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搬山禁區之秘
“主人。”
老猿布滿皺褶的臉龐上，浮現出深切悲慟，它就乖巧地任由陸平安撫摸頭顱，一如千萬年前，麵對時木道人所做的一樣，“您倒是變年輕了。”
陸平安愣神，他不由自主便開口講：“時間真快，都過去如此之久了。”
老猿虛弱笑笑，開口道：“是啊，當年我還隻是小猴子。如今，卻老得都不像話了。”
陸平安久久不語，隻是收回手掌，猶豫著開口：“木道人已經死了，我不是他，我隻是......”
他講到這，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敘說。
畢竟，自己沒辦法解釋木道人記憶的來源。
“我曉得的。”老猿聲音很低，“主人走之前，交代過這些事情。”
交代過？莫非，木道人早在下山前就已經知曉死期將至？且，還能料到千萬年之後，會有自己與老猿相見？陸平安心中莫名升起惶恐。
“主人講過，日後興許會有他的衣缽傳人出現，不知何時，不知何地。”老猿娓娓道來，“但隻要那人出現，他便是我新的主人。”
莫非，是我先前猜錯了？木道人並非是死後才被收入大鼎之中，而是早在生前便知曉大鼎存在？甚至，有可能其對大鼎功用，還有深刻的了解......陸平安心中一動，默默推測起來。
“那，木道人又為何知曉，我會來到這個搬山禁區之中？”陸平安提出疑問。
老猿隻是搖頭笑笑，答：“主人不知，尋找您本應是我的職責。可惜，幾百年前，這處牢籠之中生了變故，就......”
陸平安更加疑惑：“牢籠？”
“是的，此處乃是山主以莫大神通所建。其中關押著的，乃是那天水龍宮的龍王！”老猿低聲解釋。
天水龍宮......那位鵝蛋臉的姑娘，便是死在了那裏。陸平安愣神，將兩件事聯係在了一起。
老猿接著開口，聲音之中憤怒無比：“一群臭蛇，仗著血脈沾了點龍屬，就敢殺我道元山的大師姐。當真以為，我等是泥捏的不成？”
陸平安知曉老猿有話想說，便接下話茬：“大師姐死後發生了何事？”
“嘿，除去那還有些用的老龍。其餘皆是抽筋扒皮，挫骨揚灰！”老猿說完這句，長出一口氣，麵上鬱結也消散了去。
說完。
老猿望著陸平安，眼神之中帶有幾分遺憾：“小主人，我興許是做不了您的護道者了。我太老了，也仍有些更重要的使命需得去做。道元山的名頭，過了這麽多年歲月，興許也不太好使了。日後行走世間，還需多些謹慎。”
陸平安張張嘴，他能感受到言語間情真意切的關心，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雖然繼承了木道人的部分記憶，但照實在來說，此番與麵前老猿不過是首次相見。
於是，陸平安想了想，還是決定換個話題：“石前輩，我方才聽你說，這龍王為了脫困，勾結妖邪.......”
老猿聞言，麵上出現幾分憤恨，罵道：“這老龍被關了這麽久，早已大限將至。可百年前，有一夥練氣修士進入秘境。我本以為，他們不過是想采些靈藥，挖些礦脈，就未曾理會。可沒曾想，這幫雜碎竟勾結老龍，布下招引妖邪的陣法。”
這進入搬山禁區中的邪修，會不會與那黑衣老道是同一批？可，這搬山禁區之中的地脈，應是遠不如外界雄厚。那幕後之人，在此處深謀布局，所為又是何物？陸平安思緒萬千，始終想不明白。
“且不說這些了，我觀您氣血充盈，想來《千錘》應是到了第一層的瓶頸。”老猿咳嗽一聲，轉移了話題。
陸平安也知曉，這搬山禁區除去關押天水龍王，定然還有其他隱秘。
記憶中道元山山主的修為，可是木道人半隻腳踏入了元嬰大境，都看不透半分。
以其手段，想要滅殺一條蛟龍，不過是易如反掌。根本沒必要費心費力，以大神通構築監牢。
故而，陸平安很識時務地沒有再追問，而是笑道：“而今的修行界，青蓮根已是徹底絕跡，隻能在古籍中瞧見了。”
老猿點點頭：“天地靈機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修士需要順應大勢而為，靈藥也是如此。這麽多年過去，絕跡實乃正常。不過，我在福地中點化的那些猿猴，因修行的同樣是《千錘》，倒是存下不少青蓮根，便交予小主人罷。”
說罷。
老猿朝著古遺跡深處招了招手，一株猶如蓮藕一般的青色靈藥便憑空出現在半空，交由陸平安手中。
隨著這靈藥出現，陸平安感覺身軀之中的氣血陡然升騰起來，像是一團爐火添了薪柴，正在熊熊燃燒。
而筋骨皮肉，更是舒展開來，體會到從未有過的暢快。
《千錘》功法更是自動運轉，本來停滯許久的體修修為，開始緩慢上升。
“隻要服下青蓮根，便能突破千錘第二層了。”陸平安聞著濃厚藥味，心中呢喃。
不過，雖然陸平安心中渴望，但實際卻是道了聲謝，將靈藥收入乾坤袋中。
他心裏清楚，老猿雖說與木道人關係親密，連帶著也稱呼自己為小主人。
可它畢竟是活了千萬年的大修士，單憑一句承諾，便對自己這個從未見麵之人掏心掏肺，顯然不合常理。
況且，這搬山禁區之中仍是疑點重重。
且不說這連綿不絕的古遺跡從何而來，就是天上那根根垂落的麻繩，以及上麵大量外來修士的長舌屍體，也全都無法解釋。
誰又能確定，這些青蓮根不是上古某些布局的一部分？
還是先收納起來，等日後劍鋒殘片確認了，再行突破之事。
“小主人，”老猿似是看出了什麽，笑道，“我知您對上古之事心有疑慮，確實，這些事我都知曉幾分。可若我說與您聽，恐怕你一出秘境，大恐怖便會頃刻降臨。”
說到這，老猿又看了看陸平安氣海丹田處，溫吞開口：“您體內那藏劍山的靈寶道友，應該也知曉這一點，它肚子裏的秘密，可不比我這要少。”
陸平安愣神，他沒想到老猿一眼便叫出了劍鋒殘片的來曆。
莫非，這兩早在上古時代，便是舊識？
“你這猴頭，少說兩句能怎樣？”耳畔響起劍鋒殘片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無奈。
老猿笑笑，答：“小主人信不過我，但信得過你。”
劍鋒殘片沉默許久才問：“此地還能維持多久？”
老猿歎了口氣：“多則十年，少則三年。”
“其他地方的情況呢？”
“應該好不了多少。”
說罷，兩位大修都是陷入沉默，久久無言。
似乎，有什麽大事即將要發生了......陸平安透過隻言片語，心中莫名湧起緊迫感。
“小娃娃，青蓮根你就在此處服用吧。這東西，你帶不出去。”
劍鋒殘片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陸平安更加摸不著頭腦，疑惑發問：“這是為何？”
“我沒法告訴你。你隻需知曉，既然那尊大家夥選擇了你。那麽我與這猴頭，就絕不會起半分害你的心思。”劍鋒殘片歎息。
陸平安心中了然，自己早便是在那上古之時布下的大局之中。
並非是先有自己，才有那布局。
而是先有布局，自己才會攜帶大鼎穿越而來！
既然如此，某些事情便是避無可避。
自己倒不如吃了這青蓮根，抓緊突破修為，在大勢到來之際，能有幾分自保能力。
思緒至此，陸平安也不再遲疑，將青蓮根服用下去。
這靈藥入口即化，磅礴藥力從中迸發，融入筋骨皮肉之間反複衝刷。
“小主人，《千錘》突破瓶頸時會提振氣血、重塑皮肉，有莫大痛苦，務必堅守心神！”
老猿聲音有如洪鍾大呂，聽著便能提振精神。
陸平安卻並未感覺到疼痛，反而像是泡在溫泉之中，全身都放鬆下來。
“不疼？”
老猿皺眉，將手搭在陸平安肩膀，探查起來。
隨即，它便驚叫出聲：“小主人是打娘胎裏就煉體了嗎？怎會有如此充盈的氣血？”
而陸平安這邊，並沒有聽見這驚歎。
他隻是感受體內藥力不斷衝刷，運轉功法《千錘》。
練氣五層。
練氣五層圓滿！
練氣六層。
練氣六層圓滿！
隨著周身氣血不斷上漲，筋骨皮肉之中蘊含的力量，也更為強橫。
可，突破才進行到一半。
陸平安便感覺身軀之中衝刷的藥力，慢慢微弱起來。
似乎，僅靠一株青蓮根不足以讓他突破到第二層筋骨境。
“這是......傳說中的皮肉極限。”老猿眼見這種情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激動自語。
它朝著古遺跡深處再度招手，十幾株青蓮根憑空浮現，喂入陸平安口中。
磅礴藥力再度迸發，在肉身更深處，反複衝刷。
練氣七層。
練氣七層圓滿！
練氣八層。
練氣八層圓滿！
陸平安的體修修為在強橫藥力淬煉下，像是坐火箭一般上升。
體內筋骨，也隨之變成白玉之色，比練氣境的法寶還要堅硬。
“玉骨天成，肉身極限！”
老猿反複講著，麵上震撼無比。
它突然想起木道人下山時的交代，本以為，那是要自己行護道之責，將《千錘》功法傳承下來。
可如今看來，興許，這乃是木道人為自己求來的大靠山！
老猿心中思緒紛繁時，陸平安的突破已然接近尾聲。
他身軀之中，泛起陣陣雷鳴般的響動，氣血如遊龍升騰。
隨著劈裏啪啦骨骼摩擦聲響起，陸平安終於是踏入《千錘》第二層，筋骨境！
“這力量，好難控製。”陸平安睜開雙眼，想要撐地起身，卻沒曾想，隻是輕輕一按，地麵就出現了一個掌印。
至於走動奔跑更是誇張，稍一用力，便衝出去十餘丈遠。
“小主人，”一旁老猿開口解釋，“您剛剛突破，又是成就傳說中的玉骨，需得花上些時間熟悉熟悉。”
“玉骨？”陸平安疑惑。
老猿神色複雜道：“這乃是所有體修都向往的境界。傳言，玉骨天成者，便有肉身成聖之姿。但這畢竟是傳說，千萬年都難聽聞一例。”
陸平安點點頭，心中並無多少激動，隻是道謝之後，開始蹩手蹩腳熟悉肉身。
天賦再高，再有前途，也隻能被冠以天驕名號。
隻有自身實力強大，才能坐上棋桌，成為棋手。
老猿也不打攪，它就靜靜地矗立在一旁看著，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轉瞬，大半日光景便過去。
陸平安終是勉強掌握身軀暴漲的力量，能夠正常行走了。
老猿見此，這才停下心中思慮，遞來一角玉佩，道：“此物是山主賜下，能遮蔽神念探視。秘境將開，小主人出去後，萬不要暴露身懷玉骨之事。”
陸平安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問道：“那這些修士該如何處理，還有，先前有兩人與我一同闖入遺跡，如今怎個都不見了。”
老猿笑笑，含糊不清回答：“他們不會成為麻煩，有些時候記憶是靠不住的。”
陸平安了然，拱手躬身。
老猿一揮袖袍，召出通向外界的通道，意味深長地講道：“若有機會，小主人可去其他福地看看。”
其他福地？莫非，那兒也有上古人族留下的後手？
陸平安心中一動，點了點頭，邁入通道之中，扭頭道：“謝過前輩，日後等我強大，定會尋法子，解決此地之事。”
老猿笑著回應，直到那白衣身影消失在通道裏，才長久歎息。
“值得嗎？為了等他，不惜跟我這樣的貨色簽訂規則。”
通道關閉之後，古遺跡深處走出一個披滿麻繩的詭異身影。
老猿不語，長久才答：“他是被選中之人，萬億人族信念、未來所托。”
“可你不是人，隻是猴子，人族之事與你何幹？”詭異身影嘲諷道。
老猿卻笑了，認真回答：“我是人啊，為何非得長著人的外貌才能是人呢？”
這回，換做是那詭異身影沉默了。
祂隻是拉了拉身上的麻繩，仰望天空如血圓月，久久沒有開口。
“何必呢？就算我幫你再撐幾年，人族也沒有什麽希望了。”詭異身影低聲道。
老猿隻是笑著，撫摸古遺跡那早已布滿青苔的地磚，低聲說：“撐幾年吧，再撐幾年。”
詭異身影聳聳肩膀，露出一排排尖牙，猙獰無比。
“無所謂，反正你已經很老了。按照我們定下的規則，你死之後，這具身軀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