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樹妖 黑山 大劫

天蓬元帥是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座下四大護法神之一,為北極四聖之首,有無量神通偉力,領神兵三十六萬眾,上輔玉帝、分司梵境,下臨泉淵、整隊元皇。

紫微大帝下法旨令張牧之兼任第五殿君王,唯恐上界其他神聖以正統之名做文章,便令天蓬元帥顯現法身,替張牧之正名。

在諸多上帝甚至更高位的神聖眼中,天地如棋盤,那這幽冥世界便是棋盤上關鍵的一角。

陰司正神執掌生死輪回,雖然法力神通難入上界大神之眼,但也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張牧之未來便是諸多棋子之中極其重要的一顆。

隻因他是自末法之世而來,承負天命,先就決定了自家立場,不易被其他想要加快末法降臨的神明拉攏。

不會像之前那樣,任命了李善長做閻王,酆都大帝剛閉關,這位閻王爺就被勾陳大帝算計了去。

當然李善長如今已成棄子,這個另當別論。

十殿閻羅的頂級上司酆都大帝閉關不出,你紫微大帝能讓人兼任地府君王,我勾陳大帝為何不能?別個大帝是不是也能如此?

真要這樣下去,大劫未起,整個幽冥世界便亂了套了。

故而紫微大帝才派天蓬元帥施展無量神威,震懾諸多不服者,免得以後爭執起來麻煩。

天蓬元帥現身便是替紫微大帝表明立場,今後如果誰還敢拿陰司君王之位做文章,便要掂量下自家實力。

眼下大劫還未顯露端倪,諸多有實力下棋的高真上聖都處在排布棋子的階段。

沒有哪個會在這時候擼起袖子上陣同天蓬元帥這等戰鬥力爆棚的大神硬拚。

此為閑言,且不提,隻說陰間眾生抬頭望見天蓬元帥無量法身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且言明報應王為幽冥至尊。

眾鬼民都叩拜在地,一起讚歎天蓬元帥大法力,讚歎報應王慈悲公正。

張牧之心中瞬間明白天蓬元帥來此的目的,亦叩首拜謝。

天蓬元帥運轉法眼觀看,隨即手中長劍一震,一道靈光從天空墜落,飛入張牧之眉心。

“我看你身邊有人同天蓬法有些緣分,今日傳你天蓬秘法,或可為你平添幾分助力。”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張牧之耳邊響起。

張牧之心中多了許多關於天蓬法的秘咒、指訣、各類法器煉製及鬥戰秘術,內容多以殺妖、殺鬼、驅邪等攻伐之術為主,正是上等護道法門。

“多謝天蓬元帥愛護之恩!”張牧次拜謝,再抬頭時上方天蓬元帥的法像已經消散,唯有一片片灰色浮雲遮蔽了天空。

宣旨仙官又讓身後兵將呈上第五殿君王的袞服、冠冕。

張牧之謝過之後將袞服王冠都收入青蓮空間內,心道:“這衣冠應該都是護身之寶,報應王化身日後坐鎮幽冥,正要這些服飾以示威儀!”

宣旨仙官拱手告別:“小仙要向大帝複命,就此別過。”張牧之等眾神都躬身相送。

隨後王棲霞帶著眾陰差也回歸酆都大帝行宮去了,廣場上隻剩下十殿閻君、關元帥和王炎午。

其中關元帥是東嶽天齊仁聖大帝麾下,王炎午是代表文丞相而來,再加上包括張牧之在內的十位陰司君王,正是主掌生死之神齊聚。

秦廣王蔣侯上前拱手道:“還未恭賀報應王順利承位!”泰山王董侯等其他諸王亦齊聲道賀。

“小王隻是暫時兼任,日後還要退位讓賢,不值得各位君王道賀,唯有盡興任事,同各位一起主政陰司。”

張牧之謙虛幾句,同各位大神帶著自家隨侍人員一起走進大殿,待眾神落座後開口道:“現下本王承位,有罪者皆已伏法,正要溯本清源,理定陰司諸事。”

關元帥撫須點頭,其他各殿君王都微笑讚道:“報應王此言大善!”

“今日集會仍遵循舊製,由都城隍文丞相麾下官員先陳述陽間百姓生死之事。”

王炎午從座位上站起,朝各位大神一次拱手之後,從袖中拿出一本戶籍冊子,念道:

“正統一年,我朝生民約七百二十五萬三千六百八十一人,其中四十五萬有餘新生之民為十殿轉輪王處陰魂投胎,貧賤富貴皆有。”

“十三萬餘新生之民為泰山鬼國清靈之鬼投胎,多是清貴子民。”

“新死之鬼有五十二萬,其中三萬兩千餘乃累世行善,已經發往泰山鬼國,待陰壽耗盡之後或轉身天人,或投胎王侯將相等富貴之家。”

“四十二萬發往第一殿秦廣王處,以孽鏡甄別善惡再做定奪。”

關元帥、第十殿轉輪王和第一殿秦廣王讓身後隨行官員核對過數據後,都點頭道:“文丞相治政嚴謹,數目絲毫不差!”

王炎午又將手中書冊翻了一頁:“另有枉死之人七萬有餘,其中仇殺、劫匪、自殺、遭災橫死之人六萬兩千餘,魂魄已發第一殿,甄別善惡後再發往枉死城。”

張牧之身後錦瑟公主核對了數目,小聲道:“數目沒有差錯。”

“另八千人則遭妖邪侵害,魂魄不存。”王炎午又念道。

張牧之眉頭一皺,卻見殿中其他陰神皆麵色不變,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於是也就沒有開口,想等集會過後再尋機細問。

王炎午念完後合上書冊剛欲落座,無意間抬頭,見張牧之表情有異,於是開口解釋:

“我朝疆域遼闊,各山川大澤之中難免有妖魔害人,以川、滇、藏等邊境之地朝廷管轄不到之處尤甚!”

“明靈王麾下大軍年年巡視天下,剿殺各路邪神、妖魔,如今情況已經比天下初定時好了許多。”

張牧之點了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心中卻暗道:

“天下太大,人道法製還不能完全彰顯,深山密林中不僅有妖魔潛藏,還有各蠻族信奉邪神者,多有血食祭祀之舉。”

“各派修行人也是互不統屬,不能全力掃**妖氛,伐山破廟仍未盡全功啊……”

王炎午總結完之後,關元帥開口敘述泰山鬼國的情況,收了多少鬼民,有多少投胎陽世,多少轉身天人,多少被上界各大仙宮吸納作為仙吏、仆從等等。

泰山鬼國自十殿閻羅設立後便漸漸獨立於陰司體係之外,如今隻有行善積德的清靈之鬼才能進入,同各殿君王的工作關聯不大。

接下來便是第一殿秦廣王陳述往年數據,收容了多少新鬼,以孽鏡核定善惡,善者和善惡相等者則編籍造冊,多少願意回陽間墓中居住,多少願意在鬼國中生活,而惡者則發往各殿受刑。

自第二殿楚江王到第九殿平等王皆是罪鬼受刑之處,一般生前作惡之人並不會隻做一件惡事,而是數惡並做,自然要“數罪並罰”。

如在陽間傷人肢體,奸盜殺生歸第二殿楚江王管,而忤逆尊長,教唆興訟者則歸第三殿宋帝王管,如此類推,最後在那個君王處受刑完畢,便是那個鬼國的百姓。

鬼民可選擇回陽間墳墓中居住,歸當地城隍管理,或是在各殿閻君治下鬼國居住,等陰壽耗盡後再去轉輪王處投胎。

除極少數罪大惡極者,如燒殺**掠或殘害他人而不思悔改等等,才會被打入地獄之中,日複一日承受刑罰。

各殿君王羅列的數據中,罪鬼中有多少被打入地獄,多少受刑後轉入下一殿,其比例大致相當,筆者便不一一敘述。

唯有第五殿崔鈺大判呈上的賬冊統計中,被打入地獄的鬼魂比例居然高達三分之一,這明顯不合常理的數據頓時引得其他幾殿君王紛紛側目。

轉輪王薛侯因為自家女兒之事,對這號稱報應王的小道士心中存有幾分芥蒂,嗬嗬笑道:“第五殿君王治下,律法果然森嚴!”

張牧之大感顏麵無光,剛欲開口解釋,卻聽秦廣王蔣侯笑道:“李善長任閻王時,想方設法行壓榨之事,是以多有罪鬼被打入地獄之中,薛侯怎會不知?”

轉輪王薛侯麵色一沉,不知如何回話。

張牧之連忙道:“上任閻王行事肆無忌憚,本王卻不會令治下之民憑白受冤,待集會過後,本王在二十四司之外另設一司,專門負責處理此事。”

身後負責作會議記錄的錦瑟公主連忙持筆記了下來,轉輪王薛侯掃了一眼認真工作的自家閨女,心裏更不是滋味。

一個時辰之後,十殿君王都陳述完上一個三百六十五年的陰魂生死統計。

“接下來便由我等陰司十殿君王共同施法,推演下一輪回陰陽兩界之大勢。“張牧之從袖中拿出剛獲得不久的幽冥天子之印。

其他九位君王亦拿出各自的印璽,一起點頭:“善!”

王炎午滿臉緊張,他身後兩個文吏也神情鄭重,手持紙筆準備記錄。

他們被文丞相派來此處,便是要記錄陰司十位君王推演的未來運勢。

第一殿秦廣王蔣侯手托印璽,道一聲:“啟!”,印璽上發出一道精光,照射到王座前的地麵上。

包括張牧之在內的其餘幾位君王依次把法力注入印璽,發出精光射入地麵。

漆黑光滑的地麵被十道精光照射,開始散發出蒙蒙白光,片刻之後白光褪去,地麵仿佛變成了一方巨大的明鏡,鏡中倒映出陰陽兩界的景象。

最先出現的畫麵是第一殿秦廣王治下玄冥國的都城,城門形如巨大的惡鬼頭顱,門口有成千上萬的黑白無常、牛頭馬麵等陰差領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陰魂進進出出。

這些陰魂大多身形枯槁,麵黃肌瘦,男女老少皆有,神情呆滯,動作緩慢地在陰差的指引下走入秦廣城中。

城內同樣是鬼滿為患,玄冥宮正門口孽鏡台處密密麻麻全是鬼影,等著被鬼差安排照鏡子甄別善惡。

秦廣王薛侯忍不住開口:“這是餓死的陰魂,怎地如此之多?難道陽間鬧了饑荒?”

王炎午心頭一跳,神情緊張,卻不敢在此時開口詢問。

張牧之自不會有此顧忌,沉聲道:“再看其他鬼國!”

地麵上呈現的畫麵一變,顯現出第二殿楚江王治下惜明鬼國都城,城中同樣被第一殿押送來的陰魂填滿,二十四司衙門晝夜不閉,大小官員忙的滿頭大汗。

再看第三殿、第四殿鬼國,都城中新死之鬼倒是少了些,那是因為已經被分流了的緣故。

畫麵轉至第五殿糾綸宮中,王座上空空****,不見報應王的身影,殿中隻見文官,不見武將。

主政的官員正是錦瑟公主,站在諸位文官最前麵,身穿紅袍,滿臉嚴肅地開口傳令。

再看二十四司衙門,大小判官倒也井井有條,不似前幾殿那般忙亂。

“新到的鬼民也多了不少,應該是陽間發生了什麽大事。”張牧之身後站立的崔鈺小聲提醒。

張牧之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想大殿中報應王分身和武將的去處,而後開口:“且先觀看地獄之中的情形,其他幾殿稍後再看!”

各位君王一起點頭,操縱法力轉換畫麵。

地麵上顯現出十八層地獄之中的場景,刀山火海,血池蛇盆一一呈現,無數罪鬼正在受刑,各種慘狀讓人不忍觀看。

突然畫麵中出現無數赤甲兵將,手持各式兵刃駕馭陰風疾行,似乎正奔赴戰場。

“不必觀看刑場!看那些夜叉、羅刹等妖魔化生之地!”張牧之大聲道。

其餘幾位君王都意識到未來將有大事發生,連忙控製畫麵再次變幻。

畫麵中出現一片血海,海中波濤翻滾,無數妖魔鬼怪在血浪中現身,朝著岸上殺來。

正位軍大都督劉猛手持畫戟帶著兵將正同妖魔廝殺,一旁楊七郎手持一條丈八長矛,帶兵左右衝突,幾無一合之敵。

身後無數赤甲軍也像海浪一樣朝前衝殺而去,烈火、狼煙衝天而起,幾乎遮蔽了天空。

突然正位軍旁又衝出無數大軍,各色旗幟皆有,正是其他幾殿君王麾下的軍隊,同正位軍一齊和妖魔征戰。

張牧之雙目大張,緊盯著鏡中景象,隻見血海中突然有一個四頭八臂的魔神衝出,仰天咆哮一聲,口中噴出血色魔焰,燒殺兵將無數。

正位軍趙強指揮火銃軍齊射,彈丸箭矢如雨般落下,卻不能轟破魔神身上鱗片,那魔神勃然大怒,縱身一跳來到大軍之中,伸長胳膊抓起趙強,四臂用力撕成了幾段,而後拋入口中……

“這是血海妖魔暴亂……”第九殿平等王陸侯開口,其他幾位君王一起點頭。

張牧之麵色平靜,目光清冷:“看血海更深處!”

畫麵再次轉換,血海更深處,浪濤衝天而起,一頭身高百丈的巨獸在血浪中嘶吼,九頭蛇身,口吐水火,而上空十位地府君王齊至,都變化為數十丈高的法身,正同巨獸搏殺。

其中作戰最勇猛者當屬報應王,法身高近百丈,周身金光迸發,烈焰升騰,手持金劍,念動生雷,同時變化出四尊雷帝法身,威風赫赫震懾當場,打的怪獸節節敗退。

“看來已經勝利在望!”張牧之心中稍安,開口問:“鏡中顯現場景發生在未來什麽時日?可是定數?”

轉輪王薛侯掐指盤算了下:“鏡中這血海動亂之象應在三百三十餘年後,若按陽間來算當在正統三年春日,這並非定數,隻是一種大勢,故而具體時間未定。”

“既然並非注定,我等諸王便可早做應對,時間還算寬裕,應能防患於未然!”張牧之撫掌而笑,眾位君王都點頭稱是。

張牧之又道:“方才見第一殿秦廣王處鬼滿為患,當是陽間出了變故,那便推演陽間大勢吧!”

王炎午心中激動,禁不住挺直了腰背。

地麵上畫麵再變,首先出現的是陽間都城的景象:

燕京城高大巍峨,依稀可見車水馬龍,一片繁華盛世氣象,然而整座城池卻被一層金色佛光罩住,內中情形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這邪佛借國運修行,如今氣數正旺,連上界仙神都無法除之,否則便使國運受損,真個難辦!”三殿宋帝王餘侯忍不住長歎。

秦廣王蔣侯意味深長地往台階上張牧之看了一眼,笑道:“降魔之人已然現身,那邪佛囂張不了幾年了!”

張牧之知曉秦廣王說的是自己,但這話卻不好應承,隻是道:“繼續推演,看陽間具體何處遭災。”

鏡中畫麵離了京城,先是觀看關外,一片蒼茫荒涼景象,而後順著京杭運河一路往南,沿途可見一片繁盛,絲毫不見災劫之兆。

直至一路往南,臨近南京城,逐漸發現河道幹涸,農田龜裂,禾苗枯死,百姓紛紛往南遷徙,沿路可見餓殍遍地,易子而食,種種慘狀不忍直視……

王炎午忍不住大喊:“南京臨近長江,向來是水土豐饒之地,怎會如此?”然而殿中諸位君王卻未開口回答。

上方關元帥閉目神遊,不知在想什麽。

張牧之思索了一下,開口道:“若是自然旱澇之災,自有修道人施法祈雨,上界諸神秉持天道貴生之念,斷無不應之理。”

轉輪王薛禮點頭:“上界諸神雖有求必應,卻不可幹預人道氣數之事,想必這災劫是國運羸弱,邪氣上揚所致。”

泰山王董和亦開口:“簡言之便是那人間朝廷做了錯事,使自家氣數有損,唯有改過自身,方可度過災劫。”

王炎午道行淺薄,不明白其中奧妙,隻好以目示意張牧之,想讓他多問幾句。

十殿君王之中除了張牧之外,其餘幾位都是承位日久,坐看王朝變遷,對陽間朝廷之事顯然不想摻和太多。

所以方才王炎午詢問卻無一人作答,張牧之開口之後,也隻有泰山王、轉輪王回應此事。

張牧之隻好轉頭問關元帥:“可是那邪佛汲取國運修行,令朝廷氣數有損所致?”

關元帥張開眼睛,搖了搖頭:“邪佛雖然猖狂,卻還未到這種程度,既然遭災的地方在南京,你可同幾位君王一起勘察長江以南的地域。”

“諸王助我再次推演,找出災劫根由!”

地麵上畫麵再次轉換,勘察良久,直至視野到了浙江金華才發現端倪,張牧之忍不住睜大眼睛。

破百的寺院,參天古木上懸掛著屍骸,風鈴一樣隨風搖擺,樹下諸多女鬼潛藏,想要食人陽氣。

又有一座漆黑的大山,細看卻是一座由無數屍骨堆砌而成的巨大京觀,邪氣、煞氣、怨氣衝天而起。

張牧之忍不住驚呼:“好猖狂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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