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山中殺劫
聽了神霄派弟子的話，在場諸人神色各異，有人懷疑這話的可信度，有人在默默思忖，有人暗中傳音商討……釣魚翁眯著眼睛，眼縫中冷光閃爍，道：“此話當真？要是讓老頭子發現你們為了保命胡謅說謊，可別怪我不給神霄派和清風道長麵子！”
那名神霄派弟子急得冷汗涔涔，指天畫地道：“前輩，我等一時糊塗，犯下大錯，現在得諸位前輩原諒，豈敢再說謊來蒙騙諸位？我所說的話千真萬確，方才我就在朱青宇身旁不遠，親耳聽見他與探子的對話，絕無半分虛假。”
見這名神霄派弟子信誓旦旦，眾人心裏信了幾分。
暗中觀察的血魔子，自然也聽到了盜聖下落，低頭沉思：“眼下這紫山上，諸多英豪匯聚，又是魔門，又是邪道正道，又是朝廷軍隊……屆時定有一場惡戰，我狀況不佳，不宜直接參與，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方為上策。”
楚木也在想：“糟了，洛大哥被人發現了，這麽多人追著他，洛大哥孤身一人，如何能應付過來？要是我能將這消息告訴許大叔就好了，讓許大叔想想辦法幫助洛大哥脫困，可如今我自己身陷魔爪，自身難保，談何幫助洛大哥？”
一番思慮，越想越是心急，不免擔憂起來。
老魔瞧見身邊少年神色擔憂，似在焦慮什麽，不禁狐疑道：“小子，你在想什麽？你似乎在擔心什麽？明明剛才還一副坦然麵對生死的模樣……”
楚木心中一凜，這個老魔頭，好生敏銳的眼力，要是讓他知道盜聖的身份就是江湖狂生，後果不堪設想，自己可得小心，決計不能露出馬腳……
心念急轉，他冷笑道：“我是在擔心前輩的安危，前輩也是為七彩琉璃燈而來，可如今這山上到處都是人，以前輩目前的狀態，碰著哪位高手，怕是難以討好吧。更何況前輩還是官府追捕的案犯，正道痛恨的邪道魔頭，哼哼，要是被人撞上了……”
老魔麵色一沉，一掌按在楚木的肩膀上，一股陰冷霸道的勁力穿透肌膚，肩胛骨咯咯作響，似快要碎裂，楚木悶哼一聲，強忍著劇痛，別過頭不語。老魔收掌，笑容陰冷道：“放心，小子，若是老夫不幸死了，死之前也會把你、還有江湖狂生和水月宮賤婢都拉上，黃泉路上，老夫不會寂寞。”
疼痛稍減，楚木冷汗涔涔，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是嘛？能得前輩如此看重，真是在下的榮幸。”
油嘴滑舌，不知死活……老魔心中冷笑，轉過頭繼續觀望，不再廢話。
“諸位，此消息是真是偽，應能分辨一二，我想他們斷不至於蒙騙大家。”
這時，清風道長再次出聲擔保，眾人一聽，也不好再說什麽。
麵容清瘦的劍客冷聲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告退。”言畢，他收劍回鞘，看也不看眾人一眼，縱身上空，踏林淩空，化作一道黑影，往別處遠去。
同時，釣魚翁也匆匆離去，離開之前留了句話，“爾等幾個，看在清風道長的麵子，今天暫且饒你們一命，此間事了，老頭子會到神霄派找你們師父討個說法。”
幾名神霄派弟子心中大寒，如墜冰窖。其餘人麵麵相覷，旋即也陸續離開了樹林。
盜聖顯蹤，山上群雄都會行動起來，他們自然要盡快追過去，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
很快，在場隻剩水月宮的四名女弟子，清風道長疑惑道：“四位仙子，你們不跟去嗎？”
流雲仙子反問道：“道長又為何不去？”
清風道長苦笑一聲，“盜聖盜寶登山，此間群雄匯聚，高手如雲，危險重重，為了一個隻在傳說中出現的寶物，賠上性命，那也太過不值，貧道早已放棄取寶的念頭。”
“清風道長不愧是得道高人，清心寡欲，寶物在前還能不動凡心。”流雲仙子捋了捋鬢角的幾縷青絲，笑容嫣然，話鋒一轉，譏笑道：“可道長為何不明事理，非要護住這幾個賊子呢？”
語含譏諷，恨意濃濃，清風道長一聽這話，頓覺不妙，正要開口，隻聽流雲仙子冷冷道：“釣魚老頭他們大人大量，我可沒這麽大度，我們師姐妹四人差點命喪黃泉，這口惡氣要是就這麽咽下去，江湖上還以為我們水月宮怕了神霄派！”
才剛說完，她身後三個師妹，同時揚起水袖，隻聽得嗤嗤幾聲，幾抹細微如塵的銀光突兀從袖中飛出，劃破空間，泛起點點漣漪，刹那過後，本已放鬆警惕，完全沒有預料到此番狀況的神霄派弟子們接連發出幾聲慘叫，眉心浮現一絲血跡，睜大了眼睛，砰砰幾聲，屍體倒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清風道長還未反應過來，幾人就已經命喪黃泉，他倒吸一口冷氣，伸手指著流雲仙子四女，氣得手指直抖，麵露慍怒：“你們太過分了，明明已經說好了饒過他們，你們竟然言而無信！”
流雲仙子若無其事笑道：“清風道長，我何時說過要放過他們？明明是釣魚老頭和天霜冷劍莊子升說的，與我何幹？再說了，就算我之前答應，事後反悔不行？”
“你！”
清風道長啞然失聲，怒而拂袖，明知對方狡辯，他卻一時無法反駁，因為確實如她所言，方才她一直沒有出聲，並未說過饒過神霄派弟子。
清風道長惱恨不已，偏偏理虧在前，說不出個所以然，怔在當場，氣得發抖。
“清風道長，我勸你還是別管閑事的好，為了神宵子幾個不成器的弟子，你要與水月宮作對嗎？”梅月清亦道，俏臉含煞，一反往日溫柔模樣，“今兒這事，哪怕是神宵子在場，也休想保住這幾個賊子，你和神宵老頭要想問罪，那就劃下道道，我們水月宮一並接了。”
話音柔柔，卻隱含著威懾，放出了水月宮的名頭，擺明是要吃定清風道長，畢竟江南道水月宮在江湖上，並非三流門派，神秘強大，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
清風道長雖有怒氣，聽了這話，思量再三，躊躇不定，麵色陰晴不定，最後苦笑道：“也罷，有此下場，皆是他們咎由自取，仙子並無不妥，是貧道唐突了。”
“清風道長能明白事理，這最好不過。”流雲仙子輕點臻首，也不好再出言得罪這個在江湖上聲望頗高的道士，見好就收，領著三個師妹離去。
清風道長蔚然一歎，本欲離去，念及舊情，便留下來為死去的神霄派弟子收屍。
那方，血魔子見事情結束，便帶上楚木，悄悄尾隨在流雲仙子等人身後。
血魔子憑著卓絕輕功和強大的六識靈覺，遠遠跟在百丈開外，而水月宮四女一路疾馳，卻是渾然不覺。楚木一直暗中尋機，欲向梅月清求救，但苦於老魔行事謹慎，良機難尋，無奈之下，隻好壓下焦灼心緒，等待機會。
途中，從山腰至峰頂數地，兩人遇見多樁慘案。在一處斷崖上，大片的屍體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死狀極慘，光潔如玉的崖壁血跡累累，其上多有刀削斧鑿的痕跡，顯然此地之前經曆過一場無比慘烈的惡戰；又見山中某處溪澗中，有多具屍體順著溪流飄**，如同根根浮萍，在下遊堆積成山，幾隻禿鷲盤旋上空，時而俯衝而下，伏在屍體堆中叼食，水質清澈的溪澗被大量的鮮血染紅，血淋淋的，仿佛變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又見某處山林中……
琉璃燈下，殺戮不止，屍橫遍野，血染青山，一盞傳說中的聖燈，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雍州城裏，紫山峰上，到底死了多少人？誰能說得清，而且，事情未完，死人隻會一直增加，一具接一具，殺戮的世界，似乎望不到盡頭，利欲熏心的人們，何時才能醒悟？
一路行來，多遇殺戮，小乞丐心頭一直有股不舒服的感覺，那些慘絕人寰的場麵，時刻在腦海中浮現，強烈衝擊心神，又見老魔偶爾趴在某具屍體上，飲食未曾流盡的鮮血，一邊喝時，一邊運功，身上被一圈圈血色光華籠罩，麵上竟流露出欣喜之色，時而遇上某個重傷垂死的江湖客求救，竟然隨手補上一招，致人死地，視人命如草芥，楚木心頭悚然，更覺魔頭恐怖變態，憤恨暗罵：“世上怎會有如此濫殺無辜、違背人道的魔頭！實在是該死！”
老魔側眼一瞧，見少年麵色泛白，目中隱有憤恨之意，也不惱怒，冷笑連連，“小子，是不是覺得老夫悖逆人倫壞事做盡？嘿嘿，這世上比老夫壞的人，堪比漫天繁星，老夫做壞事起碼在明麵上，堂堂正正，有些人幹壞事，卻是在暗地裏，做的事也比老夫殘忍冷酷得多，比起那些偽君子，老夫可要善良得多。”
聞言，楚木大怒，管不了自己仍在老魔手中，生死由人掌控，忍不住大罵：“歪理邪說，顛倒黑白，即便世上有人比你更壞又如何？這掩蓋不了你的罪惡，老魔你濫殺無辜，踐踏人倫，哪怕一時安穩，他日也必遭天譴不得好死！”
血老魔橫行江湖數十載，這種大義凜然的咒罵早就聽過無數遍，聽得耳朵起繭，況且雙手早就沾滿鮮血，邪惡已成定性，根本不會有所觸動。
“老夫平生最煩這種冠冕堂皇的廢話……”雖不會有所觸動，但小子態度猖狂，目光蔑視，老魔惱恨之下，對楚木自然又是一頓狠辣折磨，逼迫楚木屈服。
楚木自是強撐，寧死不屈。
紫山地形複雜，山體龐大，而且水月宮四女初入此峰，並不識路，兜兜轉轉，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晌午，堪堪得見峰頂，瞧著應還有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