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黑衣客 龍雀刀

江湖人,千千萬,其中有一種江湖人,人們稱之為——刀客。

有刀,才能叫刀客。

有一柄刀,長三尺九寸,刻龍紋圖騰,名曰龍雀。

有一個青年,著黑衣,負長刀,他的名叫絕刀,他的刀號龍雀,他的信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蒼梧的樹下,青年靜靜地坐在樹下,閉目養神,寶刀藏鞘,置於胸前,他麵容冷峻,長眉之間泛起一絲輕鬆之意,許是在享受著空氣裏的絲縷清涼。

清晨,有涼風。

徐徐涼風,將一封金絲鑲邊的武林戰帖,從淮陰向府送到了竹江幫淮陰堂堂口。

“久聞屠前輩刀道無雙,技藝非凡,晚輩絕刀聞之神往,故心懷憧憬,特在三日之後,城北東華府設下宴席,宴請屠前輩及竹江幫諸君,若前輩雅興,於刀道指點晚輩一二,晚輩自當感激,望前輩不吝賜教,絕刀拜上。”

涼風同時也吹散了人的思緒,青年睜開眼睛,冷芒掠過,如電乍現,他站起身子,滿是繭子的右掌稍稍一握,待掌間那種熟悉感覺湧上心頭,他方才緩緩拔出鞘中刀。

刀名龍雀,刃上刻有龍騰雀鳴圖案,鑲邊花紋滄桑無暇,小篆古字古樸大氣。

青年開始練刀。

起手,刀勢驟然磅礴,似是在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塊巨石,如春雷乍響,一波接一波,永不停歇,而且愈演愈烈,刀氣飛舞,四麵八方,猶如萬條銀蛇吐信,無形中透著一股直入骨髓的冷意,刀氣作用下,將近三伏天的日子,地麵株株小草,竟是在表麵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

銀白色的刀光中,一個黑影,如疾電迅馳,遊走踏步,黑白之間,分外分明。

一名老人,在一位虯髯胡子大漢的陪同下,恰恰此時抵至院門,又恰恰瞧見了這一幕。

一向沉穩的老人,臉色有些驚愕。

“老爺,他這是……”

虯髯大漢的眼神同樣透露著吃驚。

“嗬嗬……”老人指著那道耍刀的黑影,笑道:“老李,這家夥不簡單啊,難怪不肯當老夫的徒弟,要真入了老夫的門牆,怕還真沒什麽東西可教他的,平添一則笑話……”

“老爺,您也太高看這小子了吧……”虯髯大漢啞然失笑,隻當自家老爺在說笑。

這天底下,還有索羅刀教不起的徒弟?

“並非高看,此子刀法淩厲,招式奇特,可見這套刀法不俗,當是一門上乘刀法,而且,老夫觀此子練刀,刀勢中似乎隱隱練成了屬於刀者自身的‘意’,在這種年紀能有這樣的成就,光是這點,老夫就自愧不如。”

老人吞了吞口水,目露欣賞之色,續道:“意氣,意氣,常言道書生意氣,刀客,亦有意氣,人做什麽都講究有一種意氣,勇往直前,意氣兼備,方是上乘,刀客隻有凝練出了屬於自己的刀意,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上乘刀道高手,想來我苦修了三十餘年,在三十四歲那年才凝練出了刀意,沒想到此子弱冠之年就隱隱摸到了這個門檻,你說我有沒有高看他?”

虯髯大漢震驚。

他信了。

索羅刀的話,他信了二十多年,既然老爺這麽肯定,他自然不會懷疑。

“那老爺的意思是說,這小子資質非凡,是罕見的刀道奇才?”

“或許吧。”

索羅刀負手而立,渾濁的眼神意味難明,穩穩落在青年的握刀掌上,“資質決定不了一切,從前那位在東海崖上一刀裂海成就刀道絕唱的傳奇人物,不也是資質平平的所謂庸人嗎?然而,卻令多少自詡天才的英雄人物望其項背?”

“可這樣的傳奇人物,畢竟隻有一位,而且那位傳奇人物,不也是敗在了天刀客的刀下嗎?”管家一向敬重老爺,但這一點,他似乎並不完全認同。

老人瞧了虯髯大漢一眼,心裏暗暗歎息一聲,“那你可知道,這位傳奇人物,與天下第一刀的天刀客楓山一戰後,天刀客說了一句什麽話?”

“什麽?”

“我曾有幸與天刀客見過一麵,聽其提及過這樁往事,那時,那位傳奇人物一招惜敗天刀客,立下十年後再戰的誓言,便抱憾下山,天刀客當時看著那位傳奇人物的背影,說了一句:‘刀道,他不及我,心道,我不及他。’這話的意思,說得便是,在刀道修為上,天刀客強過他,但是論向道之心,他強過天刀客。”

“那說來說去,不還是敗在天刀客刀下嗎?”

“這天底下千千萬的刀客,敗在天刀客刀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況且,我輩刀客,能和天刀客交手都算是莫大榮幸了……”老人憶起往事,神情感慨,臉上的皺紋都攤開了一些,“而且,天刀客說這話還有另外一層含義,指的是那位傳奇人物向道之心令人敬畏,心智之堅,如同頑石,十年後再次挑戰天刀客,天刀客未必穩贏,這足以說明天刀客視其為一生勁敵。”

“雖然,自楓山一戰之後的十年裏,那位傳奇人物江湖中銷聲匿跡,十年之期也並未出現楓山,但他以一介平庸之軀,達到我輩中人此生都無法達到的成就,此舉激勵了多少困於迷途的刀道兒郎,我想,此後百年,能稱一聲刀道豐碑的,除卻一位天刀客,怕也就這位傳奇人物才有資格了。”

虯髯大漢抿唇不語,片刻後,歎道:“老爺說得是,是我目光淺薄了。”

老人感歎道:“當然,拿絕刀和那位傳奇人物相比,為時尚早,也確實聳人聽聞,但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我輩江湖人,求得不正是一個一線天命嗎?”

轟!

那方,一聲驚雷乍響,淩厲而磅礴的白芒刀氣通通匯聚於空,凝形成一頭蒼龍模樣,在青年一刀劈下後,蒼龍咆哮,向空騰飛,聲勢端是駭人。

隨後,一切潰散無形。

青天白日,一切如初。

鏗!

絕刀收刀回鞘,餘光瞧見院門旁的向老爺子,三兩步走過去,施禮恭聲問候。

“向前輩。”

老人凝視著年輕刀客,目光爍爍,道:“三日後,與屠少符一戰,可有信心?”

絕刀沉聲回應:“吾刀在手,不談信心,唯有殺敵!”

“很好。”

索羅刀撫須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