呼了口氣。

花壇這邊再無其它發現,雷昀拍照轉給呂振華以及小王他們,並簡要附上自己的分析判斷。

刑偵三隊接待室。

張澤明的父親張勤德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反複哭嚎絮叨著:“是我逼死了兒子......”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當爹的人,可現在......”魏源耐心勸說著,給他遞了支煙過去。

張勤德沒接,“咚咚”用腦袋撞著桌麵,依舊絮叨著那句話。

對他來說,“兒子有出息”這美夢破滅並不致命,他已經想好了瞎話來應付街坊的嘲笑嘴臉--比如兒子在川海買了寬敞的房子,後麵他會搬過去,老家這破房子就沒有折騰的必要了。

活著就有希望,他仍堅信兒子會出人頭地,可現在卻隻能麵對兒子那千瘡百孔的冰冷屍體,死亡給所有的謊言與幻想畫上了句號。

出乎意料,割喉案死者孫運亮的女兒一直未趕過來,說是家裏有要緊的事情,話裏話外似乎對她父親的死並不“在意”。

四點,會議室。

魏源缺席,他仍在做張勤德的思想工作--張勤德想讓兒子盡快入土為安,白發人送完黑發人之後他就到那邊陪兒子。

“監控篩查方麵,已經又擴大了篩查範圍,目前還......沒有進展。”董開平忐忑地看了一眼呂振華。

除了興華路路口的那段違章視頻之外,監控篩查未再發現嫌疑車輛的蹤跡,無法確認凶手來時的路線;案發後的時間段,附近監控也未拍到可疑人員,那套“日係”蒙麵行頭未在監控中出現。

因為不清楚凶手的五官特征,單憑其大眾身材這一特點是很難篩查的,如果他更換了服飾,即便在監控視頻中出現也是很難發現的。

“套牌這塊......臨時也沒進展。”董開平又補了一句。

“走訪排查也......沒發現新的線索,那個熊二,我又去找他做了筆錄,這家夥還是記不起凶手的特征,據他的描述結合那段視頻做出來的畫像......參考意義不大。”警員小王見呂振華看向他,便急忙說道。

“通訊記錄呢?手機?”呂振華皺眉問道。

小王搖搖頭:“已經將近三個月的通訊記錄逐一篩查,除了那兩條匿名電話之外,沒發現其它可疑號碼,那倆號碼都已棄用,無法定位追查。”

“死者的手機還沒找到,關機,也是沒法定位,案發小區附近的垃圾桶等可能丟棄的地點都已翻查過了......”

呂振華又問了兩人幾句,把目光投向雷昀:“你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