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炸爐
靜室之中。
陸平安坐在書桌不時露出沉吟之色，許久之後，才在宣紙之上，用漢字奮筆疾書。
“一品聚元丹，浮空凝丹法。
我的前幾次試驗，都失敗了。
很顯然，簡單利用真元包裹藥液的做法是錯誤的。
在煉丹過程中，真元受到爐火高溫影響，無法維持穩態不說，還消耗甚巨。
哪怕我傾盡全力維持到煉丹結束，最終打開丹爐的成品，也隻是煉壞了的藥渣。”
寫到這。
陸平安手中的筆頓了一頓，他長出一口氣之後，才繼續寫下：
“但。
以真元包裹藥液的路子興許並未走錯。
在第二次煉丹的過程中，我還嚐試了用真元隔離丹爐廢渣，避免其影響丹氣。
可。
我很快便放棄了，因為這相較起前者更難做到。
廢渣是不可能完全清空過濾的，起碼以我的水平做不到。
隻需有少許廢渣融入藥液，成丹幾率與丹藥品質便會大大降低。
在第三次煉丹之時，我又嚐試改變輸出真元的強度，以抵禦丹火侵襲。
好消息是，這個法子有點效果。
但壞消息是，這個法子對真元的消耗，比起前兩者更大。
且，真元輸出越多，掌控起來也越麻煩。
稍不留神，便會損傷靈藥之中的藥力。
故而，我開始思考新的方法。
私以為。
影響了真元穩定性的，或許是其結構。
照我的理解，修士體內真元應該算是某種特殊的能量形式。
前世。
以傳統化學能為基礎的電池儲能結構，在氣溫越低的地方，鋰離子活性也就更低。
這就導致其最終所釋放的效能，也會變得差強人意。
既然如此。
真元這種特殊的能量形式，或許也同樣遵循這樣的定律。
在極端溫度環境下，或許其穩定性與消耗量也會出現波動。
那麽。
如果操縱真元形成特殊的隔熱結構，或許就是浮空凝丹法的訣竅所在。”
陸平安寫到這，將毛筆甩幹墨跡插回筆筒之中。
而後。
他微微抬起手，操縱一縷真元浮動在指尖。
這在凡人眼中看起來無色無相的能量，此刻正散發著瑩瑩微光。
如天地中那些飄**的靈氣一般，呈現絲絲縷縷之狀。
“前世的隔熱結構究竟哪個最好？囊泡真空結構嗎？”
陸平安看著眼前躍動的真元，若有所思，“似乎可行。”
前世，他並非理科出身。
故而，對這類結構了解並不算多。
但。
作為一個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的現代人，他對基本物理常識還算了解。
熱傳遞的方式有三種，熱傳遞、熱對流、熱輻射。
其中。
熱輻射近似於光，其帶來的熱量傳播並不需要介質存在。
這樣的話。
囊泡真空結構便能延緩高熱對於真元穩定性的影響，且丹爐之中的熱輻射，也能穿透囊泡真空，完成對藥液的淬煉。
“不過，依靠熱輻射完成藥液處理，”
陸平安操縱真元，從絲絲縷縷樣式，變換成擁有多個小空腔的囊泡結構，“怎麽看起來有點像微波爐煉丹法了......”
他搖搖頭，將腦中紛亂的思緒甩了出去。
接著，在宣紙之上記錄了這個想法之後，便又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份藥材，動身前往丹房。
爐火升騰，靈機倒灌。
陸平安無比專注地凝望身前丹爐，深深呼吸。
而後。
運起真元，操縱其形成多空腔囊泡結構，將手中靈藥慢慢包裹。
“一品尋陽花，煆燒一刻鍾融為藥液。僅取其根莖與葉片處藥力，祛除其餘部分。”
陸平安一邊複述著《低品煉丹詳解》之中，關於煉製聚元丹的內容，一邊將手中靈藥丟入爐火之中。
不知為何。
自己這丹爐之中的溫度極高，尋陽花放入其中後，不到片刻便融為藥液。
陸平安來不及細想，隻能手忙腳亂進行下一步操作。
他將靈識探入丹爐，把尋陽花藥液之中用不上的藥渣剝離出來。
緊接著。
就馬不停蹄將其餘靈藥投入其中，進行煆燒萃取。
這煉丹之術便是如此，靈藥煉化成藥液之後，因其仍舊處在丹爐之內，藥力將會不斷流失。
早一息，晚一息。
最終成丹的品質，都將會是天差地別。
正因如此。
低品丹藥的丹方價格並不高昂，但成品丹藥的價格卻居高不下。
隻有煉丹師才能精準對丹爐內的藥液進行把控，而這，乃是脫胎於長年累月的水磨工夫，練習過程將會耗費大量靈藥。
對於任何勢力而言，煉丹師都擁有遠超其等重靈石的價值。
不過......
“這爐聚元丹的藥力，似乎流失得並不多，”
陸平安將所有靈藥都煉化成藥液之後，用靈識細細感應，麵上不由露出幾分疑惑，
“而且，書中不是說，丹爐中的藥力感應起來非常模糊，需經過常年練習嗎？
為何，對於我而言，並無什麽難度？”
來不及細想，頭腦便有些眩暈。
這多空腔囊泡結構，維持起來很是費神。
陸平安趕忙操縱藥液，按照接下來的步驟，一步步淬煉、提純。
爐火煆燒之下，丹爐之中那翠綠的藥液竟一反常態地穩定下來，開始滴溜溜地聚集在一起。
陸平安麵上一喜，努力維持住真元輸出。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丹爐中的聚元丹已幾近成形。
耳畔也響起劍鋒殘片不可思議地驚呼聲：
“好小子，你還真能搞出來。
這奇怪的真元結構，唔，隔絕熱量避免其對真元穩定性的影響嗎？
有點意思。
與傳統浮空凝丹法的思路完全不一樣，倒是我看走眼了。”
陸平安鼓起真元，抹去麵上汗水之後，笑著道：
“傳統的想法是什麽？”
“倒是沒你這法子這麽精巧，紫府金丹道的真元具有適應性。
隻需修煉特殊的火屬相功法，並以這功法修出的真元，替代掉《築氣法》的真元即可。”
劍鋒殘片懶洋洋開口，顯然對解答這個問題沒什麽興趣。
“火屬相功法？”
陸平安心分二用，一邊操縱著丹爐內部火力，一邊出言詢問。
劍鋒殘片開始有些不耐煩：
“就跟你丹田裏那一縷翠綠色的真元一樣，那應是木屬相功法的產物。”
陸平安並未在意劍鋒殘片的語氣，追問道：
“那現世沒有這類功法嗎？為何，修行界的煉丹師無人發現這一技巧？”
“嘿，所以我說你們人族沒落了。
如此簡單、基礎之途徑，你當真覺得如今的煉丹師們找不到嗎？
若是我猜得沒錯，這法子應是早便被人發現無數遍了。
可。
為何直至今日，都沒有傳播開來？”
劍鋒殘片講到這，突然賣了個關子。
陸平安知曉這靈寶的性子，故而捧道：
“還請前輩賜教。”
劍鋒殘片這才得意洋洋地講出推測：
“無他，為財耳。
自古以來，丹爐都是煉丹成本之中極為重要的一環。
若是普及了這浮空凝丹術，煉丹師與丹藥的身價豈不是跌破穀底？
嗬，為滿足一己之私欲，損傷族群之大利。
放在我們那個時候，連外族蠻夷都不會如此蠢笨！”
陸平安沒再回話，他隻是想起執劍挽天傾的劍修，隻是想起為了保護一城凡人，而燃燒生命與妖魔死戰的木道人。
他從未到過那個時代，隻能從這些碎片般的記憶中，窺得其中一角。
所以。
什麽是仙呢？
陸平安當真是不知曉，他隻能操縱著火焰，將注意力放在那即將成型的聚元丹上。
經過半炷香時間，丹爐內的藥液已幾乎全部凝固。
聚元丹那如白玉般剔透的形體，也幾近成型。
陸平安心中一喜，咬牙催動體內接近枯竭的真元，維持住爐內火候。
隻見。
那聚元丹在爐火煆燒之下，變得愈發珠圓玉潤。
四周也散發出陣陣丹香，光是聞著，便讓人精神大振。
成了！
馬上就要成了。
自己的第一爐丹藥，馬上就要成功了。
陸平安壓抑心中激動，更加細致地把控著火候。
但！
眼見就在成丹的最後一刻。
陸平安突然感覺自己丹田猛地一顫，那縷《長青決》生出的青色真元，陡然穿行而出，嗖的融入丹爐之中。
隨後。
一股奇異波動，自聚元丹之中猛然迸發。
隨著波動四散撞擊在內壁上，那尊青雲宗洞府之中放置著的、曆經許多任主人的丹爐，便在一陣可怖嘎吱聲中......
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