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山

故川決定離開青雲宗,去尋找殺掉體內厲詭的方法。

既然要走,就要在宗內搜刮一番,至少銀子要帶夠,路上需要盤纏。

他摸著下巴思考。

想殺掉身體裏的詭,必須增強實力,對於修者而言,最方便的力量增加,自然是突破境界。

雖然自己體內的靈氣都枯竭了,但他還是將藏經閣裏的道術功法竹簡打包裝好,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資,隻要有正統的口訣,再下功夫苦修,一定可以突破境界,找到對付體內厲詭的方法。

而除此之外,還有利用身外之物提升實力的方法,無非是厲害的符籙,傀儡,靈獸,乃至法器。

也許他們與詭共生後不再需要這些外物了,整個宗內,別說傀儡法器了,就連一張畫好的符籙都沒有。

至於靈獸,如果有,八成也會被吃了吧...

又在青雲宗裏轉了一大圈,整個宗內卻也隻搜刮到了五百兩紋銀,這還是在最外門采購處弟子那尋得的,或許這些詭,根本不需要所謂的貨幣吧?

到了丹房,看著架子上擺的琳琅滿目的丹藥,這些在過去他夢寐以求的進補丹藥,故川此刻卻連碰都不想碰。

天知道逍遙子煉製的這些丹藥到底是什麽作用,自己被忽悠吃了十年壓製修為的人丹,現在對丹藥已經有心理陰影了。

煉器室裏,一把造型古怪的長柄刀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刀身奇特,有三個刀尖,兩麵開刃,刀身厚重,看起來威力不凡。

故川來了興致,伸手想要拿起來觀察一番,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劍柄裏那專吸食怨氣的惡心觸手,他的手就如觸電一般縮回來了。

這些鬼東西,合該一把火燒了。

對,燒了。

他將要帶的東西整理好,換上一身幹淨的白色道袍,外披寒衣鬥篷。隨後就從廚房取出幹柴,在宗內堆滿衣物等引火之物,一路灑好火油。

看著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宗門,他沒有任何留戀,一把火點燃了青雲宗。

火勢很大,濃烈的黑煙衝天而起,伴隨著斷續的爆炸聲,熾熱的烈焰四處亂竄,整個青雲宗燃成了一片火海。

看著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宗門,故川的眼中卻隻有熊熊燃燒的火焰,那是他的憤怒,他的痛苦,他的絕望,看著宗門化為灰燼,他心中的似火的恨意卻越燃越旺。

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故川就坐在遠處的山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要親眼確認,青雲宗的一切都必須化為灰燼。

三天後,火焰熄滅,青雲宗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故川走進宗內,挨處查看著,整個宗門幾乎都成了一片廢墟。

但是,那一座煉丹爐卻依舊在室外高高佇立著,大火甚至都沒有熏黑它的表麵的花紋。

故川走近,敲了敲爐壁,它竟突然縮小,數丈的丹爐縮得隻有兩尺長短。

他一愣,上下打量起這座丹爐。

這煉丹爐被逍遙子拿來常年煉製人丹,估計已經被陰氣與詭氣沾染,乃是大凶之物,放在這若是被其他人尋到,釋放了其中的詭氣,恐怕又會為禍一方。

他在山上找了處隱秘的地方,掘坑三尺,將煉丹爐掩埋好,還在此處待了半天,做完了這一切,再三確認沒有異樣,就背著包裹下山了。

一邊下山,他一邊思緒著。

這三天溫差極大,第一天還寒風凜冽,自己裹著厚厚的寒衣入眠,不曾想第二天就被熱醒,還刮起了東南大風。

現在到底是幾月,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說來自己常年待在宗內修煉,少有出行,且每次出去曆練都必有同門相陪,說是擔心他眼盲不便。

實則應該是監視,畢竟自己可是逍遙子口中的九世赤子心,難得的藥引。

他隻是眼盲,對聲音溫度這些很是敏感,細細想來,近幾年出來經常有些恍惚,想來都是同門在旁施障眼法。

外界,說不定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必須盡快修煉,獲得自保的能力。

可這三天來,他一直都在修煉從宗門帶出來的功法,不斷嚐試吸取天地間的靈氣,卻都一無所獲。

難道,自己體內有了詭,就沒法再修煉了嗎?

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疑問,好在自己苦修的劍法都是實打實的,就算打不過修者,對上一兩個凡人倒是不怕的。

看來要到下個鎮子上買把劍了。

至於修煉,自己都從那無止境的輪回地獄中掙紮出來了,總會有辦法的。

但在徹底消滅身體裏的詭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去做。

那就是趁著自己還清醒,回一趟永安縣,去看看自己的家人。

想到家人,他的心中生出了些許暖意,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

他一歲時父母便早逝,自己被姑父姑母收養,他們膝下無子,一直將故川視為己出。

姑父姑母賣豆腐為生,每日晚睡早起也賺不來幾個錢,雖家中清苦,但從來沒苦了故川,有什麽好吃的也是緊著他先吃,從小就對他疼愛有加。

他家與柳如煙家是對門,兩家親如一家。柳如煙的父親是個木匠,記憶裏家中所有的家具,都是柳父做的。

還記得臨行送別前的場景。

姑母強忍淚水,將包裹遞給他:“我的兒,此一去路途遙遠,替你做了新衣。到了那邊一定要聽仙人的話,照顧好自己。”

姑父吧嗒吧嗒抽著煙袋,一邊摸著他的頭,囑咐著:“好好用功修煉,家裏這邊不用擔心,修成了仙人,全家可就指望你了。”

小故川摸了摸包裹,除了寒衣和幹糧,還有整整十兩銀子。他想掏出來卻被姑父強塞了回去,嘴上說著窮家富路,可這幾乎是他們一家全部的積蓄。

永安縣外,鄰裏街坊為他們送行,紛紛讓他們路上保重。

柳如煙的父親則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幫他照顧好煙兒。

小故川聲音洪亮:“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她。”

柳父的眼睛彎了彎,眼角的皺紋都多了幾絲。

兩人這一走,便是十年沒有回來。

青雲宗到永安縣的距離對於修者來說並不算遠,他們可以禦劍飛行,快的話三日便到了。

可他瞎了,若回到家,不知姑父姑母心裏會有多難受。

故川本想在繼任天師,治好眼盲後帶著柳如煙一起榮歸故裏。

可如今,柳如煙已經變成了厲詭,還被自己吃到了肚子裏。

唉。

不管怎麽樣,先回一趟家。

行囊裏這五百兩銀子足夠讓姑父姑母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再分些與柳家也沒有問題。

雖然柳如煙是厲詭,對自己千般折磨,他恨透了柳如煙,並不會因此遷怒柳家。

山高路遠,青雲宗上的事他們並不知情,況且柳如煙從十歲便離家,從未回來過,並未對家中有任何惠及。

因為惠不及家人,所以罪不及其父母,禍不及其家人。

柳父從小對自己很好,就像他的第二個父親一樣。

兩家都窮,經常半個月都沾不到葷腥,可從小到大,如果柳如煙的碗裏有一口肉吃,故川的碗裏肯定也有。

柳母早逝,柳父一個人拉扯孩子,要是做木工賺了錢,他會大大咧咧地給故川一把銅板,讓他帶著女兒去一起買糖吃去。

故川小時候就喜歡書中的俠客,覺得俠客舞劍時肆意瀟灑,便求著姑父買一把木劍,可那哪是窮人家孩子的玩物,姑父自然不允。

小故川說求柳叔叔,可姑父知道,若是說了,柳父不可能糊弄,一把好木劍做起來無比繁瑣,又費時費工,直接找他自己找樹枝子玩去。

柳父聽說了,大手一揮,一把怎麽夠男孩子玩的,至少得十把。

他盡管活計再忙,也要抽出時間,而且從不糊弄,劍身劍鞘全部用上好的木材,劍身雕刻上精美的花紋,再用砂紙細細打磨,用皮革包住木柄,一把木劍做的精美異常,讓他在同齡的孩子裏出盡風頭。

...

回憶一幕幕湧上心頭,故川歎了口氣。

柳父如果知道了柳如煙的事,肯定會很難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