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緣由
不是，阿珍你玩真的啊？
我還以為你是說著玩玩的呢。
那不是你親爹嗎？
那你這豈不就是弑父？
乖乖，這也太刺激了。
沈青雲心中震撼震驚，趕忙來到後院。
見到場中情形，卻是停步駐足。
隻見許老丈倒在雪地之中，鮮血已經將他身下的白雪染成一片鮮紅之色，胸口跟麵門兩處都各自插著一隻短矢。
而巧兒隻是咬著嘴唇看著他，一動不動，隻是眼中霧氣彌漫，淚水淌過她麵無表情的臉頰，似乎是想清洗掉她眼中的決絕凶狠與...悔意？
“巧兒姑娘？”
沈青雲輕聲叫了她一聲。
巧兒聞聲，顫抖著轉頭看向沈青雲，卻是努力扯起一個微笑。
隻是笑中帶淚，有些苦澀難受，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
“世子。”
她回應了一聲。
“多謝世子成全。”
她道了聲謝。
沈青雲聞言一愣，還未反應，卻見巧兒將剩下的一支未擊發的短矢握在手中，對著自己的脖子猛地紮下。
“不要！”
沈青雲大叫。
隻是他跟巧兒還有三五步的距離，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眼看巧兒就要自殞，突然一道嘶風之聲從沈青雲耳邊劃過，隻聽得叮的一聲脆響，巧兒被震得發麻，手吃不住力，短矢脫手飛出。
“啊...”她輕呼一聲。
沈青雲趕忙上前，將巧兒扶住。
卻見巧兒心神動**，歪頭昏了過去。
“老七，收拾一下。”
看著許老丈的屍體，沈青雲皺了皺眉。
鍾七點了點頭，上前搬運屍體。
沈青雲招來小環小珍將巧兒送下休息，轉頭看向一旁的諸葛彥道：“還好你出手及時。”
諸葛彥靠著柱子邊上，聞言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她居然用我她的手段做這件事。”
“別說是你了，就是我也想不到啊。”
這誰能想到她會殺了自己的親爹啊？
唔...也不是，巧兒之前還真跟沈青雲提起過這事兒，但沈青雲隻以為巧兒是開玩笑，根本沒當真。
隻是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眾人根本就沒有防備。
死一個人而已，對沈青雲來說不算什麽。
反正對外巧兒的爹已經失蹤了，倒也不是不好處理。
可是為什麽啊？
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以至於要到弑殺自己親生父親這麽嚴重？
還是說，這根本就不是她的父親？
沈青雲搖頭輕歎道：“以子弑父，有悖倫常，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極端...”
“等她醒了再問吧。”
“嗯。”沈青雲點頭。
正要走，諸葛彥又問道：“如此，世子可還願意包庇巧兒？”
沈青雲聞言一滯，苦笑搖頭，“說什麽包庇不包庇的，先看她怎麽說吧，若是情有可原，倒也並非不能理解。”
無論如何，弑父這種逆天不孝的行為，恐怕隻用情有可原這四個字是說不過去的。
沈青雲自問自己也絕非善類，也不會以道德標榜自己。
但是對於這樣的行為，他也實在很難接受。
巧兒隻是一時心神不濟所以才昏迷過去，休息一會兒便很快就醒了，隻是沈青雲吩咐了小珍小環左右看著，倒也沒有了自盡的機會。
巧兒倒也不再激動，隻是雙目無神，麵無表情，像是個人偶一般。
“世子。”
小珍小環見沈青雲來到連忙見禮，沈青雲抬了抬手，示意兩人出去。
待兩人離開，沈青雲坐到巧兒對麵。
“你總該告訴我們為什麽吧？”沈青雲問道。
“我認識的巧兒，雖然出身風塵，卻總歸是個知禮守儀之人，會做這樣的事，我相信一定有原因...”
“親手殺害自己的生身父親，忤逆不敬不孝，無論是什麽原因，我都不該再存活於世。”
巧兒聲音嘶啞，似乎在忍受無盡的痛苦。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沈青雲皺眉，“為什麽你要寧願背著不孝的罪名而狠心弑父？”
“因為他不配！”巧兒突然大聲激動叫道：“他不配當一個父親，不配當一個丈夫，甚至，他都不配當人！”
“你別著急。”沈青雲趕忙安撫，“緩口氣，慢慢說。”
巧兒咬了咬牙，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沈青雲也不催促，隻是靜靜等候。
“十歲的時候我就被賣入了迎春樓，賣了二十兩，十五兩還了他的賭債，二十文買了壺酒，剩下的便又上了賭桌。
賭輸了，喝醉了，他便要發酒瘋打人，甚至是懷孕的娘親，他都拳腳相向，小弟剛剛出生不足月，娘親便又被他打成了重傷，來不及送醫救治便死了，那天也是一個風雪天...”
巧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外麵無聲的落雪。
“當時我十三歲，迎春樓的媽媽見我機靈懂事，又頗有姿貌，便準備細心培養，還許了我月錢銀兩，隻是當我拿著錢回去的時候，隻看見娘親渾身淤青的屍體跟啼哭不止的小弟，當時我就發誓，我一定要為娘親報仇！”
巧兒緊咬嘴唇，殷紅的鮮血將她蒼白的嘴角染上顏色。
“我本想將小弟帶回迎春樓，但是媽媽不許，所以我隻能讓他繼續養著小弟，代價則是我要把每個月的月錢都給他。
十五歲的時候，我第一次登台，當時世子還捧過場，賞了我好大一錠銀子...”
沈青雲聞言隻是摸了摸鼻子。
“我掙得多了，他也更加的貪得無厭了，終日賭博酗酒，小弟餓得大哭他也不曾管過，若不是我每次去得及時，恐怕小弟早就餓死了。”她搖頭，“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小弟漸漸長大，卻也代替了娘親，成了他毆打的對象，隻是看在我還能為他提供錢財的份上，終歸是有所收斂。
世子將我捧成了花魁，我就更加值錢了，世子花的八百兩，有五百兩媽媽得了，剩下三百兩都被他或是輸了，或是買了酒喝。隻是我這花魁娘子失了清倌人的身份，便跟平常的娼婦差不多了，又是世子碰過的人，旁人又怕得罪世子，便更不敢來捧我的場了，所以，我給他的銀錢便更少了...”
沈青雲一愣，合著這事兒跟我還有關係啊？
“給不了銀子，他就發脾氣，喝醉了便要打人，小弟他身子本來就弱，哪裏禁得住他打？每每都是遍體鱗傷...”
巧兒的聲音愈發顫抖，似乎是在努力控製，控製自己不要泣不成聲。
“上次在醫館看見世子，便是小弟又挨了打，我為他買藥，隻是沒想到小弟出來尋我，又撞上了周秉，這才丟了性命...”
所以，硬要說，這特麽還能怪到我的頭上？
如果我不穿越，那原身是不是要繼續捧你的場？那你是不是就會繼續有錢，你爹也就不會把你小弟打死？
這特麽...好像還真有點道理啊！
沈青雲心中無語，雖然跟自己沒什麽叼關係，但是沒由來的，心中居然生出一絲的愧疚。
“這，也算是我的過錯吧。”沈青雲苦笑。
這特麽算什麽事兒啊？
巧兒一愣，卻是搖頭道：“這怎麽也怪不到世子頭上，因為縱容惡行而導致的結果不應該去責怪他人，要怪就怪我，也要怪他！”
懂道理，明事理，懂事，合理。
沈青雲心中好受多了。
雖然巧兒小弟的死跟沈青雲有點因果關係，但本質上還是許老...家夥不是東西，就算沈青雲繼續送錢，估計結局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所以，周秉甚至都不算是殺害小弟的人，但是...”
巧兒嘴角泛起苦澀，“除了周秉，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報仇，除了周秉，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宣泄我心中的仇恨。
我想殺他！”
沈青雲了解了事情經過，也完全理解了巧兒。
“小弟死了，他也沒錢了，找過我，但是我也沒錢，所以，他找了周秉，告訴周秉我如何如何的貌美，如何如何的絕色，周秉心動了，或許是見世子久不尋我，所以周秉也沒了顧忌，決定要贖了我，將我納為小妾。
這是個機會，還沒等媽媽勸說我便答應了，答應得很痛快，不過，我失手了。”
沈青雲微微點頭，就是那天晚上，巧兒跑到了這裏。
“或許是第一次殺人，我太害怕失了手，沒能殺了周秉，不過好在我跑了出來，還遇到了世子。”
巧兒看向沈青雲，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沈青雲則隻能苦笑回應。
“後麵的事情，世子都知道了，世子覺得，我該不該親手殺了他？”
巧兒說的不是周秉，而是她爹。
沈青雲點頭，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這麽一個渾蛋玩意兒，把他千刀萬剮也不過分。
隻是如果是巧兒親自動手的話...
沈青雲煩躁的抓了抓頭，“我不認為你做錯了，卻也很難讚同以這樣的方式。”
沈青雲正色道：“如果你早點把此事告訴我，我完全可以代勞，何必要親自動手，給自己心中增加負擔？”
“萬念俱灰，世間再無我留戀之美好，也正好，給我一個了斷的理由。”巧兒搖了搖頭，“隻是不能報答世子恩情，心中遺憾。”
“夫不以之為妻，父不以之為子，這樣一個混賬東西，死有餘辜。”沈青雲溫聲道：“此行為雖然極端，亦是你了斷的理由，但同時，卻也是重生的理由，如今你再無依托牽掛，正好改名換姓，重換新生。
依我們先前之約，我給你一筆銀子，你大可以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往日種種、世間苦難、心中糾結便也不必再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