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龍虎食氣 靈官顯聖

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修道第一步,多從食氣而始。

張牧之初聞大道,又有成就上乘功果的野望,自然不敢有絲毫懈怠。

來到院子裏,麵朝東方,周身放鬆,雙腳紮成馬步,手捏太極印至於腹下,而後雙眼微閉,默念淨心神咒三次,直至心無雜念,靈台清明。

同五雷正法配合的吐納之術名為《太上混元食氣法》,又叫《龍虎食氣法》

龍虎食氣,指納氣如神虎,氣吞山河,悠長深遠;吐氣如青龍,絲絲縷縷,連綿不絕。

而後龍虎相合,呈陰陽之勢,循環往複,恰似太極流轉,是為混元。

張牧之先凝神觀想,雷祖法像高懸於識海之上,而後舌抵上齶,張口納氣,盡可能將周圍空氣通過口鼻吸入肺腑,如神虎吞食天地,直至微微胸悶方才閉口。

稍停片刻,然後放開口鼻,吐氣如青龍盤動,濁氣溢出,絲絲縷縷,如刀似劍。

如此吐納三次,顎下生津液。

此津液名曰“玉液”,又名“長生酒”,吐納所得天地靈氣俱在其中。

張牧之將口中津液咽下,頓覺這口津液一路下沉,過十二重樓,落入丹田之中。

玉液在丹田中化開,氣息嫋嫋,如煙霧翻騰,而後念動之間,周身氣血徐徐流轉,攜帶著這股煙氣按照《天心五雷正法》之中的行氣法門運行周天,過五髒,走泥丸,而後又下降,遊走四肢百骸,複歸丹田氣海。

周天之後,這口津液所化靈氣便同自身血氣混合一處,衍生出一股玄妙之氣。

此氣無形無色,卻能轉陰陽,納五行,隨心變換,正是修道之人煉成的法力。

張牧之識海之中雷祖法像放出無量毫光。

方才煉成的那一絲微弱的法力在豪光的映照下,便有了些許雷霆真意,日後張牧之便能憑此書寫符篆召請雷神,或者捏訣結印,施展雷法。

吐納、行氣、觀想三者乃並行之功,恰如此時,雷祖法像高懸識海,口中吐納,氣行周天,三者並無先後輕重之別,此乃性命雙修,天仙正道!

就這樣,張牧之三功齊修,漸漸進入佳境。

直至服氣七十二口,東方紅日一跳,完全脫離地平麵,一縷淡淡的紫氣飛來,被張牧之吞入腹中,而後張牧之便閉住口鼻。

那縷紫氣一樣運轉周天,練入自身法力之中。

“轟隆!”

張牧之冥冥之中似乎聽到一聲雷響,識海中觀想的雷祖法像頭頂現出一團圓光如輪,光輪中似乎有無盡雷霆隨生隨滅。

雷祖法像依舊有些朦朧不清,卻抬起右手,捏出一個法印,隨後模糊的麵上三目齊張,射出耀目的白光。

張牧之與觀想中好似同天尊對視了一眼,雙目被白光一照,頓時感到眉心一熱,雙眼酥麻脹痛,忍不住流下眼淚。

長籲一口氣後,張牧之停下體內氣血運轉,擦幹淨臉上的淚水,而後張開雙目,正看到長明仙子在自己對麵,坐在不知從哪兒搬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師姐瞧起來心情甚好!”張牧之笑道。

“我感應到你氣運又強盛了幾分,便過來看看。”

長明仙子說著,將身體前傾,一張俏臉越來越近,仔細朝張牧之眼中看去。

“你修煉這《天心五雷正法》能入門我不奇怪,隻是似乎還得了別的機緣?”

張牧之感到有些不自然,便後退了一步,才將方才修行的體會細細說了。

長明仙子往後一仰,摸著下巴思索片刻:“那便是習練此法所得的天賦神通了!”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居於神霄玉府,法眼能上照諸天,下查幽冥,想必你便得了這法眼神通!”

張牧之想到雷祖闕庭生有法眼,不禁伸手扶了下眉心:

“莫非我也要生出第三隻眼睛?那也忒怪異了……”

長明仙子“噗嗤”一笑,伸手一推張牧之額頭:

“師弟胡思亂想些什麽?雷祖三目乃是天成道像,你乃肉體凡胎,豈能再生一隻眼睛?”

“若你成就天仙,將形神煉化為一時,或可有此道像!”

張牧之鬆了口氣:“如此便好!不然三隻眼睛無法見人了!”

兩人又玩鬧幾句,張牧之便開始演練自家所學的內家拳法。

清廷末年,神通道法已經大多不能靈驗,眾多天資卓絕之輩尋求護身之道,反而讓世俗武學氣數興旺起來。

不僅外功、兵器之道大興,更有人將道家陰陽五行理論和養生行氣之術融匯一爐,創出諸多內家拳法,雖不能得道飛升,卻也能大大延長壽數,且有搏殺之能,仗之鋤強扶弱。

後來我華夏之民受西方蠻夷、東海倭寇所辱,諸多有誌之士更打出習武圖強的口號,掀起習武風氣。

六十三代天師張道生便曾為自家徒弟聘請名師,傳授內家拳法。

張牧之悟性、根骨都是上上之選,練拳多年,早得了太極、形意、八卦等內家拳的真傳。

身負武功,膽氣自生,這也是張牧之在未修成法力時,敢於麵對狐精的底氣。

長明仙子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無聊,又化作紅光隱去。

張牧之演練幾遍,覺得周身隱隱見汗,便停了拳法,去正殿將自家行李箱搬到東側廂房內,而後脫得赤條條來到院子裏,用木桶從井裏打了淨水,裏裏外外洗了個通透。

“呸!不要臉!”正殿中長明仙子的聲音傳來。

“師姐不過是燈火化身,有什麽妨礙?不過還是莫要偷看為好!”

張牧之哈哈大笑,而後又飛快地跑回屋內,過了會兒重新挽了道髻,換了一身藍色道袍,收拾妥當後從房裏出來,隻覺得神清氣爽。

然後張牧之來到廚房裏,取了白米,切了幾片臘肉剁碎,煮了一鍋粥,細嚼慢咽吃個幹淨。

張牧之又來到院子裏,抬頭望向那棵巨大的公孫樹。

枝葉間有鳥雀兒跳躍鳴叫,聲音清脆悅耳。

張牧之心中感到從所未有的寧靜,想起自家師父的音容笑貌,雖思念之情不減,卻沒有了哀傷之感。

而今天下承平,自己又得傳正法,張牧之心中安定,自覺未來大有可為。

“不若試試天尊所傳法眼神通?”

於是張牧之抬起右手,捏個法訣,頓時感到雙目一清,接著便抬頭在院子裏四處打量。

隻見院門東側靈官殿中衝起一道紅光,有合抱粗細,直直升入三丈來高的半空中,而後便向四周彌散開來,形成一片稍微稀薄些的光幕,如同一個紅色的罩子一樣落下來,將整個老君觀扣在中央。

“隆恩真君果有靈驗,降下法力護衛道場!”

張牧之心中大喜,又轉頭看向正殿方形。

正殿內供奉太上老君聖象,房頂上空卻是平平無奇,即無靈光,又無祥雲,也瞧不見什麽紫氣東來的瑞兆。

“想來是我修為還淺薄,才看不見道祖氣象!”

張牧之剛要收了法眼,突然心有所感,往靈官殿望去。

“轟!”紅光突然大熾,好似井噴。

光芒中衝起一尊神人法相,有兩丈來高,身披金甲,手持長鞭,麵目赤紅如火,長髯飄飛,正是都天大靈官,隆恩真君顯聖!

王靈官現出身形,麵朝門外,臉上顯出嗔怒之象,開口作嗬斥表情,而後伸出右手一抓!

一個身穿公差服飾的身影被靈官爺抓在手中,麵上驚恐萬分,雙手抱拳連連做出哀求的動作。

王靈官麵上表情更怒,手掌閉合,掌中電光、火光升騰而起,那公差瞬間便灰飛煙滅。

靈官爺收回手掌,轉身望向院中張牧之,似乎是點了點頭,而後靈光一閃便消失不見!

張牧之眼中,依舊是靈官殿中一道紅光升起,化為光幕守護道觀,方才靈官顯聖的情形好似一場夢境。

長明仙子不知何時又站在張牧之身旁,抬頭望向靈官殿上空。

“那是城隍座下日遊神,被王靈官滅殺了!”

“我記得昨日聽陶老漢說,此地好像有些特殊,不在城隍管轄之內?”

“所以那日遊神是不懷好心,衝著你來的!”

“我初到此地,連人也不認得幾個,更勿論鬼神之類,怎見得是城隍爺遣陰神查我?還懷著惡意而來?”

“日遊神是正統陰神,若非心懷惡念,王靈官不會出手!”

張牧之心中無語“我沒招誰沒惹誰……”

長明仙子身後一拍張牧之肩膀:“怎麽?怕了?”

張牧之嘿嘿一笑:“師姐,我承雷部正二品職銜,應有隨身神兵天將以供差遣?不知能否施符召請……”

長明仙子聞言,輕啐一口:“呸!瞧你那點出息……”說完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師姐哪裏去?跟我說下唄……”

就在王靈官煉死日遊神的時候,江寧城隍府靈境之中。

城隍爺高坐堂上,身披紅袍,頭戴紗帽,方臉長髯,好一幅威嚴做派。

“啪!”江寧城隍一拍桌子,大怒:“好膽!居然敢打殺我麾下神官!”

“你們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堂中典吏、廷尉、文武判官、勾魂使者等各陰差俱都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這些陰神都是耳目通靈,從山野精怪中得了消息,那新來的道士是龍虎山嫡傳,據說手段也厲害,哪個願意出頭?

不見日遊神那個倒黴的就被人宰了?

人家敢殺日遊神,就敢殺判官,說不定江寧城隍去了也是送人頭。

他們都是有點名氣的鄉紳之流死後受封成神,死了也就死了,再選賢人繼任就是。

誰還能為了幾個陰魂鬼物的死活找上龍虎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