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太空艙變烤箱

在放療艙內,各種射線從不同的方向照在我的胸前,皮膚被烤得滾燙,放療艙變成了烤箱。

我想象自己成了一個小紅薯,在烤箱裏被熱浪烘烤,外皮因烤糊而膨起。

恍惚中,那個可怕的黑洞從天而降,向我壓迫而來。

我一下驚醒了,忍不住動了動身子。耳邊立刻響起了警告聲:別動,千萬別動,保持剛才的姿勢。

在放療艙裏,躺下時需要呈雙手抱頭的姿勢。我的一隻胳膊做過手術,另一隻胳膊埋過PICC管,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保持同一姿勢並不容易。

哪怕是胳膊麻了,也要死撐著。在艙內,待幾分鍾就如同過了幾個小時,時間變慢,慢得可怕,就連呼吸都帶著回聲和尾音。

當我的胳膊因為發麻將要失去知覺的時候,照光床開始移動,我出艙了。

我愣了一會兒,眯縫著眼睛,慢慢適應了艙外的光線。我急忙下床穿鞋,飛快地套上衣服,待防輻射鐵門打開後,逃也似的跑出放療室。

胡子迎住我,我挽著他胳膊低頭快走,好像那幾道光在後麵追趕我似的。

剛走到醫生辦公室門口,那個微胖的女醫生喊我的名字,她交給我一張單子。她給我開了兩管藥膏,要我放療期間早晚各抹一回,因為皮膚照光後,會發癢,起皮,皸裂,甚至潰爛。

胡子去繳費、拿藥,我坐在走廊裏的空座上等他。高大姐正在和病友聊天,我朝她搖搖手,算是打了招呼。

自從寸頭姑娘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後,我不想認識任何陌生的病友,也不再與陌生病友聊天,我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不大一會兒,高大姐來到我的身旁。

高大姐說,西安女孩第三次化療後,反應強烈,身體撐不下去了,隻能住院恢複,靠輸營養液維持。什麽時候開始第四次化療,她自己也不知道。

寸頭姑娘的離開,對西安女孩的影響也非常大,她打心眼裏不想再化療了。

這時候,我和高大姐看見一個白領模樣的女孩子坐在不遠處哭泣。女白領生得美麗、優雅知性,哭得梨花帶雨。

高大姐跟我說,女白領在一家中外合資的公司上班,她的病情比高大姐還輕,隻需要放療二十三次就可以了。

我和高大姐走了過去,女白領看見是高大姐,哭得更厲害了。

高大姐問女白領為什麽哭。

女白領說,老公要跟她離婚。

我和高大姐同時罵起了她老公,我罵“賤男”,高大姐罵“畜生”。

女白領卻擦了擦眼淚,說:“不是我老公的錯,都是我自己惹的禍。”

我和高大姐都愣住了。

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