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沒有可能……

簡單而肅殺的廳堂中,三個不同衙門的官員高坐在上,黃鳴則被押著立在下邊。

要不是顧忌他有個宮裏的爹,就得是跪著受審了。

在四周胳膊粗細的蠟燭的映照下,黃鳴神情倒是顯得頗為平靜:“兩位大人的指證在下不敢說是假的。

“確實,當時是我所乘坐的馬車突然失控,才造成了那場變故。但是你們就沒想過一點,其實我也是受害者麽?

“當一切發生時,我是在車廂中的,甚至都不知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麽。而真正可以掌控馬車做什麽的,不該是那馬車的車夫,又或是旁邊哪些人麽?

“你們總不能因此就斷言我就是這起事故的元凶主謀吧?”

他這番辯解,還真讓幾人心中一動,尤其是封延平,更是不自覺地輕輕點了下頭:“倒也有幾分道理……”

“封大人。”周禦史見他如此表態,連忙出聲提醒。

封主事這才略略回神,哼道:“可即便如此,你也難逃嫌疑。尤其是你還擅自從南城兵馬司的牢房中脫逃……”

“我這可不是脫逃,而是被錦衣衛的黃百戶提出來,到鎮撫司受審。”黃鳴忙看了眼一旁低頭不敢說話的黃秉昆。

後者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出聲支持:“是啊,此事我們錦衣衛也是有權過問的。”

“而且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自身安全,周大人你可不要忘了當時發生了什麽,你又是為何肯讓我離開的。”黃鳴說著,又揚起脖子,露出那依然清晰的可怕指印。

周晃冷哼一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即便如此,這等要案自然也該交由刑部來審問,現在刑部封大人在此,你就隨我們過去吧。”

“我不去!”黃鳴立刻搖頭,堅決表態。

“這可由不得你……”

“因為我信不過你們,我要去了,就是必死,到時不光含冤而死,還會連累我爹,還會連累錦衣衛。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因此就把與白蓮教勾結的罪名強扣在他們的頭上!”

黃鳴的這番說辭讓本來有所猶豫,不知該不該出言幫他的劉博滔心下一動。

是啊,這次的事情和錦衣衛已經脫不了幹係了,而且又有剛才他們那番說辭在前,實在不敢信這些當官的。

而更重要的是,黃鳴背後還有黃錦黃公公,借此與他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轉念想過這些,劉千戶便開了口:“此案我錦衣衛也有份查辦,既然人在此,就該由我們來審問!”

“你們廠衛我們可信不過!”相近的說辭,相同的態度。

“那就繼續一起在此審問,你們還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此人與白蓮教勾結?”劉博滔順勢問道。

兩名官員頓時無言。

周禦史本就不懂刑獄之事,至於封主事,一時間又哪有這方麵的準備?

黃鳴倒是趁此機會又開了口:“幾位大人,你們是不是抓錯重點了?”

“嗯?”

“這案子最重要的不該是想法找到那個真正的幕後元凶,抓到那被人救走的白蓮教逆賊麽?怎麽反倒針對我這個與此案真無多少關聯的人了?”

是啊,我們怎麽就不去抓那些白蓮教大賊呢?是我們不想麽?

是我們做不到啊!

三人的臉色都顯得有些難看,又不知該怎麽和黃鳴解釋。

黃鳴卻跟沒看出幾人的臉色變化般,繼續道:“其實剛才在下跟黃百戶對案發經過又有過了解,倒是有些看法。”

“說。”劉博滔忙點頭道。

“我聽說那犯人因為是白蓮教逆賊,極其重要,所以在被拿下後受了重刑,同時在押送來的路上也是鐐銬加身的,可是麽?”

“不錯。”封延平點頭。

“然後發生了衝撞,他連人帶囚車落水後,官兵也是即刻有了反應,派出人手封鎖附近三裏河河道,又趕緊征調船隻去打撈了。這一切發生有多少時間?”

“不到一刻鍾吧。”劉千戶思索後說道。

不知怎的,廳中的形勢就有些轉變了。

本該受審的黃鳴反而掌握了主動權,由他不斷發問,而上邊坐著的三人,則負責回答。

而更讓人感到驚訝的是,他們居然都沒有覺察出這有什麽問題。

“照道理來說,這麽短的時間,一個重傷落水之人,別說逃走,就是想從那些鐐銬中掙脫出來都不可能。可結果呢?”

黃鳴看著上首三人:“現場卻隻打撈起整副鐐銬,幾位大人,你們不覺著這其中藏著太多不合常理的東西,有著巨大的破綻麽?”

劉博滔被他這一點撥也迅速回過味來:“此事確有蹊蹺。”

“不過白蓮教妖人手段詭譎,也不能以常理推斷。”封延平卻有自己的想法。

黃鳴搖頭:“他們又並非真是什麽鬼神,不然那犯人怎會被官府輕易拿住?”

“那你說,這是何緣故!”

黃鳴神情變得愈發鄭重,聲音也跟著變得低沉,目光落在三人麵上,緩聲道:“幾位大人,你們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其實早在所謂的劫囚之事發生之前,那囚車之中的人犯就早已不是原來那人了。

“所以他才會在重傷難以行動的情況下突然就從水下消失。而且那本不該輕易被其掙脫的鐐銬才會被發現解開落在河中。

“因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們以為的囚犯身上,自然就會忽略某個全身沒有任何傷勢,隻需要把那身囚犯一去,便能和其他落水之人一樣,等著船隻來救便可之人從容離開。

“甚至於就連那救他的船隻,都是逆賊一早就安排好,等在河上的。

“至於那個真正的白蓮教重犯,其實早在抵達京城之前,就已經被他們用其他手段給救出了!”

隨著黃鳴把自己的這一番推測慢慢說出,當麵的三人,包括身旁的黃秉昆,以及廳裏廳外的其他一些人,盡皆露出深思之色,旋即,有人恍然,也有人滿麵驚詫。

這合理啊,而且似乎真就是眼下這個古怪的案子成真的唯一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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