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趙員外

是夜,陳落白家的院內,幺爺叼著煙槍,麵上得意。

是白天做媒不成,反被陳落白羞辱了一番的媒人回來了,為尋仇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位買主,趙員外。

聽著屋內沸反盈天,幺爺眸中的得意便更多了,除了得意之外,還有著幾分狠辣。

就在今晚,幺爺要那陳落白為白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白天與陳落白一番接觸,幺爺明白陳落白是個“硬骨頭”,而作為“硬骨頭”,陳落白很顯然是不會鬆口,放棄那小妮子的。

所以,幺爺便喚來了趙員外以及趙員外家那群五大三粗的護院們。

隻要陳落白一反抗,便將其再此就地打殺!

啪!

一聲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陳落白便被趙員外帶來的護院抓著丟了出來。肉眼可見,陳落白身上一片淤青,顯然是挨過了一頓打的。

這些趙員外帶來的護院,隻是會些拳腳功夫,並非是修為在身的武夫。但即便如此,這幾個膀大腰圓的趙家護院,陳落白也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

好在出於不讓老爺生氣的目的,這幾個護院並未對柔弱的斐兒拳腳相加,隻是由兩個漢子一左一右抓著斐兒的胳膊,將其帶到了院中。

見陳落白落魄模樣,幺爺心裏更是痛快不已,比賺了銀子還要痛快。

哼!小子!

白天的神氣哪裏去了?!

如今在趙員外的手下,狼狽得像條狗,也不看看幺爺背後的是什麽人?!

陳落白兄妹剛入院中,便見到了幺爺,瞬間便明白了所有。

陳落白抬頭,看了幺爺一眼,平平無奇。

而這平淡的目光更是讓幺爺嚇了一跳,在陳落白投來的目光當中,幺爺竟然荒唐地覺得陳落白在看一個死人,沒有絲毫的感情。

他為何沒有情緒?!

幺爺心中多了幾分恐懼,身體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可是現在落魄的是這一對兄妹才對啊!

自己為何要怕?!

幺爺心中升起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來。

“趙老爺,就是這小子,冥頑不靈,拒絕您的一番好意!”

“說您是癡心妄想,還說如果您來了,便請您吃他的一對拳頭!”

幺爺用手中的煙鬥指向了陳落白。

幺爺並沒有提及陳落白罵趙員外是老閹人的事,將其換成了要請趙員外吃拳頭,畢竟幺爺深知這個老太監的痛處,若是真說了,說不定老太監一怒之下,將幺爺自己也牽連進去。

幺爺確實因為白天之事記恨陳落白不假,但幺爺也不想吃老太監的巴掌。

“趙老爺,依我看,這小子是不會將他妹妹送入趙府的,不如......”

幺爺將手中煙槍抬至脖前,做了個虛抹的動作。

夜幕下,趙員外比往常要醜陋上許多,其身上除了那件綢子做的衣服外,實在是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身材枯瘦且佝僂,袖子下露出雞爪般的雙手,麵上的褶子堆疊,露出一對豆大的眼睛,在火光之下,泛著絲絲若有若無的綠意。

與其說這是一個人,倒不如是剛剛壽終正寢後,從亂葬崗裏爬出來的活屍。

原本聞言,趙員外原本還有些怒意。

隻是當看到斐兒的容貌之後,他所有的怒氣頓時便消失了。老太監是從宮裏出來的,自然眼光要比幺爺高上不少,一眼便看出了斐兒的不凡。

在看到斐兒的那一刻,趙員外的眸光便亮了幾分,更是將幺爺所有的話拋到了腦後。

如此有靈氣的姑娘,已經有了幾分山上練氣士所說的金枝玉葉的大氣象,這一身幹淨的血液,對於自己續命有著天大的好處。

可以說這一個姑娘,頂得上前麵所有的姑娘,替自己延壽十餘載完全是沒有問題的啊!

勢在必得!

有了意外的收獲,這趙員外心情大好之下,也不介意陳落白的冒犯。隻見其微微抬手,便有手下之人將地上的陳落白扶了起來,架至老太監麵前。

陳落白麵上滿是血汙,雖有香料的味道掩蓋,但在與老太監麵對麵之下,便嗅到其身上那股淡淡的腥臭之意。

陳落白清楚,這老太監是個將死之人。

趙員外開口,以極其尖細的聲音說道:“少年郎啊,我知道你有些舍不得你妹妹,但比起這清貧日子,還不如讓你妹妹入我趙府享福。”

“你是不是嫌錢不夠啊?”

“這樣吧,一個普通姑娘入我趙府的價碼是五百兩紋銀,我給你十倍的價錢,五千兩如何?這些錢足夠你在鎮裏買上好幾間鋪子,討個婆娘,過上好日子了。”趙員外**道。

對於斐兒,原本趙府開出的價碼是五百兩,而幺爺這個媒人,對陳落白說的是一百兩,這一來一去,便少了四百兩,再加上主家給媒人的雇金,幺爺賺的恐怕在四百五十兩往上。

不得不說,這做媒人,確實賺錢,眼睛一閉,昧著良心就把大把的錢收入了袋中。

在聞到老太監身上這股臭氣之後,就是以陳落白算不上精深的藥理,陳落白也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那些被賣入趙府的女孩可不僅僅是被折磨致死那麽簡單,這老閹人還抽了她們的一身精血,用以延壽。

氣血活躍,而皮囊腐朽,所以這老閹人才有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隻是陳落白亦知道,若是現在自己拒絕的話,恐怕自己會斃命當場,到時候更別提保護斐兒了。

陳落白搖搖頭。

這一刻......

幺爺一喜,隻覺得這小子還是太嫩了,親手將自己送上了死路。

果然,見陳落白搖頭,趙員外身上瞬間殺意顯露,旁邊護院已經將拇指搭到了刀上,刀身出鞘三寸。

陳落白眸光閃爍著,掃視一圈,從幺爺開始,最後將目光落到了老太監身上,露出一個笑容來。

口中含著的血讓陳落白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依舊可以聽得明白。

“既然趙員外想讓我妹妹享些清福,我哪有阻止的道理。”

“可是......”

陳落白的聲音忽止,將口中含著的血咽下。

“可是什麽?!”老太監身上殺意稍止,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幺爺更是一愣,他不知道這小子葫蘆裏更是賣得什麽藥。

“可是您的人打傷了晚輩,不就應該付些湯藥費?這樣好了,您再加五千兩,一共一萬兩銀子可好?”

“畢竟妹妹是我的至愛親朋啊,得加錢。”

陳落白的話語當中,湯藥費也好,摯愛親朋也罷,皆是幌子而已,就像那市井攤販,販夫走卒,說自己的商品如何好,自己做生意又是如何起早貪黑,無非是想要更高的價碼罷了。

而陳落白這加價的舉動,更是讓趙員外的防備之心降到了最低,這才是做生意該有的樣子。

所以麵對陳落白臨時加錢的舉動,趙員外不氣反笑:“你小子,能幹大事!”

一副天生金枝玉葉的根骨,就是山上之人也難求的東西,隻賣一萬兩紋銀,趙員外簡直不要太賺,更何況關乎趙員外自己的性命。

“行,一萬兩便一萬兩!”趙員外豪氣地拍拍陳落白的肩膀,看陳落白越看越順眼,甚至有了些欣賞的意味。

老太監一個凡人,能夠在深宮裏謀了一官半職,最後還能功成身退,靠的,便是一個冷血無情,對於親人,朋友亦是如此。

他在陳落白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所以才有了陳落白能幹大事的那句話。

“趙員外謬讚了,我此生若能達到您所在高度的十分之一,我便很是滿足了,畢竟您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啊,就是當朝天子,也不過是您的晚輩而已。”陳落白言語間,又抬了老閹人一手。

當朝天子,是老太監的後生,陳落白直接給老閹人蓋了天大的一張臉,可禁不住老太監愛聽啊!

畢竟老太監此生的一榮一辱了,全在那大乾皇宮之中。

老閹人被陳落白這麽一誇,頓時臉上有了光,雞爪般的雙手更是緊緊地握住了陳落白的手掌,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模樣。弄得陳落白心中一陣惡寒,卻又不敢表露在臉上。

“那是,咱家歸鄉的時候,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才登基不久呢。”

“算算年月,也超過五十載歲月了。”

“隻是大乾皇帝是我的後生這件事,可不興在外人麵前說,等你妹妹入了府,你也算是半個自家人了,所以咱們得關起門來說話。”

“那是,那是。”陳落白回之。隻是覺得眼前之人的年紀讓他吃驚,離宮超過五十年,這豈不是意味著這老閹人的年紀在百歲之上,且很可能超過不隻一點。

“咱家就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懂事。”趙員外輕聲道。

隨著趙員外的聲音落下,這樁生意便成了。而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斐兒,從始至終都未說一句話,仿佛一切都由自己的哥哥陳落白決定一般。

“如此,按照約定,明天早上你便將妹妹送入府中。”趙員外滿意地帶著人就要離開。

“等等,趙員外!”陳落白喊住了即將離去的一行人。

“嗯?還有何事?”

“早上時,這幺爺跟我說的價錢,不是五百兩,而是一百兩。”

頓時,幺爺麵色大變,陳落白反將幺爺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