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旖旎

紅袖招,歌一曲,銷魂窟裏樂銷魂。

在這個雍州城裏最負盛名的風花雪月地,多少書生才子、輕狂士子、達官顯赫……為登高樓不惜一擲千金,隻為一觀大名鼎鼎的紅袖舞,瞧一瞧姑娘們的秋水眼波,醉死溫柔鄉,夢醒美人膝。縱是明日家徒四壁成潦倒,也是值了,倘若有幸成了某位貌美花魁的幕中賓客,那更是人生一大幸事。

一曲紅袖舞,醉迷多少英雄人。

高樓雕梁畫棟,才子佳人歡笑,悠悠歌音此起彼伏,時有滿堂喝彩聲傳**四方。其後,一處後院中,與前院高樓的喧鬧盛景不同,這院子裏雜草萋萋,藤蔓密布,四周堆積著許多雜物,雜七雜八,布滿了灰塵,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這了。

角落裏,一男一女盤腿坐在地上,男人雙掌抵著女子的後背,神情冷峻,貌美女子俏臉雪白,一縷縷白霧在渾身上下騰騰而起,雲霧藹藹,細看之下,竟有一絲絲血色的光芒摻雜其中,紅白相間,觸目驚心。

“兄長,停手吧!不要為我浪費真氣了,老魔的血魔掌不是那麽容易解的。”

貌美女子貝齒咬唇,黛眉深皺,甚是痛苦的模樣。

一男一女正是洛木青和梅月清二人,昨夜梅月清突然傷重吐血,洛木青情急之下,隻好事急從權,抱著她進了恰在隔壁的紅袖招,尋了這個偏僻安靜的角落助其療傷。

“專心!”

洛木青的聲音很是平靜,無一絲波動,麵色一如既往的鎮定。

他麵上不動聲色,實際心裏很是焦灼。血老魔強施秘術,拚死一搏,其一掌之威,恐怖絕倫,老李頭僅是被掌風拂掃了一下,傷勢就加重到那等嚴重程度,而梅月清卻是正麵對上血老魔那一掌,可想而知,她的傷勢該有多嚴重。

此番運功助她療傷已有三個時辰,但是,其體內的傷勢依然不見好轉,一股渾厚陰狠的掌力深深滲透進了她的骨髓經脈中,肆意地摧殘五髒六腑,若非合二人之力勉強抵住了掌力的侵蝕,恐怕她早就香消雲隕了。

血魔掌力的霸道陰狠,真如附骨之疽,難以化解。

聞言,梅月清隻好重新閉上眼睛,二人凝神靜氣,兩股真氣交融在一起,與血魔掌力搏鬥。

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角落裏的倆人聞聲一驚,睜開眼睛,隔著麵前的一塊破爛擋板,透過些許縫隙看去,模糊中,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拉著一名身形妖嬈的女子,躲在距離他們三尺開外的兩堆木垛中央。停下之後,胖男人猴急的將妖嬈女子擁在懷裏,上下其手,一會兒,那女子麵泛桃花,嬌軀不停扭動像條蛇般,時不時發出一聲令人想入非非的喘息,令得空氣裏都充滿了一股旖旎的氣息。

隔著些許縫隙,看不清來人麵目,但躲在擋板後邊的倆人,聽著這勾人的音調,心中大感尷尬,麵色不約而同地一紅。梅月清臉頰抹過一片緋紅,白裏透白,煞是可人,耳根子紅紅的,像是熟透了的蘋果,讓人不禁想湊上去咬上一口。

洛木青目光一凝,不經意間落在麵前佳人的後背,薄薄的細汗浸濕了後背的衣衫,如雪肌膚晶瑩剔透,曼妙的嬌軀微微顫抖,玲瓏如玉,心神一震,狠下心轉眼,又看到兩片通紅耳垂,太陽光下浸潤著紅潤的光澤,似有魔力一般,將魂魄拉扯了去,當下呼吸一窒。

幸好,他好歹也是三十歲男人了,不是氣血方剛的毛頭小子,深吸一口氣後,強行按耐住微亂的心緒,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他雖迅速鎮定了下來,但麵前的佳人卻沒有這般強大的定力了,臉頰通紅,嬌軀微顫,心潮起伏下,真氣竟漸漸趨向紊亂。他發覺異樣後,不由皺眉,隻好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將聲音悄悄遞給梅月清。

“凝神靜氣!”

耳邊傳來沙啞的嗓音,細小如蚊呐,梅月清聞言一凜,嬌軀輕顫,朦朧似水的靈眸恢複了些許清明,她閉上眼睛,咬牙堅持,盡量不去聽那勾人的聲音。

好不容易才穩定了些許,木垛那邊的倆人似是天雷勾地火般,胖男人手底下的動作越發不堪入目,那懷中的女子衣衫不整,身子癱軟得站也站不穩。

這下,令得好不容易才重新鎮定下來的洛木青倆人一下子挑起了澎湃心潮,洛木青眸子波瀾微起,而後迅速斂去。反倒是梅月清,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麵紅耳赤,隻覺抵住後背的那雙穩健的手掌,溫度灼人,滾燙得過分,她閉上眼睛,銀牙暗咬:好一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光天化日下盡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好了!在這兒像話嗎?”

片刻後,妖嬈女子拍掉身上肥大的手掌,自其懷中離開,整理淩亂的衣衫,埋怨道。

“我的好晴兒,你就好心幫幫我吧,我都快憋出火了。”胖男人伸手,想要拉入妖嬈女子入懷,卻被她側步躲開。

聽到這,洛木青麵色一動,神情登時變得古怪起來,這熟悉的聲音……

“哼!憋死你最好,你說盡快替我贖身,娶我過門,這都過了多久了?”

“我的好晴兒,你那位媽媽是個什麽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快了,快了!”

“不管!你答應我的一天做不到,你就別想碰我!”

寥寥幾句,已然勾勒出一個大概的情形,好一個風月場裏的爛大街故事!

這時,基本穩下來的梅月清嬌軀又是一陣亂顫,因為方才心神刹那失守,導致被壓製了許多的血魔掌力重新變得凶猛起來,五髒六腑傳來的一股痛徹心扉的絞痛,再也抑製不住,她不禁渾身一震,悶哼一聲。

聲音很小,但胖男人似乎聽見了。

“誰?”

胖男人轉頭,大喝一聲,目光淩厲地望向破爛擋板,神情冷峻如鐵,目光寒冷似冰,與方才色中餓狼的模樣判若兩人,角落陰暗,看不清楚,於是,他將名喚晴兒的姑娘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近破爛擋板。

“是誰?給我滾出來!”胖男人又喝道。

因這一聲如雷大喝,梅月清心頭一慌,心神再度失守,娥眉扭成一塊,麵上血色全無,冷汗涔涔,十分痛苦,嬌軀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昏迷過去。

見狀,洛木青心中一急,眼下正是除去血魔掌力的關鍵時刻,若是在這時侯出了岔子,三個時辰的努力付諸東流不說,十有八九會丟了性命。

不假思索,他冷聲大喝:“許成文,你再敢大聲說一句,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洛……洛木青?”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胖男人一跳,肥碩的身子一下子沒穩住,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上,瞪大著一雙小眼睛,麵色驚愕,如遭雷擊,哪有半點雍州第一富商的雍容作態。

“怎麽回事?這怎麽有人啊?”晴兒嚇得花容失色,就要高聲喚人,“來”字才出口,許成文急忙爬起,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聲道:“別叫!熟人!熟人!”

“梅仙子,堅持住,致虛極,守靜篤,抱守心神!”

“許成文,滾一邊去!別出聲!”

連續兩道聲音從擋板後傳出,前一句輕柔無比似春風,後一句冷意十足勝冰雪,讓人聽了寒意大生。許成文猛地縮縮腦袋,一聲不吭,不明白怎麽盜聖會在這兒躲著,似乎裏邊還有一個女子。

聽了洛木青的話,他隻好拉著晴兒到另一旁,半句話不敢出。

半刻鍾後。

梅月清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身子一栽,倒在身後男人懷中,朝著頭頂那個滄桑的臉龐溫柔一笑:“謝……謝……”旋即便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洛木青輕呼一口氣,伸手拂過佳人額上的一縷青絲,看著麵前這張暈迷了唇角還帶著一絲微笑的容顏,貼身之下,一股淡淡的幽香竄入鼻間,猶勝百花香,不禁揚起一絲微笑,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此刻他的眼神是何等的溫柔。

他站起身,抱著暈迷過去的梅月清走出角落,朝著許成文那邊大步走去。

“你……你……”

許成文正要打聲招呼,見到這一幕,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隻道是幻覺叢生,用力地捏一把大腿,嗯……痛感十足,不是幻覺!

於是,他震驚了!

從來不近女色的盜聖,居然懷抱著一個俏美人藏在紅袖招的後院?

上下打量一眼,他眼珠子一轉,嘿嘿直笑,笑容有些猥瑣,“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收起你那齷齪的心思!”

洛木青冷哼一聲,隨即眼神落在那位仍不明情況的晴兒姑娘身上。

收到示意,許成文也不說什麽,好聲好氣對身旁的妖嬈姑娘哄了幾句,推搡著姑娘離開,回過頭道:“說吧!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在這躲著?這姑娘又是誰?”

簡單地解釋一番後,洛木青瞧著許成文一臉曖昧,索性轉移話題,滅了好友的好奇心,道:“別廢話了,我讓你查那幫邪道魔頭的動向,查的怎麽樣了?”

“我辦事,你還不曉得嗎?”許成文腆著大肚子,來回搖晃,麵色浮起一絲凝重,“正道上的,不說你也知道了,反倒是邪道上的魔頭,來了不少,似血魔子這等人物,就起碼有一個巴掌數了,至於魔門的行蹤,卻是怎麽查也查不出了。”

洛木青思索片刻,“魔門……這兩日你注意一下鎖龍幫的動靜,魔門似乎控製了鎖龍幫。”

許成文驚道:“鎖龍幫?陳向陽的那個鎖龍幫?魔門居然有這麽大的能耐控製鎖龍幫?”

“幾百年來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不出世,偏偏在這種風雲動**的時刻高調宣布回歸江湖,不是攢足了本錢,魔門怎麽可能出來攪混水?或許,還不止江湖呢……”

眼珠子一轉,許成文嘿嘿道:“也是,魔門都敢去攻打林凡的親衛隊了,還有什麽是他們做不出來的?”話完,似想起什麽事情,他繼續道:“對了!我今早得到消息,就在昨天晚上,有十幾個人,估計是邪派的高手,偷偷潛入半月湖盜取琉璃燈,最後被守營將士發現了,雙方展開激戰,後來那群人隻逃掉了兩個,剩下的全被就地格殺了。”

洛木青詫異,旋即冷笑:“真是不知死活,要是這麽容易盜寶,誰會一直按兵不動呢?”

許成文附和一聲:“沒腦子嘛!”

“不出意外的話,就這兩三天,魔門就該動手了,你多注意點,做好準備!”

“放心吧!你吩咐的我都辦妥了,半月湖和紫山崖上的部署保證萬無一失。奶奶的,你說你瞧上什麽不好,非得看中一盞破燈,害得老子跟著你瞎折騰……”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徹底沒音了,下意識瞧一眼好友的臉色,許成文嗬嗬傻笑幾聲,摸摸腦袋,止住不再出聲。

洛木青淡淡道:“你也可以選擇拒絕,我並沒有強迫你。”

許成文急表忠心,拍著胸脯大聲道:“哪能啊!你的忙必須幫啊!不讓我幫,我也要幫!”

還是老樣子……洛木青暗自搖頭,忽然招招手,示意許成文走近,許成文疑惑走近幾步,洛木青伸手附到他耳邊,低聲如此這般說道幾句,最後道:“你尋個機會,把這個計策告訴哪個魔頭,嗯……就天山老怪吧,那個老家夥心思簡單,疑心不重,肯定不會胡亂懷疑。”

一聽到天山老怪這個名字,許成文登時臉都綠了,“你放過我行不?那個老家夥心思簡單?那也簡單的太過分了!這種找罪受的任務,怎麽都是我去做?”

“少廢話,這種事情不是一向都是你的職責嗎?”

許成文佯怒道:“做完這一單,你趕緊滾出雍州城,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洛木青挑眉,“你還敢這樣和我說話了?信不信我走之前把你這幾年攢的家底全都撈走?”

頓時,許成文老實下去,悻悻不語,低聲咒罵幾句,斜眼睨了暈迷的梅月清一眼,壞笑道:“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可要提醒你一句,這個水月宮的女弟子,你最好別再和她接觸了,否則,讓水月宮宮主知道了,嘿嘿……那個老女人可是有名的可怕啊!”

洛木青低眸,懷中女子似乎感覺到些許冷意,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他用力抱緊些許,待懷中女子平靜了下來,他冷淡地看了好友一眼,薄唇輕啟,吐出一個“滾”字,又上下瞧了一眼,道:“少管我的事!倒是你,以後少來這種地方,別沒死在戰場上,反倒最後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呸呸呸!”

許成文翻翻白眼,“老子還沒活夠呢,怎麽可能輕易就死了,還說我呢?你也一樣,我三年五載的肯定死不了,反倒是你,可別三兩天後就死在半月湖了。”

洛木青擺擺手,縱上高牆,轉眼消失無蹤,隻留下一句話在院子中回**。

“赤血軍旗不現,吾心不死!”

院子裏空****的,鴉雀無聲,胖男人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身子微僵,緩緩低下頭顱,罵罵咧咧,粗鄙之言難聽至極,抬起頭時,雙眼朦朧,滿臉淚水,喃喃道:“狗屁赤血軍旗,狗屁!狗屁!全他娘都是狗屁!”

愈說聲音愈大,最後一句完全是靠著一身氣力吼出來,而後,他像是渾身氣力被抽空了,噗通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掩麵,兩眼無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失去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