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釜底抽薪
“這是自然。”
盛元白無奈之下，隻能答應下來。
如果不能給沈雄一個完美的解釋，那兩國開戰，幾乎是勢在必行的。
雖然盛元白也清楚，無論是燕國還是楚國，現在開戰大都是極其不明智的。
但是吃虧就吃虧在，現在他落了下風，沈雄占了上風，楚國占了理，那燕國就必須賠禮解釋。
至少，場麵上要給個合適的緣由。
盛元白獨自一人跟沈雄進入竹溪城。
竹溪城作為兩國商貿交點，自然是繁華異常，行商坐賈絡繹不絕。
“盛都督，這像是被盜匪劫掠的樣子嗎？”沈雄輕聲哼道：“這總不是我楚國作假吧？”
盛元白沉默點頭。
兩人騎馬並行，來到城南燕國駐官之所。
按製，竹溪城的駐官，跟縣令一樣。
隻是竹溪城由兩個縣令共同管製罷了。
“都督？”
燕人縣令見到盛元白來到，連忙起身相迎。
沈雄搶先一步，問縣令道：“我問你，是你給盛都督發的求援信？”
縣令聞言一愣，一時不敢答話，隻能看向盛元白。
卻見盛元白麵無表情，又見沈雄來者不善，心中也明白估計出了什麽事了。
既然是沈雄這麽問，那想必盛元白正是以此為托詞。
雖然縣令完全不知道求援信是什麽，求的什麽援，但是他還是一口承認下來。
“不錯，正是本官。”
沈雄哼道：“那我倒要問你，竹溪城分明安然無恙，你為何求援？”
縣令正在醞釀說辭，卻聽得盛元白寒聲低語：“假傳消息，致使本督誤判，兩國和平之盟約因你一人幾近毀於一旦，其罪，當誅！”
沈雄跟縣令聞言同時一愣，心中皆是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要...”
沈雄最先反應過來，想要出聲阻止，卻見一道銀光閃過，一支短矢刹那如光，穿喉而過。
箭矢穩穩插在縣令背後的牆上，發出登的一聲。
縣令眼中透著疑惑跟不可置信，伸手捂著脖子，嘴巴張開，卻是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盛都督，你是要殺人滅口嗎？”沈雄怒目而視。
盛元白淡淡道：“本督剛剛說了，假傳消息，該死，此事隻是一個誤會，本督既然已經將人手刃，誤會也該解除了。”
“你...”
盛元白看向沈雄，“今日是本督禦下不嚴，待我回了嘉虞關，必定送一封賠罪信到楚都給楚帝陛下，司南伯盡管如實上報，望兩國和平，萬世長存。”
說罷，盛元白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沈雄看著盛元白盛怒的背影，臉上卻是露出淡淡笑容。
盛元白陰沉著臉出了城，吩咐手下道：“讓徐永來見我。”
城樓之上，沈雄看著遠去的燕軍，抬了抬手道：“開始吧。”
不多時，竹溪城南麵突然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淺薄的積雪很快被馬蹄壓實。
劫掠商隊的盜匪，終於來了。
另一邊，燕軍已經走出數裏，盛元白眉頭擰在一起，心中極度不解。
他不明白徐林為什麽沒有按時到達竹溪城下。
明明先前已經收到了徐林的傳信了，盛元白這才行的軍。
“徐林既然沒有如約而至，那必然是出問題了，可...”
盛元白搖了搖頭，徐林有千餘人，但現在陸安才多少人啊？
就算是楚國發現了什麽，徐林也不可能一點音信都沒有啊...
正想著，大軍側方有數十騎奔馳而來。
“徐林？”
來人近前，正是渾身汙血的徐林。
盛元白驚聲問道：“你怎麽變成這樣了？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你為何沒有按我的謀劃行事？”
徐林在盛元白麵前翻身落下馬，伏身一拜，哭聲道：“末將無能，請都督責罰。”
“回答本督的話。”盛元白語氣愈重。
徐林抬手拭去血淚，收拾心情，解釋道：“末將按照都督吩咐，於晌午出發，卻在竹溪城十數裏外遭遇一隊精騎，敵軍兩倍於我，末將與之廝殺，以致全軍覆沒，故而沒能按時抵達竹溪城...
末將知罪，甘受軍法！”
見徐林沈青雲疲憊懊悔，身上汙血未幹，的確是經曆了一場血戰的樣子。
但盛元白兀自不信，喝道：“胡說，兩倍於你的精銳騎兵，哪裏來的兩千精騎？”
最近的陸安城，留守的也不是騎兵啊。
“本督與你的一千精銳，戰力非凡，就算兩倍於你，也不可能全軍覆沒...”
徐林苦笑，卻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盛元白上任肅州都督其實還不到兩年，但是徐林駐守燕國北境卻有十幾年了。
雖然沒有交手，但是楚人的戰力他也有所了解，比燕軍不弱，卻也強不了多少。
有盛元白親自**的精銳，徐林並不虛楚軍。
所以當遭遇趙東風之時，徐林的第一反應不是逃，而是衝破包圍。
雙方的第一輪衝殺，的確是以一方的潰敗結束的。
但潰敗的不是趙東風，而是徐林率領的燕軍。
騎兵的硬碰硬，僅僅是這麽一個誤判，徐林便被趙東風以摧枯拉朽之勢碾碎，加上趙東風本來就占據了人數的優勢，徐林瞬間被包圍，好容易才殺了出來。
隻是千餘精騎，剩下的，也就不到百人了。
盛元白壓下怒意，強行清醒自己的頭腦。
“楚軍之中，有這樣戰力的，隻有三大精銳。”
楚國三大精銳，禦林山，千鈞衛，赤羽精騎。
當然，盛元白也知道徐林遭遇的並不是三大精銳的任何一支。
但是由此，盛元白也有所聯想。
南境的楚軍虛實，盛元白清楚，現在根本就湊不齊兩千精騎。
所以這支騎兵的唯一主人便隻有一個了，那就是坐鎮青岩關的嶽城。
嶽城手下不僅有禦林山，也有萬餘，雖然比不上赤羽精騎，但也是絕對的精銳，以多勝少，吃下自己的千餘人絕對綽綽有餘...
“不好！”
想到此處，盛元白突然驚呼一聲，調轉馬頭往竹溪趕去。
雖然盛元白還沒有想明白其中的糾葛，但是直覺告訴他，嶽城出手，絕對不是打掉自己一千騎兵這麽簡單。
既然是楚國的英國公派人圍剿而非是陸安守將沈雄，那肯定已經猜到了所謂的盜匪其實是燕人假扮。
那竹溪城...
盛元白不敢再往下想去，隻是神情沉重，一言不發的策馬趕路。
等盛元白大軍再次趕到竹溪城下，卻見城門已然緊閉。
盛元白雙眼一眯，見到城樓之上有一個精壯漢子。
“我乃燕國肅州都督盛元白，城樓之上是何人？豈不知竹溪城乃燕楚共治，不可駐軍嗎？”
趙東風大聲道：“你說你是肅州都督便是了嗎？
匪盜攻城劫掠，死傷百姓無數，本將剛剛才馳援而至。這盜匪剛走，你們便來了，莫不是強盜同夥，想要賺我開城門？”
盛元白大怒，喝道：“楚軍入城，背棄兩國盟約，此罪，你擔當不起。”
趙東風輕笑道：“我隻知道奉命行事，亦隻會保境安民，這竹溪城內有我楚國百姓，既是強盜侵擾，我自然有守土之責。”
“你...”
盛元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趙東風擺明了就是一個滾刀肉，根本就不會跟你講道理。
“沈雄呢？讓沈雄出來見我！”盛元白大喝道。
趙東風哼道：“剛剛司南伯的確在竹溪城內，不過聽說數個時辰之前，的確是肅州的都督帶領大軍兵臨竹溪城下。
借口正是盜匪攻城劫掠，但滿城百姓見證，竹溪城根本就平安無事，燕軍輕動，已是犯了忌諱，司南伯已經回城稟告此事，燕國就等著我楚國的問責吧。”
盛元白聞言，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
“你說本督是借口，那你呢？既是盜匪攻城，盜匪何在？”
趙東風冷笑道：“活人是沒有了，但是屍體，本將這裏倒是有不少，你真要看嗎？”
盛元白語塞，卻是不敢回應。
真要把事情拿到台麵上來說，盛元白是站不住了。
趙東風見狀道：“燕軍貿然出兵，兵臨城下，是你們先壞了規矩，本將在此，必寸土不讓，盛都督要麽攻城，要麽就請回吧。”
盛元白的臉色沉到了穀底。
攻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隻能帶兵離開。
今日起，竹溪城便又完全在楚國的控製之下了。
燕國就算想再拿盟約說事，讓楚軍撤出竹溪城，楚國也完全可以用燕軍先行兵出嘉虞關來說事。
竹溪百姓，兩國商人是將事情看清楚了的。
燕人來的時候，沒有盜匪。
但是楚人來的時候，有盜匪。
燕人先來，而楚人後來。
燕國，不占理。
到了這個地步，楚國是絕對不可能撤軍的。
兩國可能會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交涉一段時間，但是最後的結果已成了定局。
楚國不僅要重占竹溪城，還要占據道德的製高點來指責燕國。
楚國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而燕國，便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畢竟，求援的縣令是被盛元白親手殺的。
沈青雲釜底抽薪，連反駁的話都沒有給燕國留。
竹溪城那麽多雙眼睛看著，這個苦果，燕國必須吞下去。
除非他們想開戰。
但是他們敢嗎？
當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