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暗中的較量
通往峰頂的某條古道上，山徑蜿蜒，像一條天上的彩帶盤旋齊陽峰，兩旁小草青翠欲滴，高度過足，在碎石亂叢中隨風搖擺，附近的株株參天古木宛若點點青芒，點綴著古道，描繪出一幅生機盎然的山水畫。
古道上，了無人跡，寧靜致遠。倏而，兩個黑影在山道上疾馳而過，形如幻影，其快如飛，幾乎是一閃而逝，轉眼不見蹤影，要是附近有人看見了，肯定會以為是山上的精靈在追逐嬉戲。
兩個黑影相距不遠，時而隻有三兩丈距離，時而又拉開至十丈左右，變化多端，但都控製在一定範圍內。突然，最前的黑影倏然停下，如一團青雲飄落在一株古木的樹冠上，後者亦隨之停下，立足對麵的古樹上，二者對立而視。
後麵的男子，著一身白衣，相貌堂堂，氣宇軒昂，額間鬢角的幾縷白絲，顯示著他應該快接近不惑之年了，氣質儒雅，眸子中的光芒淡雅如霧，“江湖傳聞，盜聖的輕功了得，其快如飛，十年前皇宮盜寶，多少大內高手動身追擊，最後都無功而返。以輕功了得著稱江湖的幻影叟前輩曾言，與盜聖相比，在輕功一道他是甘拜下風，在下本以為這隻是江湖上的讚譽之詞，多有誇張之處，今日一見，傳聞不假，天命以下，輕功強於閣下者，不出一掌之數。”聲音渾厚，語氣中明顯流露出欽佩之意。
原來對麵的人，居然是攜寶登山的盜聖洛木青。
“閣下跟了我這麽長時間，怎麽甩也甩不掉，看來閣下也屬五指之數。”洛木青藏著麵具下的臉龐此刻浮起驚訝之色，木然的語氣中也有一絲凝重，自淩晨登上齊陽峰至今，憑借山上複雜的地形和自身超絕群雄的輕功，他成功甩掉了許多追蹤者，唯獨此人，任他施展渾身功力，竟是怎麽甩也甩不掉，一直尾隨至此。
白衣男子笑道：“在下輕功不過了了，隻是你一路全力施為，損了真氣，這才讓我能夠勉強跟著，不至於跟丟，若是公平比拚，在速度這塊，在下自問不及盜聖。”
“閣下何必自謙……”洛木青略喘口氣，聲音清冷，“閣下既然知道我是盜聖，對我的事了若指掌，而我卻對閣下全無了解，禮尚往來，也該道出自己的來曆吧，以閣下如此卓絕的輕功，絕不會是默默無名之輩。”
白衣中年人並未正麵回應，而是神秘一笑，拐彎抹角笑道：“盜聖智計無雙，能在群雄競爭中首奪聖燈，而在下的身份雖不值一提，也不妨猜猜？”
盜聖眯起眼睛，暗暗思索，江湖上輕功了得的有名人物，他都略有了解，此人一副陌生麵孔，應該不是江湖大派中的人物，難道是某個隱世高手……
這樣想著，朗聲道：“能夠盜取聖燈，不過一時幸運罷了，這所謂智計無雙，卻是萬萬不敢當。閣下要我猜，怎麽也該給下提示，沒頭沒尾的，從何猜起？”
白衣中年男子不為所動，笑說：“這就要考一考盜聖的智慧了。”
聽了這話，洛木青也不生氣，隻顧暗中思索。如今在這山上的，除了魔門、平遠軍親衛隊，以及各派高手和邪道魔頭，親衛隊中，應無這種高手，便是林凡，論輕功速度，也不可能追得上自己，依照先前許成文搜集到的信息，來到雍州的江湖人士，也無這號人物，如此一想，此人要麽是不為人知的隱世高手，要麽是神秘的魔門中人……略一思忖，盜聖猛然回憶起一件傳聞，微微眯起眼縫，道：“聽聞魔門有風雨雷電四大護法，四個都是魔門悍將，武功非凡，尤其是雷、電兩名護法，輕功無雙，天下少有人及，而閣下輕功卓絕，路數也是江湖罕見，洛某從未見過，堪稱是雷霆之速，閣下莫非是魔門的雷護法？或者電護法？”
白衣中年人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撫掌而笑，欽佩道：“盜聖果真名不虛傳，僅憑在下一點微末輕功就猜出了在下的身份，雷某不才，任魔門護法一職，執掌雷霆一堂。”
果真如此！
震驚的神色在麵具的遮掩下，並未讓對麵的人看見，轉瞬變成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十年風裏來水裏去的盜聖，麵對這個魔門護法，竟產生一種極其棘手的感覺。
“魔門太神秘了，也太強大了……”他不禁出聲感慨，魔門風雨雷電四大護法，隻見其一，就已經讓人感覺到十分強大，而像這樣的人物，竟然還有三個！最恐怖的是，這隻是魔門對外顯露的冰山一角，誰知道魔門還擁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強者。倏而想起在半月湖見到的駭人情形，盜聖在心中默默問了一句，這真的是一個江湖門派擁有的實力嗎？
雷護法謙虛道：“能得盜聖讚譽一聲，也算是榮幸。”
“魔門為了琉璃燈，下了不少功夫啊，半月堤岸那一炸，任誰都不敢無視。”
雷護法惋惜道：“可惜林凡狡詐，最後讓盜聖做了黃雀。”
盜聖指了指四周，“我這困於囚籠的黃雀，當得可真不是滋味。”
“也不見得。”
雷護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突然道：“我心裏有一個疑問，想請教一二。”
“請說。”
“你是如何得知七彩琉璃燈藏在林凡身上，關於這一點，我都來不及想明白。”
“倒不是我有多神機妙算，隻是機緣巧合下猜到的。”
“原來如此……”雷護法感慨道：“你真幸運，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去驗證這一點。”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洛木青心生疑竇，想起林凡取來聖燈後的一樁事，神色登時一凜：“原來是你將琉璃燈真正藏處告知了所有人。”
白衣男子麵上含笑：“否則，又怎麽能逼著盜聖攜寶登山呢？”
頓時，盜聖恍然，怪不得他得手之時，當時以為能夠全身而退，卻突然出現了大批的高手，往自己那邊蜂擁而來，他還奇怪半月湖畔大戰正酣，怎麽雙方就突然息戰了，又時機正巧地在他取寶之際趕到，令他先機盡失，不得不按照原計劃行事，將聖燈移交楚木，引開所有人注意，原來一切都是此人在搞鬼。
接著，他又疑惑問道：“既然你已察覺琉璃燈真正的下落，為何要告知他人？這對魔門似乎並無好處。”
“確實，但這實屬無奈，那時，我在湖岸邊上偶然間見到一個青衫麵具的神秘人出現，往別處快速馳去，便猜出了你的身份，我隻覺奇怪，盜聖不往半月湖去，卻暗中離開半月湖？當時我還不知琉璃燈的藏地，直到見到了你，從你的舉動中猜出了聖燈的真正下落。”雷護法歎道：“那時情況緊急，我的下屬被親衛隊纏住了，一時之間，我無法做出有效的部署去阻止你，而盜聖的名頭又太嚇人了，盜聖出手，寶物皆空，所以，我隻好將這個珍貴消息廣告群雄，迅速止戈，讓所有人去牽製你，沒想到還是讓你快了一步，將琉璃燈拿到了手。”
聽完後，洛木青不禁欽佩這位魔門護法的智謀過人，此人略施一計，確實給他帶來了天大的麻煩，令他被迫困於紫山，被無數人追殺。
原來，暗中還有這樣一個人在和他較量……
他亦歎道：“我雖將琉璃燈取到手，但這盞聖燈卻是燙手得緊，閣下這一妙計，可是讓我捉襟見肘啊。”
“我教費了這麽多手段取寶，要是就這麽沒了，我也不好向門主交代啊……”雷護法輕聲一笑，旋即提出一個疑問：“其實一路追蹤，我心中有一個疑惑，自你登山後，前後登上兩次峰頂到鐵索棧道，應該是想登上紫山主峰吧，不過被諸多高手聯手阻攔，你又退下了峰頂，不知這是為何？”
洛木青一怔，搖頭道：“我說第二次登上峰頂時，怎麽會有魔門的人把守在鐵索棧道旁，原來又是閣下搗鬼……”
堂堂盜聖，居然在不知不覺中，遭到了同一人兩次算計，這要是讓許成文知道了，鐵定會大肆嘲笑。
“盜聖之名，聞名遐邇，連當朝聖上都讚譽不絕，盛名之下無虛士，我又對你知之甚少，不得不防。”雷護法道：“不知盜聖能解吾惑？”
“這個卻是無可奉告。”
雷護法並未惱怒，話鋒一轉，又道：“棧道被封，登上朝陽峰應無其他途徑，而下山路也斷了，山腳下，此刻隻會有源源不斷的人登山，眼下，你無處可去。”
洛木青點頭：“確實。”
雷護法繼續道：“所以，若盜聖能將七彩琉璃燈交與我手，我可以保證，隻要你交出聖燈，我教可以另贈他物，魔門珍藏的諸多異寶，任君選擇，而且還可以加深你與我教的交情，你賣給魔門的這個交情，絕對比琉璃燈的價值要高，我們門主對似盜聖這般的人才，向來是尊敬有加。”
“聽起來倒是不錯……”洛木青大笑，“隻是盜聖之名，乃是當今聖上禦賜，我若將聖燈拱手讓出，豈不是毀了這封號，失了皇上的顏麵？”
雷護法的聲音有一絲冰冷：“你的意思是拒絕了？我想不明白走投無路的你，還有什麽方法可以帶走琉璃燈？”
“前前後後，我遭你兩次算計，你當真以為我一點手段都沒有嗎？”
微風輕拂，一襲青衫，仿佛融入了青翠古木，與周遭自然混溶成一體，眸子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芒，如星光點點，時隱時現，透著幾分莫測意味。
雷護法不動聲色，心中卻陡然湧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你將下屬部署峰頂，封鎖棧道，堵我去路，以為我就這樣放棄了嗎？你可曾記得，在一盞茶前，你曾經跟丟了我一次……”洛木青大笑：“那次，我撞上了林凡的親衛兵，當時嚇了我一跳，幾乎無路可退，為求自保，我告訴了他們魔門的位置，讓他們去報仇，天無絕人之路，貴教與林凡的仇怨實在太深了，他們一聽就怒了，急著往峰頂方向衝去，我才得以脫身，而且還解決了貴教封鎖棧道的難題，一舉兩得！”
頓了頓，洛木青抬頭看看上空，“這個時候，齊陽峰頂上，場麵應該挺精彩。”
白衣男子神色微變，沉默片刻，輕笑道：“你以為我會信你？倘若你真遇上了親衛隊，他們怎麽會放下琉璃燈不奪，反而跑到峰頂找我下屬的麻煩？”
洛木青搖頭，神色輕鬆，朗聲道：“你忘記了，琉璃燈在我手裏，主動權自然也在我手裏，隻要我告訴他們，我將琉璃燈藏在山上的某處，隻有我一人知曉，如果不照我說的做，那我便自殺了斷，讓琉璃燈永遠沉睡在紫山中無人可知，你猜，他們會不會妥協？”
最後一句話吐出的同時，白衣男子一貫沉靜的眸子，終於湧起滔滔波瀾，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