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傳女不傳男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睜著眼睛說瞎話啊！”阮天卓被這話驚呆了，“明明是剛那小丫頭沒教養，大庭廣眾的給表姐難堪，還有那老頭子蠻橫暴躁亂打人……你不安慰女兒不保護女兒不說，現在還要給她心口插刀？！”
王金紅聞言分明的噎了下，想發火又強自按捺的樣子：“霏霏是親戚，又是小孩子，咱們做長輩的怎麽好計較？再說幾句話而已，聽了也不會掉塊肉，天晶忍忍不就行了？”
阮天卓提醒：“剛才那小丫頭還打天晶了的。”
“她小，沒什麽力氣，能打多痛？”王金紅不在意的說，“心心，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鬧鬧很正常。去年暑假霏霏還主動打電話邀天晶來市裏玩呢，她們姐妹倆就是這樣，一會兒好一會兒吵……噢你們不經常回來所以不知道。”
好吧，阮天卓母女還真不知道戴霏跟阮天晶平時是怎麽相處的。
至於說阮父打罵阮天晶的時候王金紅也沒管，那就更有理由了：“爸是長輩，打罵幾句孫女，我這做兒媳婦的哪裏好攔？再說了，爸也是為天晶好，他是天晶的親爺爺，還能真把天晶打出個什麽事來？”
“……”阮天卓無語片刻，真心實意的說，“天晶生在你們這種人家真是糟蹋了。”
王金紅很不服氣：“又沒少她吃又沒少她穿，從小到大就這麽個女兒，跟我們以前過的日子比起來，簡直就是千金小姐樣，怎麽就糟蹋了？初心你說話也未免太過分了！”
打量了下肌膚白嫩明顯嬌養的沈初心，一皺眉，“噢，總不能生活不如你家天卓就是對不起孩子吧？那初心你也太為難我們這種普通人家了。”
“大伯母，您跟我媽都是心疼天晶，就是觀念不同，也沒必要爭下去。”沈初心見狀出言圓場，“咱們還是先出醫院吧，這裏人來人往的，怪擠的。”
出了醫院之後阮父等人早就走的不見，王金紅就給丈夫打電話，沒說兩句言辭就開始激烈，然後開始吵架……掛斷的時候眼睛已經紅紅的，看了眼阮天卓，欲言又止，最後說：“霏霏給妹夫打電話了，妹夫剛找爸說了點不大中聽的話……”
阮天卓嘖道：“然後老頭子怪你們？他要點臉行不？”
王金紅說：“初心你還念過大學的人呢，就這麽說爸？”
“那老頭子才不是我爸，他……”阮天卓對阮父壓根提不起來任何尊敬的心思，聞言冷笑，隻是說到一半見沈初心虎視眈眈在側，想到自己這會兒頂著親媽的名義，要是把名聲弄的太糟糕隻怕難逃雞毛撣子的追殺，悻悻轉口，“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們回酒店，你們去找他們吧。”
“等等！”見狀王金紅忙叫住她，“你們住的酒店大不大？能不能把天晶帶過去？”
阮天卓一愣，下意識的拒絕：“我們房間就隻有兩張床！”
她跟她媽互換身體呢，這種時候怎麽好讓阮天晶過去一起住？
“可妹夫說了，不要天晶去他們家住了。”王金紅一臉的為難，“你們那邊要是也不方便，那……”
她看了眼阮天晶，“那你就自己去汽車站回去吧。”
開始掏錢，邊掏邊念叨自己到底作了什麽孽，生不到兒子不說，三個女兒裏留了阮天晶還是個不上台麵的貨色，從小到大隻有給自己丟臉吃掛落，沒有一次讓自己省心的，“給你車票錢就成了吧？反正汽車站到家走一下也就半個多小時。家裏有米有菜，你自己做飯好了。”
“我們那擠一擠還是住的下的。”沈初心察覺到阮天晶身軀微微顫抖，心裏念頭轉了轉，暗歎一聲，到底不忍心，開口道，“就讓天晶跟我們一起住吧。”
王金紅立馬把錢揣了回去：“那謝謝你們啊！”
完了就直接轉身走了。
阮天卓看著她背影非常的驚歎：“這真是親媽？”
沈初心冷笑：“所以知道你運氣好了？”
聞言阮天卓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但想到自己現在才是親媽，而且阮天晶在側，親媽怎麽也不可能OOС的挽袖子打自己吧？
她不正經的吹了下口哨，伸手拍了拍還在無聲啜泣的阮天晶的肩膀：“沒事沒事，你都這麽大了，再熬幾年考上大學，到時候把學費生活費騙到手，以後生活要怎麽過，還不是你說了算？要是等哪天他們幡然醒悟，到時候求你原諒他們，記得也給他們這麽個冷漠無情的背影哈，這是他們應得的！”
沈初心則挽起阮天晶的手臂：“這裏太陽挺大的，咱們趕緊走吧。”
回酒店的路上母女倆輪流找阮天晶說話，本來想著才十來歲的孩子應該蠻好哄的，結果阮天晶不知道是沉默寡言慣了，還是對於剛剛照麵的親戚不那麽信任，任憑她們絞盡腦汁的找話題，愣是一聲不吭！
阮天卓本來就不是多溫柔體貼的人，不過是覺得這堂妹有點可憐才表露了些善意。見這情形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拿出平板自顧自的玩起了遊戲。
沈初心下意識的想讓她關掉遊戲刷題，隻是考慮到阮天晶在場，為了不讓這侄女起疑心忍了——沈初心其實也不是話多的人，但女兒已經不理會了，如果她也撇下不關的話，阮天晶怕是尷尬。
她於是耐著性.子跟這女孩子東拉西扯的，正覺得實在找不到什麽可以講的了，總算阮天晶開了金口，問起望海市的情況。
沈初心暗鬆口氣，將附中學校的一些事情修修改改的講給她聽，見阮天晶默默向往的樣子，就勸：“我……我媽剛才說的沒錯，你好好學習，等將來考上大學，也就能鬆口氣了。等畢業之後找了工作能自立了，如果你爸媽還是那樣對你，少來往就是。”
任何三觀正常的女性都受不了老阮家重男輕女的風氣，曾經被要求扔掉親生女兒的沈初心尤其的反感——問題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她可以強勢的維護阮天卓，因為阮天卓是她親生的，卻不好太幹涉阮天晶的生活。
畢竟阮天晶有自己的爸媽，雖然對她不怎麽好，卻也沒有說棄養。
這種情況外人也沒有足夠的理由插手，隻能勸阮天晶自己努力，擺脫這種充滿了負能量的原生家庭。
“……姐。”阮天晶聽著，臉上神情變幻，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忽然小聲問，“望海市那麽大，你說我去打工怎麽樣？”
“打工？”沈初心愕然，“你不是還在上學嗎？為什麽要去打工？”
阮天晶沉默了會兒，說：“我現在念不下去了。”
“就算這樣，你還是把高中畢業證拿到吧。”沈初心心裏一時間有點哇涼哇涼的，這都什麽事啊，記得阮天晶中考成績很不錯的，當時阮屹接到消息後既高興又鬱悶，還專門訓斥過阮天卓，說她身為姐姐愣是被妹妹比了下去……怎麽這才年把功夫，就念不下去了？
沈初心甚至有點懷疑老阮家的基因，是不是阮家孩子都不適合念書……啊等等，阮天晨聽著成績不錯啊？
難道學渣的基因在阮家傳女不傳男？？？
沈初心一時間覺得有點心梗。
她定了定神繼續勸阮天晶，“一來初中學曆出去打工實在太低了點，找不到好工作不說，也沒什麽競爭力；二來有了高中畢業證，以後想再進修也方便。你都高二了，這時候退學實在劃不來。”
見阮天晶不說話，沈初心心念轉了轉，試探著問，“該不會你爸媽不讓你念？”
老大兩口子不至於這麽坑吧？
阮家有阮屹這個例子，不可能不知道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高考的重要性。他們雖然不喜歡女兒，卻是指望阮天晶給他們養老的，按著這個女兒沒出息，對他們難道有好處？
“……不是。”阮天晶沉默了會兒，搖了搖頭，“我……嗯……我自己不想念了。”
沈初心耐著性子給她分析：“你現在才十七歲，還沒成年，國家不許用童工，你現在這個年紀出去，正經單位都不會要你，根本掙不到幾個錢的，沒必要，真沒必要，不如念書。”
但不管她怎麽說，阮天晶都是一句話，就是想退學打工。
後來可能覺得她太囉嗦了，索性站起來，說想去一趟洗手間。
“你們這年紀的女孩子都在想些什麽？”沈初心捏著眉心，聽到洗手間的門關上，就壓低嗓音問旁邊**玩遊戲玩的起勁的女兒，“好好的書不念，見天想著瞎折騰！以後等再大一點，後悔也晚了！”
阮天卓剛好完結一局，聞言放下平板，興致勃勃的八卦：“怎麽了怎麽了？”
聽沈初心三言兩語說完剛才跟阮天晶溝通的經過，驚訝的挑挑眉，“嘖嘖……真不是她爸媽逼的？”
“應該不至於。”沈初心說，“你大伯跟大伯母也不是傻子，真不希望女兒念書，幹嘛還讓她念到高二？反過來想，都讓女兒上到高二了，不讓她拿個高中畢業證也太虧了吧？”
“………………”阮天卓想了想，說，“有道理，那她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了。”
沈初心正要問什麽可能，王金紅剛好打了電話來，說是既然阮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他們這些人也沒必要繼續聚集在這兒：“老三打算送天晨回縣裏，我跟他說好了，帶上天晶一道，這樣既不打擾你們，也免得他們繼續請假，以後跟不上。”
阮天晨跟阮天晶都在縣裏的中學讀書，堂姐弟平時由阮崇夫婦照顧，阮天昱由於年紀小，受到父母的偏愛，是一直被阮岩夫婦帶在身邊，在他們打工的地方上幼兒園的——阮天晨今年剛好是初三，麵臨著中考，要不是擔心阮屹撐不過去，家裏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他請假。
現在阮屹確認沒有性命危機，多年不見的二伯母跟堂姐也照麵了，的確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王金紅倒沒有這樣為女兒考慮，主要是看老三送兒子回去，覺得女兒待在市裏也沒什麽意義，又跟表妹戴霏鬧翻了，長輩們臉上不好看，不如趁機打發回家。
她很隨意的說阮天晶認識汽車站的：“初心你們方便的話給她幾塊錢搭公交車，不方便的話讓她走過去好了，反正老三這邊才開始收拾天晨的衣服，還要好久才過去。”
生在這種人家當女兒，真是作孽啊！
沈初心歎口氣：“沒事，我這邊不忙，我們送她到車站好了。”
她跟阮天卓送阮天晶去車站的路上再次說了很多“隻有讀書才是你唯一的出路”的話，然而阮天晶始終無動於衷。
到了車站後，阮岩父子還沒到，母女倆於是陪阮天晶等。
這期間有賣果汁飲料的小車經過，阮天晶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沈初心於是給每人買了一份，邊喝邊繼續等人。
隻是阮岩跟阮天晨來的遲緩，沈初心不得不先去一趟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