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知所謂的祭品
大陸通曆890年，十月。
新倫恩，外城區下水道，拜心教廷分據點。
利劍攪入腦漿似的抽痛轉瞬即逝，巴爾斯頓驟然驚醒，借著略有些渾濁的瞳孔環顧四周，臉上殘留著對陌生環境的錯愕與迷惘。
這是什麽地方？
他一時間迷迷糊糊，想抬手無果，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捆在了一張石椅上，手腳勒得生疼，麵前還擺著張齊胸高的木製講台。
款式嘛，有點像影視劇中神父布道的那種。
空氣中發酵垃圾的氣味揮之不去，隨著呼吸鑽入鼻腔，刺激得他精神一陣，頭腦也隨即清醒過來。
“這是...穿越？”
怔怔地看向自己動彈不得的雙手，手指修長而纖細，分明不是自己原來的身體！
很快，如走馬燈流轉般的記憶片段浮現，腦海中漸漸補全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巴爾斯頓.霍爾沃，西大陸新倫恩登記居民。一名因熱愛藝術而窮困潦倒的畫家，專業水平尚可但不遇伯樂，隻能憑借微薄的政府補貼和打一些零工維生。
家庭和諧，因為家裏戶口本就隻有他一人，父親與母親都死於六年前那場席卷大陸的瘟疫之下，沒有兄弟姐妹，不多的親戚朋友們也死的死，跑的跑...
就在一天前，孜然一身的他在街頭遊**兜售自己畫作時，突然就被人從後麵敲了悶棍，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一夥邪教抓住，五花大綁。
“不是吧，剛開始就玩這麽刺激？”想到這，巴爾斯頓情不自禁抽了口冷氣，脊背一陣發涼。
這個所謂的新倫恩治安竟和自己的運氣一樣差，剛穿越就要跟一群精神變態的邪教徒打交道？
雖然在現實中看過很多穿越小說，也幻想過各種奇幻的經曆，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那些都隻是紙上談兵，遠不及眼前的這個真實世界給他的衝擊和恐懼強烈。這種恐懼和無助的感覺是如此真切，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冷靜，冷靜...
深呼吸，強壓下負麵情緒，他微微扭動脖子，借著不算明亮的火光打量四周環境：
石室之內，黑暗與潮濕交織成一片，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隱約還能聽見水流從管道流瀉的唰唰聲。角落青苔密布，時不時還發出悉悉索索的響動，滿是水漬的破布隨意鋪在靠牆的幾張桌子，上麵擺放的刑具千奇百怪，都是他沒有見過的。
抬頭一看，天花板稀拉垂落下的鐵鏈分外猙獰，從規格上分析，不像是為束縛人類所打造。
巴爾斯頓心底猛地咯噔一聲。
“祭司大人，‘柴薪’已經到位，隨時可以開始儀式......”
這時，粗獷的男性嗓音幽幽響起，語調怪異，卻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恭敬。
定睛一看，不遠處，腰挎佩劍的大塊頭正躬身朝祭司匯報，後者全身包裹在黑袍中，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雖然不知道那群邪教徒把自己綁在這究竟所為何意，但他從“柴薪”和“儀式”兩詞中已然察覺危險。
“得想想辦法...”
咬著牙，他試著掙紮了一下，但由於這具身體肉體加點太低，繩子也不是地攤的便宜貨，除了在身上留下幾道更深的勒痕外就沒了別的效果，徒勞無用。
這也不怪他，一名賣不出作品的畫家，手無縛雞之力，又吃不飽穿不暖，在新倫恩活下來已是相當不易，更別奢求什麽身強體壯了。
“可惡，”見那群邪教徒沒注意到自己，巴爾斯頓微微思索片刻，又壓低嗓音嚐試呼叫了一聲：“係統？”
回應他的隻有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完蛋，好像金手指也沒到賬...”
額角滲出一層細汗，他抬眼一看，門口那位被稱為“祭司大人”的家夥已經朝著自己走來了，手上還捧著一本泛黃的書典，頗有曆史氣息。
他背著光走著，麵無表情，將書典緩慢端莊地擺放在講台上，兜帽下那對眸子隨意掃過巴爾斯頓臉龐，冰冷得可怕。
下一刻...
嘭！！
突如其來的劇痛從腹部蔓延至全身，巴爾斯頓還沒反應過來便慘叫出聲，曲著身子，繩索因壓力繃得筆直。
身後，一名大鼻子的守衛冷笑著揉搓手腕，滿臉陰狠說道：“狗屎玩意，祭司大人是你能直視的嗎？”
說罷，他整整盔甲再次站好，臉上露出一絲微妙且隱晦的得意。
你是真該死啊。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巴爾斯頓喘著氣，表麵縮著腦袋，嘴裏卻低聲用普通話暗罵道，“你給我等著，如果我能活下來第一個弄死你！”
他的身旁，火把的光忽然張牙舞爪起來，忽明忽暗，絲絲火星分裂摔在地麵，一瞬間便暗淡了下去。
“去，把書翻開來，儀式可以開始了，希望這次我們能獲得神諭...讚美【心門】。”
祭司顯然沒有在意這些小插曲，他陰沉著臉，大踏幾步退至門口，操著沙啞的嗓音伸手一指。
翻書？
巴爾斯頓耳朵動了動，再次把目光落到麵前講台的書上，觀察著那泛黃封麵，越看越不安，心裏隱隱有股不祥的預感。
這書封麵的紋理和質感，有點不對勁。
是...人皮？
“我...好的大人。”
收到命令，那名大鼻子守衛先是愣了愣，滿臉不情願地行動起來。
塗著桐油的木講台忠實承著人皮書典，翻開的書頁卻是空無一物，裏麵布滿皺紋和折痕，顯得尤為粗糙。
此時，火把的光再次搖曳起來，仿佛在恐懼什麽，內焰裏甚至帶上了一絲灰蒙。
可室內並沒有風。
石室內的溫度仿佛一下子降了好幾度，巴爾斯頓忽然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置身於一個陰森恐怖的陵園中，周圍彌漫著瘟疫和死亡。
“唔。”
他本能感覺到不適，移開視線不去看書，但心裏陡然升起一種別扭的期待感，引導著自己的視線；
看一眼，一本書而已，不會有問題的......
哢嗒——
關門聲在空曠的石室內格外清脆。
直到這時，巴爾斯頓才堪堪回過神，驚然發現，現在無論是守衛還是黑兜帽祭司，都已經離開房間了。
“這本勾八玩意什麽來頭？好像真是有點邪乎！”
心中駭然，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他果斷把頭側到一邊，死死閉著眼睛，努力克製著心中愈發膨脹的畸形渴望。
光翻開都有這麽大威力，這看了不得死啊。
繼承原身的常識記憶，巴爾斯頓明白，這個世界與藍星截然不同，時代背景有些類似19世紀末的歐洲，但多了很多超自然的元素。
如日中天的教會勢力。
離奇古怪的都市傳說。
還有獨立於治安係統的特殊部門。
種種跡象表明，新世界區別於藍星曆史發展，更多的是往神秘學方向靠，有著超乎想象的超自然力量。
麵前這本人皮書的異常，無疑佐證了這個結論。
黑暗中，空氣漸漸彌漫起淡淡血腥味，而且愈來愈濃厚，仔細聽，還有些類似粘稠物體摔落發出的“啪唧”聲於石室內回響，煞是詭異。
異變越發離奇，似乎閉眼也不太管用了，他耳邊再次泛起囈語，思維逐漸混亂，書裏的汙穢之語忽閃，透過眼皮，直往他腦袋裏鑽。
“完蛋，要栽這了嗎......”
隨著汙染逐漸加深，他緊咬著牙，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身體的各處血肉不規則湧動翻騰，皮下仿佛有什麽東西想鑽出來！
砰！
就在快失去意識之時，巴爾斯頓艱難睜眼，隱約看見一抹金光，裹挾著環環經文，從自己體內激射而出，化作棍形狠狠朝人皮書敲去，震出一圈燦金漣漪。
“這是？”
一切發生在眨眼間，伴隨著棍影叱吒，那本猙獰的人皮書氣勢一凝，跟見了貓的耗子一般彈飛起來，在空中“劃拉”一聲合攏，重重摔回台上。
即刻，塵埃落定。
“呼——呼——活，活下來了...”
大口喘著粗氣，巴爾斯頓軟軟癱在石椅上，滿是後怕，劫後餘生的心理刺激和腎上腺素一波一波衝擊大腦，仿佛整個人都要被融化掉了。
他無意識攥起拳來，四肢泛起絲絲暖流，暗金光芒在皮肉下湧動，氣力逐漸填滿五髒六腑，連帶大腦也愈發清明起來。
“金光...棍影...經文...”
凝神片刻，他來不及探究自己身體變化，眼中便再現起那道金光，腦海中竟緩緩浮現出一個經典的人物形象：
身披鎖子黃金甲，頭戴鳳翅紫金冠，
腳蹬藕絲步雲履，手握如意金箍棒！
“齊...齊天大聖？”他低聲喃喃，眉頭微皺，仍有些不敢相信。
這倒不是對大聖的神通有什麽懷疑，隻是這個世界的畫風更貼合維多利亞，神仙的存在確實沒有什麽合理性。
“等等！難道說...是那個小手辦？”
思緒遽然一閃，他瞳孔縮如針芒，聯想起在穿越前，自己曾在路邊小攤買過一個小玩意。
那是個堪稱“兒童邪典”的金猴雕像，若不是手裏抓著根標誌性的棒子，他還真認不出來那玩意雕的是齊天大聖。
聽說雕像是攤主不知從哪個旮旯裏撿的，價格標得隨意，當時巴爾斯頓一合計，弄個獵奇手辦擺家裏也不錯，就直接全款拿下帶回了家。
“沒錯，就是那個金猴雕像！”
吐出一口濁氣，他重新梳理了一遍記憶，更加能確信，自己這幾天接觸的事物中，唯一與猴哥有關的，就是那個雕像！
還不等他繼續深入思考，消散的金光再次從胸口處爆開，巴爾斯頓隻覺得眼前一亮，世界的一切都在飛速遠離，靈魂瞬間被拉入了另一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