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小潑婦
我不傻,當然明白許易不是來看笑話的。
他是沒什麽多餘的好心,但是更不可能那麽幼稚。
我不打算理他,站起來往外走,許易終究是說了一句,“來吃飯了,碰巧知道你這兒出事兒了。”
我噢一聲,並沒有回頭,隻不過下意識的走慢了一點。
這個慢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心情忐忑,大概因為許易是第一個來安慰我的人吧,我現在挺需要一個人傾訴的,雖然不可能真的和他吐苦水,但心裏確實軟了那麽一下。
許易又說一句,“順便和你道別。”
我停下來,有些意外。
“怎麽樣?坐下聊聊可以吧。”
許易繞到我麵前,擋住我出去的路,我抿著嘴巴點點頭。
上班半年多,這倒是我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這裏,許易也不是很挑剔的人,隨便點了幾個菜,竟然都是我喜歡的。
我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吃飯,那一桌子菜也是許易點的。
“上次那小子說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現在呢?”
我點頭,隨便吃了幾口,卻沒什麽滋味。
又不是真的要吃飯,許易有事要和我說,我很明白。其實我也有事想和他說,我們分開也快一年,當初不是沒傷心過,沒氣過。隻是時間過去的越久,那些小脾氣會漸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個月我把還給他的那筆錢打過去的時候都無可避免的把他對我的好從頭到尾回憶一遍。
陳識是讓我活的有意義的人。
而許易其實也是讓我能活下去的人,那兩年我遇上了那麽多糟心的事兒,要是沒有許易我會多走很多彎路。
這頓飯吃的很不是滋味兒,我想說的那句謝謝也在每一次抬頭看他的時候又吞回了肚子裏。
許易呢,其實也沒說什麽,到了後來,他還是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向西,你覺得我喜歡你嗎?”
“嗯?”我一愣,咽了咽口水,“我……”
“吃吧。”
許易往我眼前的盤子裏夾了不少東西,隻是那動作稍微猶豫了一下,好像想起來什麽。
“我很喜歡吃。”
低下頭,一口一口把菜往嘴巴裏塞,我明白他在猶豫什麽。許易這人,說缺點也是有的,太強的掌控欲,他習慣了別人按照他的吩咐做事,曾經也確實像把我捏成他喜歡的一個形狀。隻是現在,他好像變了。
這一點點改變,讓我有點兒慌。
“行了,不逗你了。”許易把盤子推開,“下禮拜我就走了。”
“因為工作嗎?”
許易看我一眼,點頭,“算是。”
“嗯。”
“你不問我去哪兒?”他輕輕笑了笑,拿著小酒壺倒了兩杯,其中一杯推到我麵前。
“上班時候不能喝酒。”
許易也沒為難我,自己喝自己的,邊喝邊說了句,“去你喜歡的那個地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我喜歡的?專業關係,我對日本文化很感興趣,當初陪著他一起出差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去隱藏那種喜歡。
我問,“你要去日本?”
許易點頭。
“那短時間不回來是什麽意思。”
“一年,兩年?三五年。說不定,舍不得我了?”
我搖頭,剛一搖頭就後悔了,好像不太禮貌啊,可惜許易都看到了,那眼神微微有些失望,弄得我很自責。
我說,“我沒聽瑞瑞說過,所以,有點兒意外。”
“嗯。”他繼續給自己倒酒,若有似無的看我一眼,“想不想跟我走?”
我幹笑一下,說別開玩笑了。
許易也笑,挑了下眉毛,“又讓你看出來了,行了,我該走了。”
飯也吃完了,帳是點菜的時候就提前結好的,許易這說走就是真的要走了,他站起來,我也跟過去送他。
這一間間小包間感覺就和自己家裏差不多。
後來許易和我說,當時我送他出去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個妻子在送丈夫。
那些都是後話了,走到門前的時候,許易轉過身很隨意的說了句對不起。
我抬頭,疑惑的看著他。
他懶懶的回答,“錄音那事。”
這就是許易,即使是道歉也還是挺拽的樣子。
不過對我來說很有用,許易算是個那係鈴人,他現在把我心上這個小鈴鐺解開了,一句對不起其實比長篇大論有意義。
這句話說完,許易就真的要走了。
我在他走之前也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楞了下,也沒回頭。
謝的是什麽,我們兩個也是心知肚明的。隻是這一句謝謝謀殺了我們之間許多的可能性,我可以坦坦****的感謝,卻永遠不會因為他曾經給過我的那份感動交付出自己的心。
後來店裏發生的那件事不了了之,也沒有人來追究什麽,我主動和畢總承認了錯誤他也說不怪我。可是我覺得這事情有蹊蹺。
許易,他又幫了我一次。
關於許易要去日本這件事我也沒刻意去和瑞瑞打聽過,主要是太忙了,哪有心思想別的呢。
許易走的那天給我打了個電話,當時我正在上班,手機上那串數字有一點熟悉,實際上我早就把他的號碼刪掉了。
接聽了才知道真的是他,許易會有我的號碼我並不意外,但是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打給我。
在電話裏,他告訴我還有三個小時他就要走了。
我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問我要不要去送他。
我說要上班。
他說如果是最後一麵呢?然後許易把航班號告訴了我,他說要不要去我自己決定。
掛斷電話後我確實猶豫了一會兒,最後的決定還是不去。
三個小時候,我收到許易的信息,應該是飛機起飛前他發來的。
“騙你的,一個月就回來了。”
我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然後刪掉了信息。無論是一個月,還是三五年,我和許易這次大概是真的道別了,感情上我們的糾纏終於告一段落,晚了點兒,不過該完的還是完了。
許易這事兒,多多少少會讓我鬱悶一下,這很正常的,沒感覺就不是人了,不過我的一顆心還是撲在陳識身上的。
我和陳識一起努力著,奮鬥著,終於熬到了否極泰來的時候。
老房子的拆遷消息終於明確了,奧運一天天近了,這次房子拆的也是很急,有的住戶不到一禮拜就拿了賠償金搬走。
然後我急火火的趕回去,對於那個賠償結果,簡直不敢相信。
真的,一開始我覺得一平米能賠兩萬就很不錯了,一年前附近的房子拆遷也才賠的一萬。但這一次數字直接翻了五倍。
一平米五萬。
我們的房子有一百平米。
也就是說,沒有意外的話我們能拿到五百萬的賠償金,這簡直是巨款。去簽合同的時候拆遷辦的人還是很不待見我們的,其他的人一戶都隻有二三十平米,不賠那麽高根本買不起房子,而我們的房子是好幾套打通的,所以他們不打算賠那麽多,一開口就把賠償金額壓下去。
當時是我媽陪我去的,陳識身份不方便露麵。
我媽又是個老實人,勸我見好就收算了。
我說不行。我那時候,真的就是掉進錢眼兒裏了,總之那幾天我在拆遷辦鬧了好幾次,也不讓我媽跟著我去。
說真的,那時候的形象很不好,什麽修養啊素質啊全都拋到了一邊。我聽有人說我年紀輕輕的就是個小潑婦。
被那麽形容的時候我挺委屈的,但委屈又怎麽樣,忍著那口氣還是要堅持到底。
到後來,我收拾了東西搬進那棟已經沒人住的小二樓。
我做了一個釘子戶,沒有其他要求,我隻要錢。我是貪,但貪的也是我應得的,當初我和陳識連買個水果都要考慮很久的情況下拿出全部身家去投資這套房子,現在我有理由來鬧一鬧。
陳識其實很不放心這事兒,雖然我一直和他說的都是很順利很順利,可他還是從北京回來一次。聽說我搬到老房子去住之後就殺過來了。
當時是半夜,我聽到外麵門響就醒了。
我很害怕,這棟樓早就停水停電了,晚上就是黑漆漆一片,拆遷辦也有人勸過我,帶著那麽點兒恐嚇的態度,說讓我自己想好了,別住在這兒出點兒什麽事兒。
後來陳識開門進來的時候我正舉著掃帚在牆角,他一進來我就用力打下去。
陳識吃痛的叫出聲。
我手一鬆,衝到他麵前抱住他,“你怎麽來了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不要你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