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雷分陰陽 法有正邪

謝道長所習雷法,是虛靖天師所傳《天心五雷正法》的衍生之術,唯有天師府中真傳弟子,赤誠於教且有大功者方可傳授。

張牧之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上麵醒目的朱砂紅字:“非吾正一天師道真傳弟子不得傳授,修行不夠,五髒不堅,五氣不盈者不得修習。”

張牧之接著往下看了會:“原來是采煞修雷之術!”

煞,指雷煞之氣。

雷乃天地之威,其中煞氣亦十分凶猛,若像食氣一般吞服,輕則損傷五髒,重則浸染元魂,稍有不振更有道隕之危。

故而才說,修行不足,元神不固者,五髒不堅者不能修煉此功。

需得有精通雷術的法師先繪製五雷符收攝雷霆煞氣,再采集地氣之中五行之精,二者煉成一處,用符紙包裹後吞入腹中。

再運行周天,按照五行五方神雷的屬性,將之歸入五髒,在其中衍生雷霆種子。

而後慢慢修煉,養育雷霆真種使其壯大,從而能驅使雷霆,行雲布雨,降妖驅邪。

雷霆從天而降,份數乾卦,而地氣為坤,這兩者混同一處,便如天地交感,陰陽流轉。

張牧之看到此處,忍不住驚歎:“此法果然凶險!創法之人也是膽大包天!”

隻看其立意,便是虛靖天師的風格。

無論自家所習,觀想雷祖法身而後將之煉化,還是這種吞食雷煞、地氣而修雷的方式,都是一樣以己身融匯天地大道,走的是以自身為雷神的路數。

修成之後便能掌控雷霆樞機,不必召請雷神行法,一念動而雷法生。

“不過這雷煞、地氣都乃陰屬,修成應該是陰雷之流!”

“以肉身行氣之法煉成陰雷,那陽雷便該是元神觀想之法!”

張牧之想到此處,便接著往下觀看。

後麵並沒有陽雷的修煉方法,隻有兩句話:

“陽雷所修之法乃元神秘術,此法師徒口口相傳,不立文字,唯陰雷大成後方可修行!”

“陰陽混煉為一,可得天仙道果!”

“原來如此!”

張牧之長籲一口氣。

“《天心五雷正法》一開始便觀想雷祖,囊括陰陽,立意更高遠,且不像這采煞修雷之術那般凶險!”

謝道長所傳法本再往後翻,便是一些同雷法相關的法術,如五雷符等各式符籙繪製之法,各部雷神召請之法,甚至雷祖廟如何建造,雷神法像如何裝髒,如何開光等等。

書頁空白處還有一些小字,應是謝道長手書:

“此地橫斷山中有地縫裂隙可通黃泉,時有惡鬼、陰魔逃出為禍,吾欲建雷祖廟鎮之,奈何不通陶朱之道,隻能暫時以靈符封住,若後繼之人有緣,可試為之!”

張牧之看到此處,忍不住歎息:“謝道長真乃高道也!”

雖不知這位謝道長是什麽修為境界,但隻看他能預知天壽,又自言駕鶴南宮之語,那至少也是陰神成就的道行。

龍虎山天師正統傳人,成就陰神境界,又修了五雷法,其神通比其他各派道士要厲害得多。

就算不提自身所修雷法,隻是符籙召請之術,也能使諸神隨身,天兵護法,伐山破廟無往不利,什麽巨妖大魔之類也能橫推。

天師府正傳弟子都有監察天下神祇之權,符籙之下,什麽山神、水神、土地神,甚至是陰司、城隍都要俸令而行。

龍虎山赫赫威名,豈是等閑?

哪像張牧之,雖自認是天師府嫡傳,卻不被承認,連召請自家隨身兵馬都擔心指揮不動。

如謝道長這等能為,但凡想要財富,隻要顯露點手段,不知有多少人要上趕著來送錢。

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連建一座雷祖廟都沒錢的地步。

而謝道長在此地多年,想必從未向眾人中提過金銀之事,

連韓員外這等赤誠信道之人都不知道謝道長有興建雷祖廟的想法。

或許有人說,韓員外連老君觀都出資建了,再建一座雷祖廟,有何不可?

想必韓員外自己也是願意的,隻是謝道長不想開口而已。

這正是謝道長持道行事,不違自身的修行。

此言此行,並非迂腐,也非恥於黃白俗物,自命清高。

而是謝道長覺得不該如此做,便不去做。

若有人布施香火錢,謝道長也會收下,湊不夠錢建廟,就當機緣不夠。

道家修行,又叫修真,這“真”字便是祛除偽詐,得見真我之意。

簡而言之,不做違心之事便是俸道而行。

同儒家所言“有所為,而有所不為”是一個道理。

便如此刻張牧之覺得尋韓員外等人籌錢建廟也沒什麽不可,若必要時他便會開口。

而謝道長以為神通道法不該是謀取錢財的手段,便不強求。

二者雖然選擇不同,卻都是順從自己本心之舉。

張牧之翻看謝道長法本之中留下的文字,頓時明白這位素未謀麵的同門師長,乃是一位有德行的真道人,心中不禁生出認同感。

“稍後可去謝道長安葬處祭奠一番!”

法本再往後翻,應該是謝道長在外行走時收集的法術,有明顯異於天師府所傳的符籙,有民間法教所傳的咒語,內容跨度奇大,且不成體係。

有感陽起屍法,據傳乃是茅山所傳趕屍之術。

有咒棗術,乃是以幹棗施咒去病的法術,同天師道符籙治病有相通之處,施法過程更簡單,據傳當年薩天師便精通此道。

有借物化形術,乃是一種幻術,能剪紙為月,撒豆成兵,不過變化出來的都是虛幻之物,過段時間後便會顯出原形,還比不上狐精所使的惑心術。

狐精所使惑心術能根據受術者心念呈現威力,而這借物化形術徹頭徹尾都是假的。

剪紙為月,一戳就破,撒豆成兵,也沒有絲毫悍勇,隻能唬人。

甚至還有一道呂祖放生咒,言語粗陋似民間俚語:“天叱叱,地叱叱,罟網變成佛袈裟。山中鳥獸掃巢穴,水中魚鱉盡掃沙。一切昆蟲掃淨土,若有一個走不脫,山神水將來救他。唵興唎興唎摩阿興唎變哆唎娑婆阿。”

據說在山野間遇見人打獵時,念此咒三遍,那獵人不拘是弓箭還是火器都不能射中山中鳥獸。

此咒假托呂祖之名,內容卻不似道家,但能被謝道人記載到法本之中,想來應有靈驗。

再往後還有許多類似法術,大多施展起來十分迅捷,內容也五花八門,張牧之大致翻看了下,並未仔細研讀。

張牧之一直看最後一頁,見紙上依舊用朱砂書寫了幾行紅字:

“修道之人,上體天心,當存仁善之念!”

“後來者承吾法本,研習正法,如遇邪師行害人之法,當誅之!”

所謂邪法,多為一些民間法教不得真傳者,殺生害命習練法術,或圈養小鬼,或以生魂祭練法器,或吞服紫河車精進法力等等,此類邪師多不得善終。

張牧之仔細回憶法本記載,確實都是正法,連諸如五鬼搬運法,遁食法等類似“偷盜”的法術都沒有,更無論害人邪法了。

正一派道士受籙時,品階不同,其所持戒律也不同,但其中都有“止殺”之戒。

而謝道人寫在法本上的最後一句話,卻顯得殺氣騰騰,想來是見過邪師害人,甚至是親手殺過。

“謝道長能將此言寫在法本上,便說明誅殺邪師並不違戒!”

“觀看謝道長法本,便知其為人!我雖道行淺薄,也願效仿!”

張牧之將手中法本合上,走到廂房裏收好,又拿了幾張靈符、桃木劍,來到院子裏,朝著正殿喊了一聲:“師姐!我有事出去一趟!”

大殿中並無動靜,也不知長明仙子聽到沒有。

張牧之拜過到靈官殿拜過之後,走出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