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何去何從 四

次日中午，杜恩邀請特使艾利亞斯王子和副使凱麗雅.赫達.梅倫小姐共進午餐，由奧利韋中將，奧肯，芙蘿麗.金特和哈爾赫作陪。

“一共六道正菜，叔王的廉潔真是名不虛傳。”客套之後，艾利亞斯用紙巾拭淨了嘴，開門見山地發問道，“侄兒此次出使，一來奉詔詢問叔王遠征大軍下一步如何作戰，二來新格裏蘭五星天災，受災人口數以百萬計，朝野震動，舉世矚目，牽連廣泛，侄兒想請叔王指點迷津。”

在座眾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杜恩。杜恩微微一笑，隻是他麵貌魁偉如獅，就是微笑也不改威嚴冷峻，說道:“百萬將士，萬餘艘戰艦，出兵至今，克敵數十萬人，數千戰艦，幾乎占據敵北疆省全境，戰線推進到星雲海以南十八光年，此時停戰收兵，本是上策。”艾利亞斯的聲音和他眼眸的顏色一樣冰冷:“這也是叔王大軍連日盤桓不進的原因嘍?”杜恩不加理會，自顧說道:“隻是諸多原因讓我大軍必須深入新西伯利亞北方，繼續與敵軍交戰。最重要的原因在於我杜恩.斯蒂林格不能這麽容易功成身退。”

艾利亞斯眉頭一收，奧利韋目瞪口呆，哈爾赫神色不變，隻是喉節動了一下，芙蘿麗眼瞼低垂，雙手在桌麵下緊緊一握，奧肯輕歎一聲，凱麗雅平靜地輕啜了一口茶，依然優雅自如。

“羅特森五世在位時，杜恩膽敢擅殺南方軍區司令取而代之，後來甚至驅逐魯斯塔亞大區地方官吏，自行委任，二十多年間簡直把魯斯塔亞變成了他的獨立王國。雖說當年反抗暴君，事非得已，但如此行事實在不是人臣所為。杜恩爵封親王，專製一方，居然不貪錢財，唯一一次婚外出軌看來又是用計迷惑敵人，財色不近，他究竟想要什麽?對了，對了，他要的一定是至尊之冠，想要君臨整個帝國，坐擁萬邦，野心好大啊!不是麽?一定是這樣。能讓這個人登上帝國皇位麽?怎麽可以!他出身東僭一脈，就是當初蘭威爾四世陛下大親征地球聯邦失利，憂憤而終，國勢艱難之際，糾結朋黨，在昆帕星域僭稱帝號，令帝國分裂為東西兩部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僭主凡托斯的後裔。他如果登基為帝，必定要為他的祖宗翻案，大肆打壓擁護西朝正統的勳貴後裔，怎能坐視這種情景發生?他想就此罷兵休戰?看似激流勇退，解甲歸隱，實際上以拓境百餘光年的戰勝之姿退出現役，既示謙退，又能拉擾人心，根本是在以退為進，覬覦皇位之意昭然若揭，絕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他要戰就戰，要不戰就不戰，怎能這麽容易?這仗非繼續打下去不可，即使上天眾神眷顧，依然讓他取勝，也要將他的實力消耗殆盡，讓他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杜恩始終神色鎮靜，語調平穩，就象所說的與自己全不相幹，在座眾人無不心懷欽佩，又不禁為他委屈。

艾利亞斯道:“叔王，侄兒確實也耽心您可能圖謀皇位，但還不是那些為權力鬥爭不顧軍國大計的鼠輩。侄兒向您交個底，振興經濟計劃的資金缺口仍然很大，這涉及帝國的百年大計。對地球聯邦的金融戰第一階段雖然進展順利，但因為必須通過共同體進行，根據事先的協議，非但要支付不菲的傭金和匯兌費用，而且百分之四十的利潤必須投資在共同體，加上地球聯中儲新任副主席威廉森十分沉得住氣，至今沒有動用聯邦儲備基金入市，如果現在停止軍事行動，那麽下一步金融戰難度將大大增加。侄兒這麽想，固然是為自己，更是為了大局，叔王想必能夠理解。”

哈爾赫冷冰冰地說道:“為了大局，親王殿下當然會理解，可是誰能理解殿下的難處。三王子殿下……”“哈爾赫!”杜恩作色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不要插嘴!”哈爾赫立時緘口不語。

奧肯、凱麗雅、艾利亞斯看在眼裏，想法都是一樣——“石人”哈爾赫見杜恩親王受屈，一定不會無動於衷。艾利亞斯還多了一層想法:這也許是“石人”唯一的弱點。

艾利亞斯欠一欠身，道:“侄兒知道在新格裏蘭行事操之過急，隻怕也累及叔王。叔王有什麽訓示盡管明說，侄兒一定竭力補救。”這位性情高傲霸氣的三王子已是少有的低姿態。

“說來這也不能怪你。莫格斯兄弟倆的事你在新格裏蘭也該聽說過了，我以霍申.莫格斯的兩個寶貝兒子要挾他新格裏蘭大區保障大軍軍需，他吃了大虧，卻不肯吃虧。他會在這個時候在豪爾紮克五星暴起發難，固然因為貪婪無度和相關利害人物的指使，卻也是為借機推卸保障軍需的責任。”杜恩知道這是奧肯這說客的功勞，也給足了艾利亞斯台階下。

奧利韋滿臉不屑:“這個老莫格斯為了耍賴，竟然連這種傷天害理的招數也用上了。”

杜恩又道:“其實從特使團出發時起，我就已經明白這仗還會打下去，之所以依然不動，並不是有意消極盤桓。我大舉南下新西伯利亞北部，敵軍必然會大打遊擊戰，我軍的軍需補給將麵臨巨大威脅，我必須先準備好充足的補給，南下作戰才有勝算可言。隻是想不到霍申.莫格斯居然會如此喪心病狂!五星同遭天災，背後必有黑手。軍中有上萬將士家在受災五星，軍心不免為此動搖。五星天災，東南軍區和新格裏蘭大區必然傾力賑救，軍需本來都要通過南方軍區和東南軍區轉運，資金由魯斯塔亞和新格裏蘭大區地方財政先行墊支。新格裏蘭出了這麽大的事，為全力救災，這一路的軍需供應隻能斷了。全副擔子壓到南方軍區和魯斯塔亞地方財政肩上也吃不消。我已讓庫爾哈莫中將把北疆占領區各處軍需倉庫能調的物資盡數搜集，可是貝茨托尼亞和新巴斯克兩地的倉儲物資幾乎被地球軍搬空燒光了，各類農工礦業設施也被破壞殆盡，短期內根本無法恢複生產，現在整個北疆的物資至多能維持我軍半個月的軍需，加上原有的軍需，也支持不了一個月。以南方軍區的兵員和魯斯塔亞目前的生產和運輸能力，年內根本無法籌足軍需，供大軍南下作戰。”

奧肯補充道：“以德.拉波爾上將為首的新西伯利亞駐軍眾將也曾認真研究過從敵占區掠取軍需的方案，但是敵軍分散多處，又是在自己的領土作戰，輕易深入敵占區決非上策。”

“也就是說，當務之急是為遠征大軍保證軍需供應，我的理解沒錯吧？”凱麗雅聆聽多時，這才首次發言，唇邊帶著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

杜恩未置可否。奧肯回答了女副使的問題：“正是。”由於他本身相貌俊朗，反而對美貌並不敏感，即使凱麗雅擁有優雅無比的氣質，也沒有吸引他的注意，作答純是為了避免冷場，但凱麗雅的微笑卻攫住了他的視線，他對聰明人向來都有很強的好奇心。

“被莫格斯一黨搞出驚天大災，新格裏蘭這一路隻能斷了，但是殿下為何沒想過西南一路呢？”

杜恩神色一動，奧肯道：“放棄東南一路，如果不想延誤時間，再開西南一路，經西南軍區洛克裏夫軍港轉運也是可行的辦法，但是梅倫小姐看來胸有成竹，是不是已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