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眾生皆苦為己活
冷無風死了。
他似乎早就想要死諫，早就想要麵聖，向聖人言說人間疾苦。
為此。
他不惜舍生取義。
可當他吃下了用羊腸包裹的斷腸草，然後在被人抓住，由大周北鎮撫司指揮使嶽晟風帶回京城。
最後終於見到了大周皇帝蕭塵的時候，卻又有一些心灰意冷。
傳聞中，被稱之為仁君之資，聖德賢明的大周皇帝，他的心中似乎並未裝著百姓。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得到的。
作為一位帝王，他的心中怎麽可能裝得下百姓嗎？
在他的心中，自身的皇位、蕭家的天下、大周的國祚，永遠要比百姓更為重要。
隻要是這天下不亂，隻要是他還穩穩地坐在那個位子上。
那就是天下太平。
至於人間疾苦？
那不是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吃得好，穿得暖嘛。
百姓苦點兒，又怎麽呢？
若是那些個窮苦的百姓都死絕了，才更好呢。
或許吧。
或許……大周的皇帝蕭塵就是這麽想的。
嶽晟風抱著冷無風的屍體，走出了偏殿，走出大明宮。
讓人去找來一個板車和白布。
把冷無風的屍體放在了板車上，然後蓋上了白布。
他親自拉著，到了城外郊區。
就在這長安城的後山上，尋了個偏僻一點兒的地方，讓親衛挖坑。
他則是站在那裏，看著整個長安城。
日落西山。
夕陽的餘暉之下，整個長安城看起來更添加了幾分輝煌。
他不明白冷無風為何要這麽做，為何會這麽做。
因為在嶽晟風看來，人各有命，有人天生為王，有人落草為寇。
有人生來就榮華富貴、金玉滿堂，隻需要享受著人間富貴便好。
也有人生來窮困潦倒，甚至是可能連看著一眼世間的機會都沒有，就可能被父母給拋棄，親手溺了。
這也不是沒有。
他甚至是親眼見到過。
可這又如何？
這世間，總是會有權貴、富商、工匠、跑堂、農戶、奴隸、乞丐等等，這才有了這樣一個天下。
人心不古，貪婪為主。
卻也有人碌碌無為、好吃懶做、好賭成性，要麽平凡窮苦一生，要麽懶惰窮苦一生，要麽一夜輸光所有家財，甚至是還會斷手斷腳。
窮苦。
三分天注定，七分人自找。
就算是大周再繁榮昌盛，窮苦之人依然無數，救的過來嗎？
嶽晟風隻覺得不值。
等到親衛挖好了坑。
夕陽也已經落下。
一座新墳，出現在了長安城的後山上。
嶽晟風拿來親衛買來的酒，倒在了地上。
“不服俠客之名。”
“嶽某生平也很佩服你這樣的人。”
“不過啊，這天下百姓千千萬萬，人各有命，你這樣做，他們看不到，就算是聽聞，怕是也隻會歎息一聲，等到明日朝陽升起，他們依然還是會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
“等再過幾年，怕是早已經忘記了，當初有一人在皇宮之中，以死直諫，請陛下看一看人間之疾苦。”
嶽晟風搖搖頭。
歎了一口氣。
帶著人離開了。
是夜。
又有一夥兒人，找到了這裏。
“嘭。”
他們挖開了這座新墳，掀開了棺材，抬走了冷無風的屍體。
第二天。
早朝之上。
二皇子蕭弘上報了賑災議程。
蕭塵看完，大為滿意。
不僅僅是他，就是這文武百官聽了，也都稱讚不已。
確實是麵麵俱到，把所有能夠想到的地方，也都想到了。
若是能夠按照這個辦法賑災，相信雪災很快就能夠得到解決，百姓們也能夠度過這一次的寒冬。
蕭塵當即誇獎，然後……拿出了一把寶劍，賜予二皇子蕭弘，授他可先斬後奏之權。
早朝之後。
蕭塵帶著人，出了皇城。
“袁卿，節哀順變。”
不錯。
他來到了邢國公袁光印的府上。
看望老年喪子的袁光印。
作為大周皇帝，身份之尊貴，自是不用言說，當然不可能還去給袁野上香。
而作為大周儲君，太子蕭無忌則是去上了香。
同時。
蕭塵還帶來了一份聖旨。
由瑞安宣旨。
也就是追贈袁野，賞賜袁光印，還有提拔袁光印的三個女婿等人。
也算是皇恩浩**了。
袁光印頭發花白，佝僂著身子，感動不已，當即帶著全家深深地給皇帝蕭塵施禮，以謝聖恩。
蕭塵扶起了袁光印，拍了拍他的手，說道：“老將軍，是朕有一些對不住你啊。”
“想當年，老將軍跟隨先帝一起南征北戰，又戍守邊關，護衛大周，勞苦功高。本應該頤養天年，卻不想，出了這檔子事情，唉，朕本想要讓嶽晟風提審那個賊子，卻不想，他竟然自盡了。”
“不過，你且放心，朕讓嶽晟風繼續追查，一定會抓住所有的賊子！”
袁光印那裏聽不出，蕭塵不過是幾句客套話罷了。
而蕭塵越是如此，也就越讓他有一些確定，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了。
“臣，跪謝聖恩！”
袁光印直接感動地跪了下來。
蕭塵連忙上前扶起來了。
看起來，倒真的是君明臣賢呢。
袁野下葬那一天。
天空陰沉沉。
邢國公府的後院。
袁光印和幾位老管家，站在那裏，看著前麵，惡狗撕咬著一具屍體。
等到惡狗吃的差不多了。
袁光印才沙啞著聲音，輕聲道：“走吧。”
送葬隊伍十分龐大。
也算得上是奢侈了。
太子蕭無忌也出麵，於無人處，遞給了袁光印一個紙條。
“老將軍，袁野之仇，可以報了。”
蕭無忌短短一語，便微微施禮，離開國公府。
等到安葬了袁野，回到了家中，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
袁光印才拿出了紙條。
看著上麵。
隻寫了一個字。
‘弘’
袁光印的雙眼之中，露出了強烈的殺氣。
他就知道。
冷無風之後，必定有人。
還是皇帝不想動的人。
“老夫……會讓你後悔的！”
……
“我一定會讓他後悔的！”
“嘭！”
東宮的習政殿中。
蕭無忌又開始摔東西起來。
並且大罵不已。
坐在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卻眉頭一皺，神色有一些不喜。
“你這就沉不住氣了？”
“比起那位憨太子來，更不如也！”
蕭無忌神色陰沉，一雙眼睛陰翳地看向中年男子，咬牙道：“舅舅，我如何能夠沉得住氣？”
王珪冷聲道：“沉不住，也要沉，怒火隻會蒙蔽你的雙眼、擾亂你的心神、影響你的識海，讓你衝動、暴躁、不安，最終做出無法挽回的錯誤。”
“而你，一步錯，那便是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