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章:被逼作詩
刁少康一事帶來的痛感仍未消除,陳玄捏了捏眉心,難道他真要在人體尿液裏提取白磷麽。
宋若岑要求的策論,於煥之沒著急給,宋老頭更不會主動要,一連幾天,於煥之都把自己關在房裏,大門不出而,日夜案牘老邢。
這天傍晚,一向幹淨清冷的於煥之走出房門,跟陳玄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玄哥兒,我策論完成了。”
陳玄剛說要跟著一起看看,卻遭到了拒絕。
於煥之的意思是,他能幫忙引薦宋老先生,已經是莫大的情誼,但兄弟情誼是一回事,文章的實力卻又是一回事。
見他有自己的主意,陳玄也沒過多堅持。
畢竟於煥之是小三元,退一萬步講,就算這次陳玄跟著參詳,誤打誤撞入了宋老先生的眼,來日科舉考試他也不可能陪著於煥之點睛執筆。
策論交上去那日,陳玄帶著於煥之到了宋家。
於煥之站在外院待客的地方等著,成則入,不成則走。
書房內沙漏沙沙地走著。
宋若岑拿著字跡工整的策論,一言不發地看,陳玄也饒有耐心地等著,都到了這會,臨門一腳了,於煥之到底有幾斤幾兩,隻能在文章上看真章。
他著急也沒用。
沙漏翻了兩個來回,宋若岑放下策論道:“你的詩呢?”
“嗯……?”長久出神,陳玄被問得一愣。
“詩!”宋若岑沒好氣地瞪他,“拿不出一手像樣的詩句,你這兄弟別想進門!”
“哦哦……”這老頭日常暴躁,陳玄都已經習慣,“那請問老師,要作詩總要有個題目,無題不成詩,學生總不能把今日苦苦哀求老師做成一首詩……”
“你這狂悖的東西!”
宋若岑一戒尺抽下來,把陳玄疼的一縮,此時氣氛輕鬆融洽,窗外日光就像是溯洄到了千年以後,在大學課間的時候,陳玄放下一貫的淡漠輕笑道:“非是,學生狂妄,作詩一道,老師你隻管出題便是!”
當下時局,家國動**,能者不思其業,百姓不思勞作,大宴從上到下到處一股頹靡之風,更有甚者,江南還刮起了一股,以吸食香雲散為榮的弱男之風。
“勸學,以勸學為題。”
宋若岑道:“兩年前院試西北個州府報名參考者,數千計,而今西北五洲失其三,城內書社科舉文章早已換成俗曲畫本子,明年院試更不知是何光景。”
多少學子鬱鬱不得而終。
多少想陳玄這樣的寒門子弟,十數年辛勤苦讀,因為時局被迫放棄夢想。
陳玄之前沾上科舉舞弊案,宋若岑心知肚明,也知這學子無比冤枉,老人家鶴發童顏目光卻迥然有神,無比希冀地望著他。
這一刹那,陳玄仿若有感,許是這幅身體的本能反應作祟,一時間心中情緒翻湧,他道:
“讀書四更燈欲盡,胸中太華蟠千仞,仰呼青天那得聞,窮到白頭猶自信。”
“策名委質本為國,豈但空取黃金印。”
“君不見長鬆臥壑困風霜,來世屹立扶明堂!”
陳玄言罷,書房內乍然安靜,兩人呼吸聲清晰無比,一手勸慰讀書勵誌的文章,仿佛給了宋若岑當頭一棒。
“讀書四更燈欲盡,胸中太華蟠千仞。”
“策名委質本為國,豈但空取黃金印”
刹那間,從青年時代日日挑燈苦讀,再到朝堂波詭雲君,幾句詩句囊括了宋若岑半生風霜雪雨,不禁叫他老淚縱橫。
宋若岑難掩激動之情,一時間胸懷萬千話語,竟不知從何處說起。
“君不見長鬆臥壑困風霜,來世屹立扶明堂!”宋若岑沉吟良久,聲音底啞地道:“乖徒兒,這世上難得有如此懂的為師之人!”
“我宋若岑行走一聲,功過榮辱,本以為都是過眼雲煙。”
他道:“我這一生為大宴江山,傾盡心血,倒頭來這江山仍舊是千瘡百孔,千瘡百孔啊……”
陳玄念這一首陸遊的詩句,乃是一時所感,卻不想惹得宋老如此傷懷,他道:“老師,我們凡人一生,不過苟且二字。”
“風光者,加官進爵者不過苟且有術,卑微者,不過苟且五門。”
“像您這樣以家國為己任的少之又少,可臨淵在前,總有人前赴後繼不是!”陳玄想起豫州城下前仆後繼,不畏生死的將士們,他們難道沒有家人,所有一切豁出命去,一切隻是為了,身後這片土地,和家人罷了。
宋若岑聞言怔住一瞬。
像是在迷障之中窺見一抹希望。
陳玄繼續道:“大宴雖然被香雲散掏空了底子,但隻要氣節尚在,我等文人誌士的骨氣不散,脊梁不倒,區區胡擄又有何懼!”
“徒兒說的對!”
宋若岑眸色浮現萬千光芒,他猛地一拍桌子,擲地有聲道:“隻要我中原人氣節不散,何懼外敵!”
豪言壯語容易,但重試人心難。
宋若岑背著手,把陳玄方才的那幾句詩翻來覆去地念,他道:“徒兒,你這首詩,是為整頓天下頹靡之心所做,大宴其他疆域尚還好說,西南曆來是科考重地,江南自不必說。”
“就是咱這西北剛經曆戰火浩劫,為師想以你這首詩打開口子。”
“你覺得如何做才能好一些?”
西北地域本就沒有江南等地富庶,每次會試能在科舉考上上大放異彩的學子鳳毛麟角,本來生源就不怎麽樣的地方,兩年前又鬧了一場臭名遠播的科舉舞弊案。
再加上戰火的屠戮。
要想真的振奮起來本地學子人心,是得想個妥帖的辦法才行。
“辦個寒門學館吧!”陳玄思量良久道:“以老師為首,召集西北名家,在朝官員一同聯名,老師主講,再以其他名士定期開壇辯論,講課,隻要保證每三日都有一堂課即可。”
“每三日都有一堂課?”
陳玄道:“對!而且第一次的課必須要老師坐鎮,陣仗一定要大!”
這就跟後世名家課堂一樣。
隻要行業泰鬥出場坐鎮,必定能引起一定的轟動。
“依老夫的麵子,這倒是不難!”宋若岑問道:“那寒門學館是怎麽回事,是要半個學堂私塾之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