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占城

而對於那三千八百多名健婦的處置,就簡單粗暴得多了。昌化軍治下三千多戶,一戶一個,分了做妾!

賈旭此舉在島上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那簡直就是……好評如潮。

那些男人們自不必說。自古以來,哪個男人沒想過妻妾成群?隻是平常百姓家的男子,娶一個媳婦都已經是畢生的奮鬥目標了,遑論再娶個妾室?那些三妻四妾,一直是大戶人家、官紳老爺們的特權,普通男子,也就是夢裏想想罷了。

自賈旭來到昌化軍,他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往每日累死累活,飯都吃不飽,而如今隻要肯賣力氣,娶妻生子、養家糊口絕不是什麽難事。大家都知道隻要跟著賈軍使幹,無論是當兵、教書還是做工,什麽都會有的。賈軍使給他們發錢發糧,卻絕想不到,如今連女人都發!

賈旭的聲望至此在城中已經達到了頂點,說一句闔城上下皆願為其效死命也不為過。就連一開始義正言辭地指摘賈旭對安南男子過苛、有傷王化之道的老學究們都轉而稱頌起來,

當然,城裏的女眷們初時倒是頗有微詞。但是一來女性的聲音在當代就比較弱,幾千年封建禮教加之宋理宗推行理學數十年,三從四德的觀念深入人心,她們稍微表達些反對意見,周圍人便紛紛拿那些大道理來壓製,甚至自己的父母也來勸說,畢竟哪個老人不喜歡多子多福、人丁興旺?最終也隻能無奈地咽下這口氣。二來賈旭明令安南女人隻能是妾室,無妻者不許分配,她們除了給自家男人侍奉枕席,平日裏自己也可以擺出主母的架勢,使喚她們做這做那,著實是替自己分擔家務的一把好勞力。人不就是這樣,被別人欺負了無力反抗,但是轉頭又可以欺負更弱之人,心裏就不會那麽難受了,於是沒多久,反對的聲音也就漸漸消散,隻剩下一片歌功頌德之聲。

“你倒是好會做人?”薑盼盼為麵前的賈旭斟了一杯茶,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賈旭也隨著笑道:“想罵我就直說嘛,何必忍得這麽辛苦。”

薑盼盼說道:“你如今是城中萬民眼中的活菩薩,哪個敢罵你?還不被你那些瘋狂的擁躉給活撕了?”然後神色稍一黯,輕聲說道:“再者以我的身份,在這種事情上,我又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呢?”

“你什麽身份?”賈旭認真地說道:“在臨安時你即是清信人,後來更是當今皇帝允你自贖,如今你是昌化軍治下一自由良民,不要總是妄自菲薄。”

薑盼盼倩然淺笑,低聲喃喃道:“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想就好了。”

賈旭不欲見她低落模樣,轉開話題說道:“其實我也是沒辦法。那幾千個安南女子,可是幾千張等著吃飯的嘴,現在昌化軍財政已經極其吃緊了,我家大人一年多來已經投了百萬貫錢財到此,再多白白養活幾千人,我怕我家大人知道了跟我拚命。”他笑著說道:“而且你知道的,女人聚在一堆,就隻會嘰嘰喳喳、張家長李家短的,都說兩個女人等於一千隻鴨子,何況四千個女人?不如散入各家,叫各家男人自己管去,讓我圖個清靜。”

薑盼盼捂嘴輕笑,然後微微歪頭,問賈旭道:“沒挑幾個好看的自己留著?”

賈旭連連擺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他自嘲地說道:“我現在家中一妻兩妾,都是陰錯陽差、‘別人送的’,如今我也入鄉隨俗,慷慨一把,給全縣老少爺們送妾,就當回饋社會了。”

他轉而又說道:“不過女童裏,我挑了幾十個模樣不錯的,有時間你也去看看。之前我說過,要在新城給你建個大劇院的事情,我沒有忘記的。隻是現在還是要以民居和其他基本配套設施為主,劇院可能要到明年或者後年才能開始建。不過還好,這些女童也需要時間學習漢話,還要接受你的教導,待她們學藝有成,一定趕得上的。”

薑盼盼櫻唇微翹,略帶嗔怪地說道:“你剛還在哭窮,轉頭又把幾十張嘴丟給我,也不怕把我吃窮?”

賈旭笑著說道:“誰不知道你是個小富婆,多養這幾十個女孩子而已,算得了什麽。而且,現在這些微投入而已,等她們長大了,會幾十倍、幾百倍地回報給你。”

他說完又怕薑盼盼誤會,繼續解釋道:“你且放心,交給你之前,我會給她們昌化軍自由民的身份,也絕不是讓她們將來操賣皮肉的生意。女人,不需從事那種醃臢行當,也一樣能體體麵麵地立於世人麵前,光明正大地掙錢。你要相信,我今日跟你所說的,一定能做到!”

薑盼盼靜靜地凝視著賈旭的臉,然後忽然翻了個漂亮的白眼兒,說道:“哼,你就嘴上會哄人。茶喝完了就快走吧,別沒事兒總往我這小茶館跑,叫你家那位凶神惡煞一般的夫人知道了,還以為怎麽著呢。”

“我每天考慮那麽多事情,睜眼就有幾十個人排著隊等著找我,卻隻有你這裏安靜些,我也需要休息啊。”賈旭苦著臉說道:“而且晴兒才不是什麽凶神惡煞,你以後會知道的。”

“我為什麽要知道?”薑盼盼笑著將賈旭從座位上拽起,向屋外推去:“你還是別清淨了,全城幾萬張嘴等著你養活呢,快走快走。”

賈旭無奈,隻得出了雅室,向外走去,還不忘回頭衝著薑盼盼說:“這幾日我要啟程去一趟占城國。來回估計要一個多月,回來之後再來看你。”

而攆他回去,嘴裏說著“誰稀罕你看”的薑盼盼,卻始終在雅室的門口,看著賈旭離去的方向。即使他已經轉過前廳、離開許久,她依然站在那裏,雙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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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賈旭帶兵去安南國沿海擄掠子民財物的事,陸秀夫其實也頗有微詞,最近常勸賈旭,少做這等有傷天和的事情,以免反噬自身。賈旭歪理卻多,要說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大蒙古國做的還少了?滅國數十,動輒屠城,在邊境擄掠子民更是家常便飯,也沒見有什麽反噬,疆域越打越大,國力越殺越強。

“縱是真的有什麽反噬,為我大宋家國、昌化軍百姓,賈某何惜一身?”賈旭這樣說。

陸秀夫倒也沒什麽可反駁的,畢竟蒙古人不幹人事兒是真的,蒙古軍隊的強大也是真的。

他隻是提醒賈旭:“安南國畢竟還受著朝廷的冊封,亦受著蒙古軍隊的壓力。若是事情敗露,安南國倒向蒙古,不僅對大宋的後方威脅甚大,你於丞相麵前也不好交代。”

“安南國剛剛還受了忽必烈的冊封呢。”賈旭說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這種事情偶爾為之還好,不能經常做。還是要找個更穩妥的方式,所以過幾天,我還要去占城國一趟。哦,君實先生放心,這次不是去打劫,而是正兒八經的外交。昌化軍的各項內政,還是要繼續仰仗君實先生。”

“內政方麵的事,請大人放心。能實實在在為國為民做些事情,陸某也是十分開心的。”陸秀夫說道:“隻是錢糧上麵,大人還是要多花些心思。目前昌化軍的財政嚴重失衡,全靠丞相的物資錢糧補貼。而且按照大人的規劃,隨著昌化軍繼續發展,窟窿隻會越來越大,如果不尋到生財之道,這虧空便如無底洞一般,總有填不起的時候。”

賈旭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隻是今年我急於在安南、占城等地布局,脫不開身。明年我應該是要回京一趟,與晴兒完婚,屆時我會與我家大人好好商談一下掙錢的問題。”

陸秀夫點了點頭,轉而又問:“朝廷此番與占城相交,有何所圖?”

“朝廷?”賈旭一愣,隨即恍然:“哦,跟朝廷沒關係,是我自己要去。”

聽賈旭這樣說,陸秀夫反而愣住了:“大人剛才不是說,此行是正兒八經的外交?沒有朝廷諭旨,大人不過一縣軍軍使,如何行外交之事?”

“嗨,諭旨的問題好解決。”賈旭轉身打開書房一角的箱子,從中拿出數張空白諭旨,和一個木頭刻的大印,放在桌上,對陸秀夫說道:“君實先生文采好,字寫得也漂亮,就幫我隨便寫上幾句,安個由頭,用作我前往占城的名分即可。”

陸秀夫被他的大膽舉動驚呆了。“這這……這……”

“這什麽這,我又不是第一次矯詔了,事急從權嘛。”賈旭卻渾不在意,拍了拍陸秀夫的肩膀說道:“快好好想想,這封諭旨該怎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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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趕在八月份的颶風季到來之前回來,賈旭在昌化陪著呂妙晴、杜韻茹、王靖瑤三女遊玩了幾日,便又啟程,徑往占城而去。

與前次偷換旗幟、冒充占城國水師打家劫舍不同,這次賈旭乘著數艘福船,帶著以張世傑為首的三百名全副武裝的宋軍護衛,大張旗鼓地打著大宋欽差的旗號,先西航至安南的建昌路,通報安南當局後,沿著海岸一路南下,最終到達了占城國的首都毗闍耶。

占城國原為中原王朝領地,漢時屬交趾刺史部日南郡。東漢末年當地的占族人區連殺死漢朝委任的象林縣令,率數千人起兵,占據了原日南郡的大部分地區。交趾刺史樊演征發交趾郡、九真郡之兵前往征討,但漢軍因為害怕遠征而發生嘩變,導致失敗,漢順帝欲發荊州、揚州、兗州、豫州四萬人馬前去鎮壓,也被大臣李固勸止,其地至此從中國獨立,建立了占城國。

此後曆經千年,占城國有過輝煌,也有過衰落,北與漢、晉、唐諸朝交戰過;與北方隨後獨立的安南國也爭戰不休、被安南滅過國;與西邊的真臘國更是世仇,即攻占過真臘的首都吳哥,也多次被真臘滅過國。最近的一次是六十年前被真臘吞並,然後於四十年前又複獨立,建立了占城國後第十二王朝,如今在位的正是這個王朝的第二代王,闍耶因陀羅跋摩六世。

聽著隨行的陳國康粗略的介紹著占城國的曆史,賈旭心想這蕞爾小國倒頗為好戰。這般性情,倒也容易利用。

船隊停靠在毗闍耶城靠近海邊的港口屍唎皮奈,派人上岸致書,通報來意。

而占城國王闍耶因陀羅跋摩六世,收到賈旭的來書,也是一頭霧水。他當然知道大宋,也清楚那是一個與占城實力相較天差地別的天朝上國,隻是雙方在地理上並不接壤,官方層麵上的交往也早已斷絕。上一次占城國遣使入貢還是在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距今已經是兩百五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占城國還是第八王朝,現在已經是後第十二王朝,中間國都被人滅了好幾次了,大宋冊封的占城郡王稱號早就落入了曆史的塵煙,湮沒不見。

如今的雙方,隻有民間少量的商貿往來。這個時候大宋的使節跑來幹什麽?

那些個遠在北方的中原王朝,曆來喜歡營造“萬國來朝、四海賓服”的氣象。雖然與周邊這些毗鄰的國家始終把占城當作吞並對象相比,遠距重洋、並不接壤的中原王朝要好相與得多,他們隻是求些麵子上的臣服,隻要順著他們的意思說些歌功頌德的話,就能收獲極大的滿意,和厚厚的一筆賞賜。

隻是那些來自“天朝上國”使臣每每狂妄倨傲,自己好歹也是一國之主,偏要在他們麵前低聲下氣,讓人好不痛快!

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見上一見,看看大宋使節到底是何來意。但即使要見,也不能馬上就見,先許他們上岸,然後在城中晾他們幾天,殺殺他們的威風。若又是一群猖狂之徒,再將他們趕回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