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母親

蘇曉楓騎車追上韓墨。

一隻手,搭在韓墨的肩膀上。

兩人相視而笑!

兄弟之間,無需多言!

秋天的風,涼涼的刮在他們的臉上,但卻無法澆滅他們對彼此火熱的內心。

韓墨到家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的九點多。

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家門口,再次看到溫暖的黃色暖光燈照耀的玻璃窗上,看到母親李秀蘭忙碌的身影,韓墨再也忍不住,眼淚瞬間浸濕了眼眶。

前世,多少個深夜,他看到母親走向自己,還是穿著那身工廠發的工作服,她在薄暮中推開院門,像往常一樣淡淡的仰著頭,淡淡的對他微笑。

每次,他都哭得歇斯底裏,拉住母親的手,問她,媽,你去哪了?這麽長時間,你怎麽都不來看我?

每次,母親都慈愛的摟著他,孩子,我一直都在呢。

可是媽,那你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才來看我?

母親總是低下頭,盡量的貼近他的耳邊,輕輕的,神秘的說,我都是為了你好。

最後,他總是伏在母親的膝上,嚎啕大哭。

一直哭到被梁采薇踹醒,或者被天亮樓下快遞站趕來工作的,快遞小哥騎著的摩托聲吵醒。

才,恍然,原來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前世,母親是死於心髒衰竭!

其實心髒這種病,有50%並不是因為肥胖、高膽固醇、高血壓、高血脂等造成的。

由於心髒的心理特征,和本身發達的神經係統能夠與大腦和其他身體部位溝通,所以,引起心髒病的很大可能性是敵意情緒,壓力和抑鬱。

這都是母親死後,他才開始查找各種資料得出的結論。

可是,得出結論後,他對母親,隻有一日勝過一日的愧疚。

前世,為了跟梁采薇在一起,他不惜放棄了重點本科,進入了一所普通至極的大學,將母親氣得住了一個月的醫院,從那之後,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

沒幾年,就病逝了。

母親死的時候,連躺都躺不下了,她毫無聲息的在**坐著,弓著腰,頭抵在胸前。

可憐的母親,他對這個世界,付出了一輩子的慈悲和善意,而在離開這個世界時,卻低垂著頭,像個負罪的罪人。

因為沒有培養出自己,她在父親麵前背負了沉重的道德和人性的枷鎖,雖然對家庭貢獻了那麽多,但臨死的時候,還對父親和自己心存著愧疚。

她就那麽沉默的離開了,一句話都沒有說。

當時,他從背後抱住母親,一隻手攬住她的身體,一隻手支撐著她的額頭,病房裏,隻有他們娘兒倆。

而父親,隻是淡漠的站在門外,像個對世事一無所知的孩子,又像個做了錯事在極力逃避的孩子一樣,說什麽都不肯進去。

當然,也可能是,當時,他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的牽絆,和另外兩個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的牽絆,他的心,可能容不下那麽多吧?

之後,他就在一年比一年重的愧疚中生活。

他知道,母親的病並不完全來自於他,但毫不懷疑的是,他確實是病的引子。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是前世了。

這一生,他要用自己全部的熱情,好好的陪著母親。

韓墨抬起手臂,用力的擦去已經掛了滿臉的淚水,他急切的停好自行車,想要一下子撲到母親的身上,緊緊的抱著她,用力的抱著她。

就像他小時候走丟,母親再次找到他,那種快要將他勒到窒息的,失而複得的心情一樣。

“看看你教育的孩子,這都幾點了,還在外麵鬼混不肯回家!”

“他到底在跟誰玩?你就不能打個電話找找?”

但就在這時,玻璃窗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高大的男人的身影,他手裏卷著一張報紙,站在母親身後,報紙都已經戳到了母親的後腦勺。

“他已經打過電話回來了,說在外麵理發呢!今天是周五,明天不上學,晚點回來就晚點回來吧,他都17歲了,是該有自己的社交圈了。”

連著被父親戳了好幾下後腦勺,母親才呐呐的回複。

聞言,父親鼻子裏冷哼了一聲。

說到了理發,父親嫌棄的眼神看了一眼母親的頭發。

由於下班回來就一直在收拾,母親的頭發比較淩亂,頭頂上幾根頭發,倔強的直直的豎立著。

“你看看你的樣子,就像個瘋豬婆一樣,我兒子都已經懂得理發了,你看看你,不是我說你,就你這個鬼樣子,跟你走在一起,我都嫌你丟人!!!”

“我告訴你,下個星期,是我表妹的婚禮,你給我收拾的立正一點,別被人一問起來,是我韓誌遠的老婆,我丟不起那人!”

“還有,還有,你這豆腐是怎麽回事?”父親用手中的報紙指了指,鍋台上塑料袋裏的豆腐,問。

母親沒說話,快速的將豆腐從塑料袋裏掏出來,放進盤子裏,再放進冰箱。

“都說了幾遍了,要你不要那麽放!”

母親剛要關冰箱門,被突如其來的父親的一聲大吼,嚇得全身一個激靈,沒端好盤子,盤子裏的水灑在了水磨石的地板上。

“我的天啊——”父親一隻手捂著額頭,看著母親的眼神,就仿佛在看著一頭笨豬。

“你哆嗦什麽?我打你了嗎?你說說,我韓誌遠跟你李秀蘭結婚,我動過你一個手指頭嗎?”

“我是要告訴你,豆腐不能就這麽放進冰箱,是需要套一個袋子,否則是要走味的,你說你——”

“欸……我說你有時間,能不能去看看人家別的女人是怎麽過日子,怎麽教育孩子的?啊?”

“別的不說,你就看看我們單位的那些女人,人家哪個人不是拾掇得立立正正的,談起孩子的教育,一套一套的,說起幹家務活,人家也是樣樣都拿手,唯獨你——”

“我韓誌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娶了你,再說了,你說,我又不愛吃豆腐,你買那豆腐幹啥?錢多得沒地方花?”

“六點鍾下班,到現在九點了,飯也沒做,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你都在幹啥?”

父親叨嘮個沒完,母親將豆腐按照父親的吩咐,套好袋子後,裝回冰箱,又用一塊抹布,蹲在地上,把地上的水擦了。

“我問你話呢,你啞巴了?你就這樣一天天的吧,跟個木頭一樣,問你啥你都不說。”

“我沒閑著,回來一直忙到現在了。”母親說。

“忙?你忙到現在?你忙的那都是無用功,你跟我說說,你都忙了啥了?你說呀,我看看你能說上個一二三來不?你還忙?我告訴你,就憑你這個工作效率,又悶頭葫蘆,你下崗這幾年,要不是有我韓誌遠照應著,你早就死在轟轟烈烈的社會浪潮中了!”

“要不是有我韓誌遠顧著這個家,你們娘倆都得餓死,我……”

“你說夠了沒有?”

院子裏的韓墨,再也聽不下去了。

前世,由於自己的心思都放在梁采薇的身上,根本沒注意到父親是這樣對待母親的。

母親去世後,他也隻是知道,父親的出軌對母親造成了心理上巨大的傷害。

但是卻怎麽都沒想到,原來在他看不到的時間,父親居然是如此嫌棄母親,已經嫌棄到了骨頭裏。

所以,前世母親心情鬱結,是從這裏就開始了嗎?

回憶起前世的母親,韓墨雙拳緊握,忍住揍人的衝動,一把用力推開門,打斷了父親韓誌遠的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