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了了之
事實上，沈青雲雖然放出宋瑩刻薄待他的消息，但是以原身的惡劣風評，大多數人聽了，也隻當是沈青雲為難宋瑩，宋瑩忍無可忍，這才將沈青雲趕了到了城外莊子去。
宋瑩嫁過來這麽久，一直算是安分守己，就算沈青雲真的有證據證明就是她收買了山賊，說出去還真的未必有幾個人會相信。
眾人隻會覺得真如楊聰所言，是沈青雲趁機汙蔑。
當然了，這些都是如果。
沈青雲沒證據，宋瑩也心虛，如果官差查不出什麽新東西來，這件事很快就會不了了之。
他們查得出來嗎？
當然查不出來。
對此，楊聰自信滿滿。
蘇承望的小院子內，沈青雲跟蘇承望相對而坐。
“聽說昨晚下陽村遭了強人劫掠？”
沈青雲嗯道：“就是幾個不開眼的山賊，撞到了老張頭手上，殺了幾個，剩下的全都扭送官府了。”
“可有人受傷？”
“倒是有幾個老兄弟受了傷，而且傷得不輕，不過還好無礙性命。”
蘇承望笑道：“還好老夫先走一步，不然若是被老夫遇上了，恐怕這把老骨頭就沒了。”
“瞧您說的，就幾個小毛賊而已，哪兒來的膽子動您啊？”
蘇承望聞言搖了搖頭。
“聽說這些強人背後，是有人花了銀子？”
沈青雲聳肩，“您老的消息靈通，既然什麽都知道，還問我幹啥？”
“你這小子...”蘇承望失笑搖頭。
“既然是有人收買，那就應該有他的目標，是要搶某樣東西，還是要殺某個人？”
沈青雲輕聲歎道：“既然您老心中也有想法，何必還繞什麽彎子呢？”
蘇承望嗬嗬笑道：“看來，你也是心中有數。”
“這是自然。”沈青雲點頭，“昨日婚宴，來參加的都是普通村民，這些人得罪不了什麽人，而婚宴的財貨雖多，卻也沒多少價值，值不得五百兩，所以，這些強盜是受了收買來殺人的，搶劫反而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背後的人明顯不想讓人多加揣測。”
“揣測什麽？”蘇承望挑眉。
“自然是他們真正的目標，也就是...我。”沈青雲指著自己，“昨日來的人雖多，但恐怕除了我，也沒人值得了五百兩銀子這麽多。”
“你能迅速想到這一點，倒也算得上思維敏捷了。”蘇承望讚賞的看了沈青雲一眼。
此事其中的關竅並不難理解，但是能這麽快就想得清楚明白，這也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沈青雲嗯了一聲，又道：“其實這個買凶要殺我的人謀算得也算不差。”
“何以見得？”
沈青雲解釋道：“此人是通過梁州城內的一個叫楊三的地痞流氓聯係上的黑風寨強盜，沒有親自露麵，這些強人自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而楊三又被滅了口，唯一的人證也沒了。
那無論事情成與不成，都不會波及到他，這還算不得聰明嗎？”
“你這麽說，倒也的確如此。”蘇承望聞言也是微微點頭，“而且這些強人凶悍，且來去如風，若是普通百姓，隻能任由他們屠殺，根本不可能反製，隻要沒有被活捉，那就誰都不知道他們是受人收買。”
“不僅如此，除了這些，這人估計還是個十足的吝嗇鬼。”
“哦？”蘇承望有些意外，“這又何以見得？”
沈青雲笑道：“您想啊，我是什麽人啊？司南伯世子啊，整個梁州城，就我的身份最尊貴了吧？
如果我死在他們手上，我爹肯定要把方圓百裏的山匪盜賊都清掃幹淨，如果我沒死，我肯定也咽不下這口氣，肯定會要求官府打擊，無論哪種情況，這些強人都得望風而逃。而他們跟幕後之人的聯絡人楊三又死了，也就是說他們根本就沒辦法再聯係到他，也就拿不到事後承諾的兩千兩了。
這狗東西算得倒是精明，無論成敗，這兩千兩都是空口白牙，他壓根就沒打算給。”
蘇承望啞然，這一點他也沒想到。
或者說，他都不會往這方麵去想。
“所謂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你能看得如此清楚明白，實在是了不起。”蘇承望笑道：“就是老夫在你這個年紀，也不如你這般細致入微，才思敏捷。”
“我就當您這是在誇我了。”
“難道是老夫誇讚得還不夠明顯嗎？”
“嗬嗬...”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雖說是沒有證據，但要如此害你，想必與你有深仇大恨，你可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
沈青雲聳肩道：“這我哪兒知道？實在是得罪的人太多了，有的是人想將我剝皮抽筋，食我肉寢我皮。”
“混賬東西，又耍混。”蘇承望微微搖頭。
沈青雲明顯想避開這個話題，蘇承望也就不再追問了。
有些時候，不說，反而比說了來得更加確定。
能讓沈青雲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的，想必隻有一個吧？
“對了...”
沈青雲從懷中取出昨天蘇承望寫的將進酒鋪在桌上。
蘇承望見狀愣道：“怎又把它送回來了？難道是不滿意？”
“滿意，滿意得很。”沈青雲連忙道：“您老肯賜字，我受寵若驚啊。”
“那你這是...？”
沈青雲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這不是您第一次以墨寶相贈，我當然得好好收藏起來啊，做字帖太浪費了，想著把它裝裱一番，就掛在我練字的書房裏，好讓我時時刻刻都能看見，也能敦促我...”
“停停...”蘇承望阻止了沈青雲的胡說八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沈青雲躬身捧手道：“既然要裝裱保存，還請老爺子落個款，蓋個印。”
“這還不容易。”蘇承望微微一笑，轉頭對身旁老仆道：“去書房把我的印章拿來。”
“是。”
沈青雲見狀，頓時眉開眼笑。
不多時，老仆回來，手上的托盤裏竟是放著大小十幾個印章這麽多。
蘇承望隨手拿起一個，沾了點印泥，正要往下蓋，卻又突然停住。
“怎麽了？”
沈青雲期待的目光一滯，抬頭看向蘇承望，卻見蘇承望也正笑眯眯的看著他。
“您不會想反悔吧？”
蘇承望嗬嗬一笑，“你差點就著了你小子的道，竟然敢給老夫下套。”
“這話說得...”沈青雲尷尬一笑，“我能給您下什麽套啊？”
印章一般分公章跟私章兩種，但無論是哪種印章，刻的都是主人的身份。
或是官職爵位，或是名號名字。
沈青雲當然不僅僅是想要蘇承望一個落款這麽簡單，他也想通過這個落款從而得知蘇承望的身份。
蘇承望將手中印章放回托盤，眼神在十幾個印章之中來回巡視了一遍，最後才又選定了一方小印。
“老夫既然答應下來，當然不會反悔。”
說著，蘇承望重重地在右下角蓋下。
沈青雲見狀頓時一喜，連忙湊了上去。
隻見印泥清晰地顯出模樣，沈青雲努力辨認，喃喃念道：“望...山...先生？”
蘇承望微微笑道：“線索給你了，想知道老夫的身份，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沈青雲如獲至寶，這才小心翼翼的將之收好。
“您老放心，我當然會盡力而為的。”
“嗬嗬...”
這時，鍾七從院外走進，“世子，老張頭派了人過來，說是府上來人要尋世子。”
“嗯？”沈青雲皺了皺眉，隨後對著蘇承望拱手告辭道：“那我就先走了。”
蘇承望點了點頭，又道：“你是沈家嫡長子，沈家的門楣，要靠你撐持，不過做事，還是要留餘地。”
沈青雲聞言咧嘴一笑，他當然明白蘇承望的意思。
“我都退到這兒來了，已經餘了很多地了。”
說吧，沈青雲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回到莊子，宋瑩派的人正在等候。
沈青雲認得，是宋瑩的貼身丫鬟。
“參見世子。”
“嗯。”沈青雲應了一聲坐下，“姨娘派你來，是有何事？”
丫鬟道：“府衙派了人知會府上，聽說世子昨夜遇襲，夫人很是擔心，特地差奴婢前來看看世子。”
擔心？
擔心我沒死嗎？
沈青雲心中冷笑。
若真是擔心，也就不會隻派一個人來了。
“我沒事，多謝姨娘關心。”
丫鬟道：“夫人還讓奴婢問世子，要何時歸府？”
沈青雲笑道：“姨娘她真想讓我回去？”
“夫人說，世子要住在哪裏都可以，若是世子不想回，便不回吧。”
我就是這麽一說，但你可千萬別這麽信，最好你永遠都不回來。
沈青雲嗯道：“你回去告訴姨娘，我在這兒住得還算舒坦，讓她安心留在府中養胎便是。”
“奴婢知道了。”
丫鬟從袖口取出一疊銀票，道：“莊子畢竟比不上伯府，夫人命奴婢送來銀錢，還請世子莫要虧待自己。”
“這是當然。”
有銀票拿，沈青雲當然來者不拒。
“既如此，那奴婢告退。”
“嗯。”沈青雲收起銀票，卻又在丫鬟背後悠聲道：“莫要忘了告訴姨娘，銀子隻要花在自己身上，吃喝也好，嫖賭也罷，總歸是自己花了，但把自己的銀子白白送給別人，那可就太愚蠢了。”
丫鬟身子一滯，又轉頭對沈青雲施了一禮，“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