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狐仙
況且,溫魚的記憶裏算不上過目不忘,但對林小武身上的痕跡卻記得很清楚,之前是下意識的認為這樁案子和前麵兩起案子出自一人之手,再加上屍體上的痕跡也確實符合,這導致她一直認為凶手是把死者的身體掛起來,然後用一個滑輪裝置給吊起來的。
事實上,如果換一個角度去想的話,也是能想通的。
——凶手並不是要審判,因為林小武的出生日期根本就不符合這一點,十年前在萬壽村的那個雲遊老道不會是徐大夫,但和徐大夫有關係,這個人極有可能是男童案真正的凶手,那麽他就當然知道萬壽村的孩子出生日期壓根就不是九月初九。
如果把這一點想通了,那剩下的就很好解決了。
溫魚望向李嬌,明知故問道:“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
李嬌額角隱約冒出冷汗來,她勉強的笑了笑:“那孩子……其實,我一個姑娘家,也不好帶著一個孩子,也不勞煩官府了,這都這麽久了,那孩子若是能活下來,想必也是被好心人收養了,若是不能……恐怕也已經死了。”
說著說著,她便落下淚來。
溫魚卻忽然放低了聲音,說道:“說到孩子,我還真的找到了一個,已經偷偷滴血驗親了,確實是徐大夫的孩子,這回事要是沒有萬分的把握我也不好和你說,你放心,我過幾天就把那孩子抱來給你看。”
李嬌睜大了眼睛,“真……真的?”
“真的。”
“徐小山的孩子?”她的臉色變幻莫測。
溫魚語氣裏透著一點輕鬆,“是啊,既然是徐大夫的孩子,那就一定是你們的孩子了。”
李嬌足足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溫魚心知肚明,這時隻聽李嬌怔怔的落下淚來,“他……還和別人有孩子?”
溫魚故作驚訝道:“李姑娘這是什麽意思?你為何篤定這孩子一定是別人的,而不是你的?”
李嬌還未開口,另一邊珠簾輕動,徐大夫脖子上被寧也的劍抵著,但他神色淡漠,“姑娘不必費心欺瞞她了,我招了便是。”
李嬌先是一愣,她看了看徐大夫,又看了看溫魚,然後猛地一下臉色煞白!
“你們…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打了李嬌一個措手不及,她的表情甚至帶著三分茫然。
徐大夫說:“顧大人可知道,狐仙教?”
狐仙教?
溫魚還真知道這個所謂的教。
原主雖然是個孤僻的小姑娘,但也是有鄰居的,之前有一戶人家就迷信此教,並且還在家裏擺了各種祭品,溫魚至今還記得這事,是因為鄰居為了供奉所謂的狐仙,竟然活活餓死了。
顧宴冷聲道:“此教數年前便已被取締。”
徐大夫點了點頭:“若我說從未呢?”
溫魚眉心微蹙。
“所謂求神拜佛,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與其將所有錢財一一供奉,不如將神放在心中。”
徐大夫似乎本也不指望他們能懂自己的意思,因此隻是道:“今日被抓,是我們技不如人,願賭服輸罷了。”
誰要跟你賭啊……
溫魚開口道:“你們這個仙那個仙的隨你們去,但你們動手殺人是為何?孩子有什麽錯?還有,現在還活著的那個孩子,被關押在何處?”
徐小山抬著下巴,倨傲道:“那是他的命。”
溫魚直接怒了,“是他的命還是你們的貪念?孩子何其無辜,你們要做什麽想做什麽,那是你們自己的事,徐小山,你說那些人求神拜佛無用,你們殺人就有用了?”
她目光沉沉:“徐小山,你們所求到底為何?”
而此時,隻聽顧宴淡淡道:“所謂狐仙教,教眾散盡家財,以求死後得列仙班,生前供奉越多,死後便享榮華富貴。”
徐小山昂首,“人的生命是無盡的。”
他這話聽起來很離譜也很玄學,但奇妙的是,溫魚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殺人,為的不是今生的財富與享樂,而是來生,亦或是死後的長長久久,之所以殺的人都是九月初九出生的男孩,那是因為九是最大的陽數,以陽續陰。
這樣的人最難對付,他們心中有所謂的堅定信仰,絕不會因為旁人的一兩句話或是刑訊逼供的手段臣服。
如果要讓他們吐出信息來,就隻有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場麵一時非常寂靜,直到李嬌猝不及防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恐怖非常,幾乎不像是活人發出來的聲音,她神色癲狂,兩手開始用力向上抬然後重複那個“掄”的動作!
“不許說!不許說!說出來我們就會受到懲罰,神靈降世本是為了我們,你如果說出來了,那就不靈驗了,那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在地下也過不上好日子了!”
李嬌看起來特別瘋,這種瘋的狀態很難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她比那些跪行的婦女們還要像僵屍,她的神態很激動,但眼神居然是發木的,紅血絲慢慢從末端往前侵襲,她身上……沒有活人的那種生氣。
溫魚想到了什麽,忽然幾步上前,一下掀開了李嬌的被子!
徐小山失語,“你……”
而溫魚仿佛被打了一悶棍似的,她看著李嬌已經結痂暗沉的膝蓋,各種場景在她眼前閃現,無論是京城裏那跪成一排膝行的婦女,還是徐大夫認罪當天,那個坡腳的報案人。
她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濁氣,“婦女們跪行是為了求男胎,你們卻殺了自己的孩子……她們做了什麽?”
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跪行的婦女們和他們是一夥的,之前溫魚就懷疑是團夥作案,徐小山的醫館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他們需要很多人把這個銅柱運過來。
如果是普通人難免會犯嘀咕,但如果是她們……就不會。
她們所謂的教義,就像一個堵嘴的抹布,把她們的腦子都塞住了。
李嬌雙目赤紅,她又陷入了癲狂的狀態裏,“如果不是為了她們……如果不是他們生不出兒子,我的兒子又為什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