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初生牛犢不怕虎
竹江幫崛起的時日不長，也就這幾年的事，可其發展的速度，駭人聽聞，短短幾年工夫，便已將淮河兩岸通通納入了勢力版圖，堂口漸多，幫眾無數，近來，甚至連流通往江南道的長江一帶地界也漸有覬覦之心。
竹江幫在淮河兩岸一府一縣皆有設立堂口，淮陰堂口正屬其中一處，淮陰堂的堂主羅奉天，人送外號“羅閻王”，此人武功一流，一手催命閻王掌獨霸淮陰一帶，最關鍵是此人生性殘忍霸道，在此方水土一手遮天，連官府都要讓他三分。
坊間傳言，寧可得罪官府，也千萬別得罪這尊活閻王，得罪官府頂了天也是受一場牢獄之災，要是得罪了這羅閻王，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妻離子散，那是羅閻王的賞賜，家破人亡，那是羅閻王仁慈。
這尊活閻王，是淮陰一帶名副其實的土皇帝。
羅閻王不僅殘忍霸道，而且極好美色，這些年來，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婦女。竹江幫的淮陰堂中人，想要往上爬，最快的辦法就是瞧準羅閻王這點愛好，投其所好，把漂亮姑娘送到羅閻王麵前，保準第二天就能上位。
而這位囂張跋扈的龍三爺，名喚龍三，本是竹江幫淮陰堂的一小小幫眾，本事淺薄卻心比天高，不甘隻是一名打手，數年前，他見羅閻王視色如命，心知自己的出路就在這位獨霸一方的堂主身上，於是便狠下心把自己的親妹妹送給了羅閻王，他妹妹長得乖巧嬌俏，很討羅閻王歡心，羅閻王百般寵愛，歡喜之下，便把這位便宜內兄的地位權利往上提了下，管著這小鎮附近十裏八鄉的堂口生意，龍三也就搖身一變，成了如今的龍三爺。
有著這一層關係，龍三爺的地位日漸水漲船高，自然而然，權勢也越來越大。十裏八鄉的百姓，本縣的知縣大人都未必認識，但見了龍三爺，肯定得行個禮喚聲爺。
茶肆老板李掌櫃，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竹江幫是又懼又怕，當著眾人的麵被龍三爺一腳踢倒，盡管心裏無比屈辱，但他不過一介小小生意人，就靠著開這間茶肆討點生計，真個得罪了竹江幫，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龍三爺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家破人亡，竹江幫的手段，他清楚得很。
掌櫃顫顫巍巍地爬起來，連後腦勺的血跡都來不及擦拭就慌忙跪在地上，“龍三爺，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這一回。”
龍三爺左手提著掌櫃的衣領，右手輕輕拍著掌櫃的臉，動作傲慢狂妄，小眼珠裏滿是得意之色，十分享受這種無上權勢帶給他的快感，“李老頭，我看平時你也挺上道的，我龍三爺也不是欺壓百姓的那種人，這樣吧，明天中午之前你把錢交齊了，我就放過你這一回，怎麽樣？”
客人們看到這一幕，皆是憤怒不已，世上怎會有如此猖狂霸道之人？
楚木自小市井漂泊，欺行霸市之事，或親眼所見，或親身經曆，早已習以為常，可眼下見這龍三爺欺壓百姓傲慢霸道的模樣，仍是不由心頭怒火蹭蹭上湧，暗念：此人隻不過是竹江幫的一個小頭目，竟然也這般明目張膽地欺壓良民，簡直比雍州城裏的惡少還要猖狂霸道！
“這——”掌櫃麵露難色，為了交納昂貴的保護費，他的店一直以來幾乎沒有什麽利潤，隻能勉強維持生計，現在要交納雙倍的費用，一時間哪來這麽多錢？還未多想，乍一瞧見龍三爺凶狠的眼神，好似吃人的老虎一樣，嚇得他腦子一愣一愣，慌聲道：“是！是！明天一定交齊了，謝謝龍三爺，謝謝龍三爺！”
龍三爺一把鬆開掌櫃的衣領，笑眯眯說道：“李老頭，我就說嘛，這十裏八鄉，就屬你最上道了，隻要你乖乖聽話，你這小店我龍三爺罩了！”
幾個屬下附和著哈哈大笑。
“慢著！”
這時，有人忍不住了，眾人一看，隻見一名紅衫少女倏而拍案而起，杏目圓睜，一張俏臉滿含怒氣，怒喝道：“你們太過分了！你們憑什麽收掌櫃的保護費？你們又不是官府的人，憑什麽收保護費？你們這是在觸犯大秦律法！”
龍三爺一怔，隨即勃然大怒，正要瞧瞧是誰敢多管閑事，扭頭望去，發現是一個相貌嬌俏的妙齡少女在說話，登時怒極而笑：“哈哈哈……小丫頭，怎麽著？還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老子憑什麽收費？”
驀然話音一止，他猛地扯過掌櫃的後背衣領，用力往紅衫少女那邊一扔，麵上帶著凶狠的笑容，道：“李老頭，你告訴這位小女俠，老子憑什麽收你的錢？”
噗通！
掌櫃上了年紀，身子骨不似從前硬朗，哪經得起這一扔，直接摔了個狗啃泥，恰恰摔倒在楚木跟前，他的額頭撞到堅硬的地麵，皮肉綻裂，冒出大灘血跡，渾身衣衫也變得皺巴巴，沾滿了灰塵，狼狽不堪。
“畜生！”
楚木大怒，趕忙扶起掌櫃，他本不想惹是生非，但見掌櫃發絲淩亂，兩眼恍惚，顯然被撞得意識不太清醒，額頭上破開了大口子，鮮血一直流著，一滴一滴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倏而，腦子裏有根弦繃斷了似的，楚木直接破口罵道：“王八蛋！你還是不是人，對一個老人家也出這麽重手！”
“你們太過分了！”
紅衫少女氣得渾身發抖，鏗鏘一聲，話不多說直接拔出了腰間佩劍，下一刻，卻被身旁的光頭中年人按住，一動不能動，她急道：“成叔！”
喚作成叔的光頭中年人搖頭不語，隻是按住紅衫少女，示意她不準上去。
“喲？管閑事的還真不少……”
龍三爺麵色陡然變得陰沉，臉上雖然笑著，但笑容看起來卻是無比陰冷，令人生畏，“小子，你是不知死字怎麽寫是吧？在淮陰，還從來沒人敢管竹江幫的事。”
“那小爺今天就當第一個。”楚木冷笑，小心扶著掌櫃坐下，正要走過去，忽然一雙老手覆上自己的手掌，低眼一看，是掌櫃拉住了他的手，虛弱無力地小聲道：“少俠！我謝過你的好意，可是龍三爺你惹不起啊，你還是快些走吧！”
楚木自小性子倔，認準了的事很難更改，這一點和老李頭極為相似，之前他一直冷眼看著龍三爺猖狂霸道的作態，盡管心裏邊憤怒難抑，也一直忍著不出聲，而今既然決定站出來，哪怕是鬧翻天，他也勢要教訓這幫惡人！
他輕輕放下掌櫃的手，遞給掌櫃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轉身，一步一步迎上去，沉穩有力的腳步，敲得地麵咚咚咚亂響，走到龍三爺麵前，狹長的眼縫迸發絲絲凜冽寒光，麵無表情道：“竹江幫是什麽東西？很厲害嗎？”
江湖上有句話，叫藝高人膽大。市井裏也有句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
楚木早已不是幾個月前的吳下阿蒙，自然底氣也足，對方有六個人，個個都是彪形大漢，瞧著樣子凶猛，但應該不懂武功，他苦練七星拳數月，功夫大有長進，琢磨著應該可以應付。
“什麽？”
龍三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在淮陰，還有人敢對竹江幫這麽橫？這個臭小子究竟是單純的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身懷絕技才敢出頭？
主子一時無言，幾個向來狐假虎威慣了的下屬聽了，卻是個個暴怒不已，紛紛拍桌大罵，“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
“敢在竹江幫的地盤上撒野，臭小子，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休想活著出去！”
“和他說那麽多廢話作甚，直接宰了他，奶奶的，還敢在三爺麵前囂張？”
幾個彪形大漢蠢蠢欲動，其中一個更是揚手展開粗壯的手掌，就要往楚木臉麵扇去，這時，龍三爺伸手攔下一眾下屬，眼珠子轉動，上下打量楚木一番，見到對方略顯消瘦的身子，一巴掌打下去都擔心會不小心拍成了一攤肉醬，瞬間拋卻心底的一絲顧慮，輕蔑一笑，“小子，毛還沒長齊就敢來管閑事，也罷，今兒我龍三爺就當一回好人，幫你爹娘好好教訓你一頓。”
話音剛落，幾個下屬似心有靈犀般，踢開身旁的桌椅板凳，帶著陰冷的笑容逼近楚木。
“你盡管試試。”
楚木無謂作口舌之爭，伸出食指朝龍三爺一幹人勾了勾，同時氣運丹田，凝神戒備。
自從學武之後，他從未出過手，雖然知道自己武功尚很淺薄，但總歸也經過了一番刻苦修行，趁著這個機會，他也想試試自己現在有幾斤幾兩，而這幾個不懂武功的大漢，正是再好不過的磨刀石。
這樣一想，楚木緊張之餘，心底沒來由湧起一股難言的興奮，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對麵，龍三爺等人勃然大怒，他們作威作福慣了，橫行霸道，從來沒遇到過敢對他們這般無禮的人，見狀，皆是橫眉怒目，舉起碩大的拳頭往楚木身上招呼。
戰鬥一觸即發，茶肆裏的客人大都是不識武功的平民百姓，最怕遇見這種情況，生怕殃及池魚，慌亂間熙攘擁簇跑出茶肆，膽小的早已經溜之大吉，一些膽大的也結伴站在遠處小心觀望。
鄰桌的紅衫少女一行人未曾離開，紅衫少女秀氣的眸子使勁瞪著成叔，氣鼓鼓道：“成叔，你為什麽要攔我？這些人太可惡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
“別鬧！”成叔眯著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楚木，麵上神色如常，話中語氣卻是變得嚴厲起來，始終扯住少女的手腕不讓她動彈，“我們這次出來，代表的是趙家，竹江幫勢力龐大，背景複雜，不好得罪，所以竹江幫的事，我們不好摻和，先看看情況再說。況且，不是有人出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