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問道石
“見過師兄。”
陸平安抱拳回禮，踏上了那雲朵狀的飛行法器。
其上，還有十數位將要入門的靈竅子，全都是沒有修為在身的少年。
這些初入山門的弟子四處打量著，眼底皆是欣喜與好奇。
少年們興許是已相處過一些時日，都三三兩兩地站著。
不過，人群的中心總是那些穿著華貴的少年。
身穿粗布麻衣的，隻能在一旁恭敬賠笑。
“莫要交頭接耳，站穩扶好，我等將要動身了。”
接引師兄瞥了一眼那些誌得意滿的華服少年，在心底嗤笑一聲後，出言提醒道。
說罷。
他也不等少年們是否聽見，便駕著雲朵騰空而起，朝著遠處晃晃悠悠飛去。
這飛行法器速度不快，在外門區的平原之上穿行半晌，才終於抵達目的地——青雲七峰元烏峰。
這是一座雄偉壯闊的山脈，高達萬仞，直通雲霄。
在山峰之中，地火洶湧上漲，金鐵敲擊聲晝夜不停。
每一日，都有數以萬計的珍稀礦石被運送上山，然後變成各式各樣的靈器、法寶。
而此行的目的地，就在元烏峰底部的廣場之上。
稱問道石是一塊石頭，其實並不太準確。
實際上，這是一塊高達數十丈的晶體。
這塊晶體乃是由無數塊經過特殊方法煉製的法器拚接而成，每一塊法器單拎出來，都隻是毫無用處的碎片。
可按照順序組裝在一起，便成了一塊渾然天成的晶石，看不出半分拚接的痕跡。
“都排好隊，一一上前將手放在問道石上。”
接引師兄看著雲朵上亂哄哄的少年們，皺著眉頭喝道。
此話一出。
少年們頓時縮縮腦袋，停止了相互攀談。
而後，皆是左顧右盼一陣子。
直到一位身著紫金長袍、頭戴羽冠的少年走上前去，這才紛紛按照家世排好隊列來。
“何必呢？”
接引師兄瞧見這一幕，也隻是無奈搖搖頭，感慨道，“靈竅天生，不因凡俗家世而更改。權傾天下又如何，若是踏不進仙途，也隻是一輩子當仆役的命。”
陸平安想起藥園中的年老掌事，心中頗有同感，本想點頭附和。
但旋即。
他又想到了什麽，出言詢問：
“靈竅既是天生，那師兄直接探查這些少年的靈光便是了，何必再用到這問道石？”
接引師兄隻是笑了笑，解釋道：
“修行天賦高低，隻是宗門的評判標準之一。
靈光高者，固然修煉起來事半功倍，會獲得更多資源傾斜。
但。
修仙一途，並非僅看修行天賦一項。
毅力、智慧、氣運等等，每一項都會對其產生影響。
這問道石乃是當代元烏峰主親手設計，玄妙非常。
測量靈光高低，隻不過是這法寶最基礎的功能。
其間的妙用，可稱得上是無窮。
日後，你便會知曉了。”
陸平安這才恍然，點頭應是。
兩人說話間。
那氣勢非凡的羽冠少年已龍行虎步上前，三兩下便來到問道石下，將手放了上去。
隨著朦朧青光自晶石內散發，平整光滑的表麵上，也顯現出少年天賦來。
“李巍，靈光一寸，天賦一品，下一個。”
接引師兄看了看問道石顯現的字樣，平穩開口。
可。
這話聽在那羽冠少年的耳朵裏，卻是如遭雷擊。
他愣在原地許久，臉色一陣青一陣紫。
原本高高在上、睥睨八方的氣勢，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仙師，我要再試一次，定是這石頭出錯了......”
李巍咬咬牙，不死心地開口，“我乃是皇天貴胄，怎麽可能......”
接引師兄卻嗤笑一聲，微微揮揮手，便將那少年掃到一旁。
李巍踉蹌幾步，連頭頂的鳳冠都掉落，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嫉恨。
“下一個。”
接引師兄卻看也不看，隻是催促少年們抓緊。
“葛伏，靈光一寸，天賦一品。”
“羅浩，靈光兩寸，天賦二品。”
“顧靈心，靈光三寸，天賦三品。”
........
問道石測試的速度極快，不過片刻，那十數位少年的測試，便來到最後一人。
這是個麵黃肌瘦的孩童，身子骨又瘦又小，裹在半件破破爛爛的獸皮衣中。
陸平安記得這個小孩，先前在雲朵上時，所有人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立。
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一旁，雙手無處安放。
“福財，到你了。”
接引師兄見那孩子隻是站在晶石前，不住地用衣物擦拭自己髒兮兮的手，不由得出言提醒。
“大人，俺，俺手髒。”
那孩子不知所措地站著，身子因為恐懼的緣故，有些發抖。
陸平安見此心中一軟，走上前去用真元將那孩子手上的泥垢除去，溫和道：“去罷。”
福財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感激，嘴唇囁嚅一陣後，恭敬地跪下磕了個頭，這才將手放在晶石之上。
陸平安本想阻止，可轉念想到這孩子自打出生起，便被灌輸著這樣的規矩。
若自己阻止了，反倒會讓這孩子更不知所措，便也就由他去了。
隨著問道石上朦朧青光四溢，這孩童的天賦，也隨之顯現。
“噫？”
接引師兄對著那問道石看了又看，眼神之中出現幾分驚詫。
“福財，靈光半寸，天賦......”
說到這。
接引師兄都不知曉該如何講下去了，這麽多年來，還是首次碰上這一情況。
那些少年們聽見這話，也是紛紛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看向福財的目光之中，皆是充滿了輕視鄙夷。
陸平安也是歎了口氣，靈光半寸，踏入仙途的可能性已基本為零，注定要當一輩子仆役。
不過，這對於這孩子而言，或許也並非壞事。
起碼，外門區的仆役們，還是能吃上三餐飽飯的。
不如。
讓他跟著自己回藥園罷，還能勉強照拂一二。
不過。
還沒等陸平安出言，耳畔便響起了劍鋒殘片的諷刺聲：
“仆役？可笑！這後世的宗門竟沒落至此了嗎？連這種練體的好苗子，都完全測不出來？”
“練體？”陸平安在心中發問。
劍鋒殘片卻是解釋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靈光半寸，則會在肉身之上補齊。
這孩子的體質，放在以前，那可稱得上是先天法體。”
陸平安卻是心中一動，他想起了那位有些木訥，但僅憑肉身便能搏殺蛟龍的木道人。
莫非，這孩子與木道人乃是同一種體質？
“嘿，別想了，趕緊將這娃娃帶回你地頭罷。我敢保證，這買賣穩賺不賠。”
劍鋒殘片拖長音調開口，聲音聽起來疲懶無比。
陸平安點點頭，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而另一邊。
接引師兄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福財的天賦，隻得暫且略過，朝著陸平安招招手，客氣道：“師弟，到你了。”
陸平安點頭，快步上前將手放上去了。
隨著朦朧青光逸散，他頓時感覺一縷縷氣息在體內遊走。
最終，匯集在眉心上。
“唔，靈光兩寸，天賦二品。紫府金丹道修為，練氣三層巔峰。體修修為，練氣五層中期。”
接引師兄讀出那問道石上的信息，打趣道，“
師弟，你這體修修為怎個如此之高？
要不是陳尚師叔最討厭山奴國那群蠻子，我還以為他出去一趟，將山奴的魔修騙了回來。”
“我也得有練氣三層之後的功法才行啊......”
陸平安心中吐槽，可麵上也隻能尷尬笑笑。
“行，師弟我且送你回去。這外門弟子的月俸，將會按照練氣五層發放。”
接引師兄拱拱手，招來了那雲朵法寶。
陸平安卻是仍記得福財的事情，出言詢問：“那這些新入門的靈竅子，師兄打算如何安置？”
“按章程來便是，三品的送去各峰當仆役。二品和一品的，則歸入外門區。至於這個半品的......”
接引師兄聳聳肩膀，不假思索便回答。
但當他的目光移到那髒兮兮的孩童身上時，話語不由得頓住了。
陸平安心中了然，開口講道：
“不如這娃娃便跟著我罷，藥園差些人手，剛好能用得上。”
接引師兄愣了愣，疑惑詢問：
“師弟，你選了藥園，月俸本就要扣去不少。
且。
這月俸可不單是你一個人的，跟著你幹活的仆役們也要分潤一些。
這多一個累贅......”
“無非多添一雙筷子的事兒。”陸平安卻隻是笑笑，他還有真傳弟子的月俸，哪怕多養十倍的仆役，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這事兒，他可不會跟眼前人說。
“日後莫怪師兄沒有提醒你。”
接引師兄無奈搖搖頭，催著一眾少年們踏上雲朵。
片刻功夫。
這雲朵法器便騰空而起，向著遠方而去了。
青雲秘境極大，雲朵法器的速度又慢。
等接引師兄送完所有靈竅子，回到藥園外時，已是晌午時分。
仆役們勞作一整個上午，此刻已是準備弄些吃食，歇息片刻。
藥園中心那片屋子處，已有嫋嫋炊煙升起。
陸平安朝接引師兄抱拳道了聲謝，便帶著福財朝裏走去了。
一路上，兩人皆是無言。
福財是性子怯懦，雖心中想找人說些閑話，可卻不敢主動開口。
而陸平安，則是在心中梳理近期事件的優先級。
排在首位的，當然是自己的小命。
如今自己掌管藥園，有了借口去弄來那三種靈藥與種子，需盡快開爐煉丹，給生機續上幾分。
其次，則是那位足如白玉的青青師姐。
那少女自然是極美的，生得清麗絕俗。
奈何，那娘們性子刁蠻無比，且修為高深。
自己又天然與她處在對立麵，不知會鬧出些什麽幺蛾子。
最後，才是接引師兄口中的試煉秘境。
需找機會弄明白這秘境是如何運作，其間又會遇到什麽危險，才能更好得應對。
兩人就這樣走了一盞茶時間，很快便到了藥園裏坊外。
可。
還沒等陸平安進去，他便聽見青磚灰瓦之間傳出嘈雜聲。
轉過一處街角，才發現藥園一眾仆役皆是跪拜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再定睛一看，眾仆役身前漂浮著一位瓜子臉的嬌俏少女。
正是那位青雲宗的心頭肉，青青！
少女淩空而立，一襲青袍勾勒出纖細腰肢，修長圓潤的大長腿在衣袍角落漏出些許，兩隻如白玉般精巧的小腳，也在半空中隨風而**。
“那姓陸的縮頭烏龜，藏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