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南下
張家國的這番慷慨陳詞，著實是讓陳衛東刮目相看。
陳衛東很了解張家國的性格，知道張家國的性格雖然跳脫，但卻不是一個敢於承擔責任的人。
如今聽到張家國的這番話，陳衛東的心中不免為之感動。
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張家國對陳衛東伸出了自己的手。
陳衛東再度看向張家國，卻發現張家國的眼神此時已經變得十分堅定，仿佛是要入黨一般！
陳衛東伸手握住了張家國的手，兩人的手緊緊攥在一起。
兩人雙手相握，陳衛東這才發現張家國的手竟然在微微發抖。
張家國有些尷尬的對陳衛東笑道：“不好意思啊東哥，我太激動了……”
其實對於這次的南下之旅，陳衛東之前也一直惴惴不安。
他也不知道這次自己能否成功，畢竟他上一世發際還是在二十一世紀，那時的就業環境和機遇遠非如今所能相比。
如今的南方市場隨著改革開放雖然也充滿了無限機遇，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和他上輩子所麵對的情況有著很大的不同。
這個時期的市場還處於初期狀態，雖然充滿了機遇，可是卻也有著無數未知的風險。
大浪淘沙，最終隻會有真金遺留在沙灘之上。
而那些隨著潮水一同而來的沙礫，最終也隻會隨著潮水的退去重新泯於大海。
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後，陳衛東感覺自己輕鬆了許多。
或許是因為有好友的陪同，所以陳衛東不再像是之前那樣對於這次前途未卜的出差之旅惴惴不安。
廠裏的確給他們買了車票，可是因為條件有限，所以廠裏隻給他們買了兩張硬座。
來到車站時，時間已經是深夜時分。
深秋的北方寒意料峭，張家國身上穿著大衣，不斷跺著腳，手裏還提著一隻巨大的行李袋。
與他不同，陳衛東這次出門隻是輕裝簡從，他隻帶了自己剩下的幾百塊錢，同時還有廠裏為他準備好的兩套零件樣品。
看著手中拎著行李袋的張家國，陳衛東頗為無奈地對他說道：“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次什麽東西都不用帶，等到了那邊之後咱們都可以買新的！”
張家國聞言笑著說道：“我帶的不是生活用品，是咱們兩個在車上要用的東西！”
“咱們在車上才能待多長時間，你這大包小包的上了車還得照看！”
對於張家國的此番舉動，陳衛東可謂是十分無奈。
他不知道張家國那巨大的行李袋裏究竟裝了些什麽東西，不過看對方一臉神秘，陳衛東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欲望。
隨著車輛入站，兩人隨著稀疏的人群一起登上了這列前往南方的火車。
與他們同乘一輛火車的人並不算多，這些人前往南方也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謀取一條生路。
現在的北方經濟還沒有受到提振，而這些準備背井離鄉的多數都是國營工廠的骨幹。
因為國內市場受到了衝擊，導致他們也麵臨著工資滯押的尷尬處境。
這些年輕的技術骨幹想要憑借自己的一技之長，去南方尋求一個謀求溫飽的機會。
兩人上車的時候發現車裏已經稀稀拉拉的坐了一些乘客。
張家國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拿著車票在車裏來回走動，尋找他和陳衛東的位置。
在經過一番尋覓之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座位。
而在他們的對麵則坐著一位頭發花白，手上提著公文包的老人。
老人戴著一副眼鏡，身上穿著中山裝。
那隻皮包就放在他的身邊，對於車內的喧囂，老人似乎充耳不聞。
陳衛東和張家國兩人磕磕絆絆的來到了這位老人麵前。
陳衛東微笑著對老人點了點頭，並將那隻裝著零件的包裹放在了頭上的行李架內。
張家國則是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同時隨手拉開了背包拉鏈！
陳衛東本來還在好奇張家國的背包裏究竟裝了什麽東西，可是隨著對方將背包打開，裏麵裝著的東西著實是讓陳衛東大開眼界。
張家國的這個背包裏並沒有放任何的生活用品，這裏麵放著的全都是煙酒，熟食一類的東西。
張家國先是從包裏拿出了一隻牛皮紙袋，紙袋打開，裏麵放著的是提前準備好的熟食。
緊接著他又從背包裏取出了一瓶白酒，同時還有兩隻搪瓷水缸。
張家國這如同變戲法般的舉動著實是讓陳偉東大吃一驚，此時他終於明白張家國口中所說的在車上要用的東西是什麽了！
張家國擰開酒瓶，並倒出了兩杯酒。
濃鬱的酒香瞬間席卷了整個車廂，而坐在兩人對麵的那位老人，在聞到酒香後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這個時代的列車餐飲並不像二十一世紀那樣發達，雖然在車上也能買到食物，可卻多數都是些寡淡無味的速食。
坐在兩人對麵的這位老人雖然一直保持著目不斜視的狀態，可是陳衛東發現他的眼角餘光卻還是會時不時的瞟向桌上的那兩杯酒。
張家國大大咧咧，並不像陳衛東那樣心思細膩。
他隻是自顧自的從背包裏拿著東西，卻不像陳衛東這樣發現了麵前這位老人的態度轉變。
陳衛東也不是吝嗇之人。
既然能夠在這趟南下的列車相遇，那就說明他們雙方有緣。
雖然陳衛東並不相信常人口中所說的緣分，可是他卻並不介意和這位初次相識的老人同飲一杯。
帶到張家國把琳琅滿目的各式食品全都擺到桌上，陳衛東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轉頭看向張家國：“包裏還有杯子嗎？”
“有啊，我這次出來帶好幾個呢！”
“再拿隻杯子出來！”
張家國也不問原因，隨手又從包裏拿出了一隻搪瓷水缸。
陳衛東將那杯已經倒出的酒隨手推到了老人麵前：“老爺子，遇上就是緣分，要不您也整兩口兒？”
老人看著酒杯咽了口口水，可隨後又看向了放在身邊的公文包。
陳衛東看出了他的顧慮，於是便笑著對他說道：“您放心吧，我和我這朋友都不是壞人，我們兩個是縣機械廠的職工，這次帶著零件樣品是想要去南方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一條銷路。”
“我看您這做派，想來應該也不是普通人，看架勢，您應該也是想去南方，咱們爺仨喝上一杯，也就算是認識了，接下來這幾天在路上也算有個照應！”
陳衛東的盛情邀請，讓這位老人的心思逐漸變得活絡起來。
張家國一向是以陳衛東馬首是瞻，陳衛東已經開口，他自然不會拂了陳衛東的麵子。
這位老人果然也沒讓陳衛東失望，麵對陳衛東的盛情邀請，老人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您千萬別拘束，能夠在車上碰到一個酒友，這也實屬難得……”
三人推杯換盞，一連喝了幾杯。
老人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拘束，反而是和陳衛東兩人打開了話匣子。
經過一番攀談，陳衛東了解了這位老人的身份。
陳衛東之前隻是看了一眼這老人的裝扮，便意識到對方的身份恐怕並不簡單。
在這個時代，公文包可是稀罕物，除了政府機關人員再就隻有國營工廠的領導才能得到一個。
這老人隨身提著公文包，身上的著裝穿的也是十分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過陳衛東並非是為了結識對方才邀請對方喝酒，他隻是覺得這老人獨自乘車實在太過寂寞，所以才想邀請對方喝上兩杯，借此排遣一下旅途中的寂寞。
經過一番簡單的攀談，陳衛東終於了解到了這位老人的身份，原來這位老人是市裏的一位領導，這次前往南方主要是為了促成兩市合作。
自從改革開放以來，南方的發展有目共睹。
而北方則是因為工業化的原因，導致經濟發展停滯不前。
市裏想和南方開展雙方合作，希望能夠借南方的發展勢頭來牽動本市的發展潛力。
市裏對於此事也是十分重視，之前已經一連派過幾位領導商討此事。
這位老人是市裏的一位大領導，這次動身是要專程敲定此事，同時也要引薦幾個本市的模範單位，作為合作實行單位。
不過這位老人和其他的領導不同，他不喜歡手下圍繞在他的身邊，他希望領導班子能夠得到凝練，能夠做到物盡其用，人盡其職。
為了能夠起到以身作則的效果，這位大領導這次獨自動身，前往南方。
本以為這一路上的旅途可能是會枯燥乏味，卻沒想到在這次南下的列車上竟然遇到了陳衛東和張家國這對活寶。
陳衛東雖然年輕，可是談吐卻極富涵養，而且對於眼下局勢也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
至於張家國，則是隻知道悶頭吃喝，時不時的還會插兩句嘴。
這兩人的性格可謂是有著極大的不同，不過他們能夠湊到一起，這位老人卻也不覺得奇怪。
一連幾杯酒下肚，這位老領導的臉色不免變得紅潤起來，他笑著對陳衛東問道：“你們這次去南方，應該是肩負了極為重大的使命吧？現在很多國營工廠甚至連工資都開不出來，你們兩個可是肩負著全廠員工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