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圍殺
“什麽意思？”
蘇承望是真有點疑惑了。
沈青雲見蘇承望求知若渴的模樣，無奈道：“其實寒族當中，也有不少是落魄士族，所以出身上的差距反而不算什麽。
真正讓兩者拉開距離的，其實是物質。”
“物質？”
“就是錢、銀子。”沈青雲道：“貧富差距才是兩者之間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隻有當寒族的物質基礎跟士族相差不大，兩者出發起點相同的時候，寒族對於士族來說才會有競爭力。”
“可是官場黑暗，寒族若是坐大，士族豈會坐視不管？自然會聯合打壓。”
沈青雲冷笑，“官場的黑暗是給有能力的人，打壓的也是有能力的人，現在的寒族，連被打壓的資格都沒有，不是嗎？”
“可是...”蘇承望眉頭緊鎖，卻還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青雲見他做沉思狀，也不打擾，隻是靜靜等候。
“所以，你覺得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是要讓這些寒族富有起來，對嗎？”
“當然。”沈青雲點頭，“世間常態，笑貧不笑娼，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活著是他們的第一要務，隻有在保證溫飽的前提下，他們才會去追求更多，先要吃得飽，才會想吃得好，先要穿得暖和，才會想穿得漂亮，隻有先吃穿不愁，他們才會去想追求名利。
隻是要做到消除階級差異，貧富差距，卻是不可能做到的。”
其實這個道理很容易就能理解，因為階級本就是用來統治的工具。
千百年來，統治者為了維持統治的穩定，都不可能主動去消除士農工商的階級差別。
就算是沈青雲的時代，這種差距也是現實存在的，而這種差距，其實也是必要的。
每個階級其實都是穩定社會的架構，隨便缺少一環，那這個社會也就走到了末路，不同的是階級的尊嚴。
而隻有當統治者當中出現了分歧的時候，普通的百姓也就會成為其中的博弈的籌碼，這個時候，才有可能湧現一大批從社會底層走出來的“忠臣名將”。
當然，並不是說寒門子弟就一定不能出頭，總會有一兩個天縱之才問鼎一品，隻是這樣的人物實在是少之又少。
“你說得對，這的確是不可能做到的。”蘇承望重重點頭。
沈青雲見狀一愣，有些意外。
他以為蘇承望可能還要好久才能把這個道理想明白呢。
並非是沈青雲覺得自己比蘇承望聰明，而是蘇承望作為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他有他自身的認知局限，反觀沈青雲，他的見識就要跳脫得多了。
“其實類似的話，老夫也並非是第一次聽說了。”蘇承望直勾勾地看著沈青雲。
沈青雲一愣，“還有誰說過這樣的話？”
“百年前的大燕太傅，李俢涯李文正公。”
“那就不奇怪了。”沈青雲暗自點頭。
沈青雲認定了李俢涯也是穿越的前輩，那類似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真的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由老君沈賢與李文正公主導，自燕國仁宗皇帝時便在燕國各地開設官學，供養天下百姓免費讀書，試圖開創人人如龍的盛世，隻不過此國策也不過施行二十餘年便無疾而終，宣宗駕崩之後，官學便被取締，燕國朝廷仍舊以科舉取士。”
蘇承望搖了搖頭，“仔細想來，其實你剛剛說的話跟李文正公的舉措是一樣的，讀書頗為耗費卻又是唯一晉升渠道，李文正公想的是讓帝國來承擔這筆花費，而你想的卻是先讓百姓富有起來，這樣就能自行負擔。
其實本質上並無區別。”
“不過他步子太大，最終落得個雞飛蛋打的結局。”沈青雲聳了聳肩，哼道：“憑一己之力就想做出改變，李俢涯似乎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蘇承望聞言沒有反駁，隻悠悠道：“隻要強權在握，任何困難都會在刀兵之下煙消雲散。”
“呃？”沈青雲聞言驚愕不已。
“若是李文正公再把持燕國三十年，未必就不能改變當世格局。”
沈青雲神色一肅，讚同點頭。
“您說得對，如果李俢涯能一直壓服大燕朝堂，或許真的能做到。”
“所以，無論是做什麽事，手中必須要有做到這件事的力量，隻要沒有人能夠製約，那就一定能達成目的！”蘇承望眼中精光閃爍不定。
“可惜，若是當年李俢涯身邊有您在，說不定燕國就一統東元了。”
“哈...”
蘇承望繃著的臉一下就皺在了一起，“混賬東西，真是一點都聽不進好話。”
沈青雲嗬嗬笑道：“我現在就想好好享受我的富貴榮華，這樣的目的就實在容易達成了。”
蘇承望卻是搖頭道：“就憑你剛剛跟我說的那些話，這普天之下就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說得出來，有如此見識，當投身帝國，為民請命才是。
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錯。”沈青雲肅然道：“應該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逍遙快活！”
“混賬！”蘇承望臉都青了。
老爺子的詞匯量實在匱乏，除了一個混賬，也罵不出別的話來。
沈青雲這樣的滾刀肉聽多了，也就完全不在乎了。
而在隔壁房間內，嶽憐霜完整的聽完了兩人的對話，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靜。
“沈青雲...”她低聲喃喃念道。
半晌，嶽憐霜平複心中驚訝，起身來到窗邊，對著漫天的風雪說道：“你們不是說已經找到行蹤了嗎？為何遲遲沒有消息傳來？”
“回稟殿下，昨晚的確有兩個兄弟被他打傷了，我們正在搜尋，還請殿下稍安勿躁。”
風雪之中傳來回應。
嶽憐霜輕哼道：“若是你們一日找不到他，那我豈不是一日不能離開梁州城？”
“隻是借調殿下的隨行護衛而已，若是殿下等不及要回帝都，七部可以派人護送殿下一程。”
“你們？”嶽憐霜冷笑，“連一個受傷的人都抓不住，讓你們護送，我還真不放心。”
風雪之中再沒了回應。
日近黃昏，雪也越下越大了。
沈青雲跟蘇承望也準備回去，一起出了酒樓。
此時路上已經沒有什麽人在了，商販們也大多早已經撤了攤子，隻有一些鋪麵還開著門。
沈青雲見酒樓對麵還有一個乞丐蹲在那兒，上前將一塊碎銀放在他麵前，也沒有多說話。
蘇承望見狀笑道：“你倒也有幾分善心。”
“光有善心有什麽用？”沈青雲聳肩道：“我也隻能幫他一時而已，若是不出意外，這個冬天他估計是熬不過去的。”
蘇承望聞言一滯，眼中神采暗下不少。
一個乞丐好救，可天下千千萬萬個乞丐就不好救了。
乞丐聞言，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隻是兩人都沒有發現而已。
“走吧。”
兩人同上一輛馬車，很快就消失在街口。
乞丐拾起碎銀，將坐下一個破爛布條包著的木匣背在背上就要離開，隻是還未走出幾步，一旁突然竄出數道人影攔住了他的去路，那些還開著的鋪麵也是瞬間關上了門。
乞丐並不意外，隻淡淡道：“我還以為你們都是瞎子呢。”
沈青雲跟蘇承望離開，嶽憐霜後腳也出了酒樓。
見七部的人將乞丐團團圍住，嶽憐霜輕哼道：“既然早已經鎖定了目標，為何還要耽擱遲遲不動手？”
嶽憐霜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應道：“一來，我們不想把動靜鬧得太大，否則不好收場，二來，剛剛老相國跟司南伯世子還在這裏，若是不小心傷到誰就不好了。”
嶽憐霜輕哼道：“那你就不怕傷到了我？”
那人卻是笑道：“郡主難道真當七部都是吃白飯的嗎？堂堂禦林山少主，豈是柔弱之輩？”
“嗬...”
嶽憐霜冷笑一聲，卻是直接轉身離開。
“希望你這次能順利抓住他，否則你這個涼州主事，我看也做到頭了。”
那人聞言神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身子微躬，“恭送郡主殿下。”
見嶽憐霜離開，主事厲聲喝道：“上，抓住他！”
眾人聞言，同時向著乞丐撲去。
卻見乞丐身法靈動，腳下輕點，躲開眾人抓捕，身子急速後退。
主事見狀微微抬手，左右又是數人現身，將乞丐的去路封死。
乞丐停下腳步，身形微微晃動，腰腹之間傳來的劇痛讓他眉頭緊皺。
“哼，你們已經失敗過了一次，這次也不會例外。”
乞丐眼神一凜，身子一轉，背上木匣突然射出無數暗針，眾人避之不及，當即便有數人被射傷，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乞丐見狀，腳下趁機發力，便要躍上房屋。
隻是身子飛起之時，乞丐心中沒由來的一陣驚悸，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破空聲突然響起，一杆投槍撕裂風雪，激射而來。
“不好！”
乞丐驚呼一聲，倉促之間，隻能用木匣護住身子。
也不知道這木匣究竟是何堅韌木材所製，槍鋒狠狠地撞擊在上麵，卻沒有留下什麽印記。
隻是這一擊勢大力沉，乞丐不堪其力，隻能勉強側過身子，卸去力道，但是身子也被擊飛好遠，踉蹌落地，卻隻能不停地喘著粗氣。
“禦林山！”
乞丐咬牙，眼神之中略有恐懼之色。
隻見眾人讓出道路，四個雄壯精悍之人來到，各自背後聳立著四杆投槍，雙手之上還各持一杆，眼神冰冷，氣勢極為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