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我的夢想
買房的事我前前後後隻用了半個多月就處理好了,當然這半個月我也是每天往返在北京和天津之間,天不亮就出門,三更半夜才回家,實習打工一樣也沒落下。
用許尼亞的話說,每天頂著一副黑眼圈上竄下蹦。
以防萬一,交錢簽合同之前我還是拜托居酒屋的老板找他做房地產的朋友幫我打聽了下。
老板也姓畢,年紀要比老畢長個十多歲,我第一次來麵試的時候剛好他也在,他對我有過提拔,我對他多少也會感覺親切。
畢總答應幫我這個忙,一天不到就有了消息,結果真的和我預測的差不多,那片房子最快三個月內就會有拆遷消息,年底之前肯定動工。
說真的,原本我也沒那麽大把握,一開始就是抱著大不了再轉手賣掉不虧不賺的想法,但是畢總和我透露,說不定真能翻倍。
我開心啊,忍不住的想笑,另一方麵又有些憂慮,就像許尼亞說的那樣,這事兒我辦得有點兒不擇手段,我勸陳識的時候拍著胸脯保證會賺錢,和房東談的時候又多多少少用了點兒小手段去誤導。長這麽大,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不地道。
畢總看出來隨口安慰了幾句,又說,“沒看出來啊,小姑娘真是有眼光。”
我幹笑兩聲,這句誇讚我實在沒辦法坦然接受。
畢總瞄我一眼,眼神之間有些稱讚,“快畢業了吧?工作怎麽樣了?”
“還好。”我笑一下,電視台那邊的實習也是很順利的,除了我瞞著台裏還偷偷兼著居酒屋這份工之外確實是無可挑剔,上頭說了,等我正式畢業實習期滿一年之後就能簽正式的合同了,這份工作算是鐵飯碗,夠穩定說出去也挺有麵子的。
至於畢總這麽問,多半是有打算挖牆角了。
隻不過我沒想到,這次他是大手筆,開了我做夢都不會想的好條件。
“配車,三環內兩居室的宿舍,一年兩次到日本的培訓機會,年薪三十萬,年終分紅。”
我皺著眉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留在居酒屋工作的事兒畢總不是第一次跟我提了,事實上我從一個端盤子的工作就能得到他的賞識是有原因的,我在雜誌社實習的時候采訪過這家店,後來幫許易做事的時候也了解過這裏,知己知彼,同樣的畢總也早就知道我。隻是當初就是覺得眼熟,後來看到我來麵試服務生每天跪的膝蓋都直不起來才把我叫進辦公室,開始他還開玩笑問我是不是來做間諜的。我沒解釋,回去還是每天照常工作,該怎麽跪怎麽跪,一來二去的他和我聊過幾次,大概也知道我和許易之間是怎麽回事了,倒是沒為難我,還在經理離職的時候破格提升了我。
做服務生的女孩子裏我是學曆最高的,也是幹活最勤快的,他賞識我,我受之無愧。本來以我的學曆和能力在這北京城找份一兩萬的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又或者做同聲傳譯,薪水都是按分鍾算的。
選擇去電視台,大概就和陳識一心一意要唱歌一樣,有一種情結在。
而現在,我感覺自己的情結情懷情義都在金錢的**下變得微不足道了,倒不是我那麽愛錢,我想的還是陳識,就和當初存錢想幫他錄demo一樣,我現在希望自己能有好多好多錢,哪怕官司結束後還沒有唱片公司肯簽他我們也可以自己出專輯。
我半天沒回答,畢總說,“回去好好想想?”
“行,那我先出去了。”
他說好。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轉過身,“畢總我可以問為什麽才三個多月時間您就願意給我開這麽好的條件嗎?”
“我看的出來你需要錢。”
我有點兒難為情。
畢總說,“別多想,人喜歡錢是好的,有動力才能做出事來。你想從我這賺錢就要好好為我工作,三十萬也隻是一個數字,能到什麽地步還是看你自己,明白嗎?”
我點頭,“謝謝畢總。”
其實我知道,更大的原因還是我運氣好,而這個運氣也並非我與生俱來的,多半還是許易給我的,我應該謝他,從雜誌社到居酒屋到電視台,看似一些舉手之勞,實際上卻扭轉了我的命運。喜歡錢能做事的人太多了,如果沒有許易畢總也不可能注意到我。
我無奈的笑笑,幾個月過去了,錄音裏的那些話我還是時不時的想起來,想到的時候會難過,一點點的看似不著痕跡偏偏又不斷的滲透著,但我對許易也越來越沒有怨恨。
他幫過我那麽多是一方麵的原因,也因為從一開始我對他就是那種仰望著的姿態,從始至終在我的內心裏和他就是不平等的。說白了,就是自卑,因為這份自卑我哪怕成了他口中的一句玩笑話也沒有底氣去怨恨。
我對他,曾經有過一種心理上的依賴感,大約就和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差不多。
不過許易最近似乎有了新的女朋友,我和他之間的那一段風波來的快去的也快,上個月有媒體采訪時問他是不是和我分手了,他大方承認了,沒幾天就被拍到和一個小模特出國度假。
據說,那姑娘剛十九歲。
男人,還是喜歡嫩的,我對著鏡子看看自己快要二十六歲的臉由衷感歎。
所以說,許易對我的新鮮感隨著那一句玩笑就已經終結了吧。
算了,還是不提他了。
九點下班,我從店裏離開就衝進超市趕在關門前買了打折促銷的蔬菜水果,再回到和陳識在五環的公寓時已經十點多了。
陳識沒睡,雖然一起生活後我逼著他和我一起早睡早起,但是無論我多晚下班他都會等著我。其實陳識以前很愛睡覺的,那時候我還開玩笑說他是流川楓,一到了晚上九點除非在台上唱歌,其他時間和我說句話都要撐著眼皮。
我進門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打瞌睡,手撐著下巴,一直點頭,大概是聽到開門的聲音了直直的坐起來,睜開眼睛。
陳識對著我笑了笑,“回來啦。”
“嗯。”我換了鞋走到他身邊,“困不困?還不睡覺?”
他眯著眼睛看看我,忽然摟住了我的腰,我沒站穩就坐在了他的腿上,陳識親了親我的耳朵,“困,但是想你了。”
這一句想你讓我心跳加快了好幾倍,管不了其他的了,我們在沙發上接了個長長的吻,很甜蜜,時至今日在陳識懷裏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幸福,吻到不能呼吸的時候我從轉過臉。
我拍拍陳識的手,“先放開啦,我去給你做宵夜。”
“不用了,我不餓。”
“不行。”我摸摸陳識的臉,“你都瘦了。”
陳識確實是瘦了,倒不是餓的,和心情有關,這三個月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換做從前陳識不肯定每天悶在家裏的,他也想出去找點事情做,我不同意,瑞瑞給的建議也是讓他不要出去,陳識現在到酒吧演出應該能拿到很好的出場費,但是對他以後的發展沒好處,官司處理好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隱退。
他用指尖刮了下我的鼻子,“我保證,最多一年肯定不讓你再這麽辛苦。”
“我相信你。”
飛快的在陳識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跑到廚房裏。我拉上門是怕他看到,怕他看到我這麽緊張激動的樣子。如今在陳識身邊我竟然就和那些十幾歲的小女孩兒的心態差不多,又不止那樣,我想我們之間是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存在的,想到這些,我還會傻笑。
兜兜轉轉的我們還能回到彼此的身邊,這樣真好。
我做好宵夜給陳識吃,自己倒是沒什麽胃口了,太累了,累的飯都不想吃大概就是這樣。
陳識低頭吃著,我就專心的看著。一邊看一邊想,我的男人怎麽就這麽好看的,吃東西的模樣都能迷死一大片姑娘,唉,有時候真的私心想要他不當什麽明顯,被那麽多人惦記著自己男朋友的滋味兒並不好。
看看看著我想起今天畢總和我說的話。
“老公老公,我有件事兒想和你商量?”
陳識皺眉,“又是什麽事兒?”
幾年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年紀還小,那時我也喜歡肉麻的喊陳識老公,和好後他也問過我怎麽不喊了,多半是肉麻不起來的,不過遇到事的時候我還會這麽喊他撒個嬌。
所以陳識覺得,我要和他商量的事肯定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臉上移動著,帶著不解,帶著擔心,很溫厚又關愛的樣子。
我撇撇嘴巴,“是這樣的,今天我老板又和我說讓我畢業後留下工作的事了。”
“不是已經拒絕了嗎?”陳識放下筷子。
果然,他還是不希望我在居酒屋工作。
“他說年薪三十萬,有分紅,而且會幫我們在三環內租一套房。”
陳識垂下眼睛,沒有回答。
我有點兒急,想到他可能不會答應,但我確實心動了,還是想著怎麽說服他。
“我在電視台一個月工資也就五千多,而且居酒屋的發展也很好,我可以……”
陳識打斷我,“你不是很喜歡做記者嗎?”
“可是……”
“我希望你能有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不那麽辛苦的,你在居酒屋每天要應付那些客人我怕又會遇到什麽事情。”陳識望著我,“聽我的好嗎?我隻是暫時需要些時間,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我明白的。親愛的你放心,明天我就去和畢總說。”
“真的?你不會不開心?”
我搖頭,“我也喜歡電視台的工作。”
第二天下午我去見畢總,委婉的拒絕了工作的事,他表示可惜又讓我去發一份招聘啟事,最好也介紹些同學來麵試,等我畢業之後還是要有人接替經理職務的。
我答應了,過幾天真有人開始麵試的時候又有些悶悶不樂,感覺自己錯失了一個大好的機會,但是想到陳識對我說的話,我還是決定放棄。
陳識偶爾會來接我下班,當然,出門的時候他還是會稍微帶個帽子眼鏡偽裝下,不過這次他沒在外麵等,而是進了我們的辦公區。
又剛好在我們麵試房間的隔壁。
麵試完我和畢總出來,我不是整天要跪來跪去的麽,難免膝蓋不該,走路的時候腿突然彎了下差點摔倒,畢總就扶了我一把,剛好我叫出聲的時候陳識拉開了門。
他看我一眼,又看畢總一眼,突然擼了袖子,要動手的節奏。
我連忙推開畢總拽著陳識回到包間裏麵,“你怎麽來了?”
陳識抿著嘴巴,眼神微微慍怒。他生氣時的表現就是不說話,不理人。看樣子他不止覺得畢總吃了我的豆腐,也在生我的氣。
我把來龍去脈解釋了。
陳識依然不高興,我能明白,許多年前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已經不喜歡我在居酒屋工作了,認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不怪陳識多想,一些日本客人喝多了確實會拉著人坐下陪他們聊天,但是拒絕的話一般也不會出問題的。
陳識說,“那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你想沒想過。”
我嘴硬,“沒有萬一。”
“我隻是不想讓你這麽辛苦,我會養你。”
“我不用你養!”我站起來,聲音也大了很多。
陳識瞪我,順便瞪我身上他看不順眼的這身衣服,他突然拉著我的胳膊,“我陪你過去,現在就說辭職的事。”
“我不會辭職,我決定了,畢業之後我也會留在這裏工作。”
陳識這次真怒了,他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大概是我們和好之後的第一次吵架,小事情,我明白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和好。但是我不想這麽快和好。剛剛我說想留下工作是真的,也許隻有借著吵架這件事我才能對陳識無理取鬧一次。我是喜歡記者那份工作的,但現實也給了我太多理由無法拒絕這份高薪厚職。
而且那些所謂的危險都是不存在的,隻是陳識太關心我,關於這些我會有分寸,哪怕我們再需要錢我也不會把自己置於一個危險的境地,為自己也為陳識。
畢總拿著幾個來麵試人的檔案找我商量哪個比較好,我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論學曆有和我不相上下的,但工作經驗每一個能和我比的。
我說,“我覺得他們都不行。”
“是嗎?”畢總合上資料,“那你覺得誰可以。”
“我。”我坐直,很鄭重的回答,“這些人的資料我都看過了,論學曆確實其中一些比我更高,但實際上這些人都缺少我們這一行的工作經驗,就算再繼續招聘下去,我想比我經驗更多的人也很難找到。我在這裏雖然隻工作不到半年,但是我從大一開始就在居酒屋打工,綜合起來,我想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和其他人相比的優勢就在這個經驗上,說句不好聽的,和我學曆相當的人根本不屑於服務員這份工作又怎麽可能有這份經驗。沒在基層做過也很難勝任管理的工作,尤其是服務業,普通服務員尚且端著酒壺一天跪個上百次,經理級的隻能做的更好更辛苦,沒有任何優待。
畢總倒是挺滿意我的回答的,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期待我能回心轉意,他說這是賞識人才,絕對沒其他的腦筋。
我當然明白,畢總年紀都快趕上我爸了,今天陳識看到的樣子是徹徹底底的誤會。
話說開了,畢總又問我陳識是不是我男朋友。
我還沒回答嘴角就微微揚起了一些。
唉,那種心情果然藏不住的。
“是那個唱歌的吧?”
“畢總您認識他?”
“以為我這個年紀就不聽歌不看電視了?好好幹,說不定你在這兒也能幫上他。”
我點頭,“謝謝畢總。”
我明白的,在這裏工作實際上也能幫我擴大交際圈,雖然都叫居酒屋,但我現在工作的這家店比許易開的那家檔次都要高一點,我工作的分店是會員製的,能來這裏的都是些有錢有勢力的人,演藝圈我也不是沒見過,處理的好了,將來人的會多許多人脈。
沒想到,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我還是留在這裏了。
因為要準備畢業的事情,電視台的實習也是結束在四月份,離職那天上司和我談了畢業後正式簽約的事,我坦白的交代了自己不會來工作了。
上司勸我,帶過我的師父也勸我,他們都覺得雖然當初我能被錄取是和許易有關係,但是這半年多來我的表現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們覺得我現在放棄和很可惜。
我抿著嘴巴搖頭,眼淚差點就掉出來了。但是不行,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放棄這些了。
從電視台出去,我和電視劇裏那些辭職的人都差不多,抱著一個巨大的牛皮紙箱,裏麵裝滿了半年多來我一點點添置擺在辦公桌上的小東西。
我回頭最後望了望那些,深深的歎息,是因為陳識我才明白原來自己也可以有夢想的。
但現在,我必須和自己的夢想暫別。
希望有一天,我還會回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