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英雄年少 五
奧肯的挺進縱隊和地球軍幾路偏師在霍倫克交戰之際，休.霍格中將和讓.奧什少將率領貝茨托尼亞守軍餘部與新巴斯克獨立集群突破杜恩親王羅亞大軍主力的層層截殺，終於抵達星雲海北界，渡“海”南下。
霍格中將的副官萊特少校以最快速度對損傷狀況作出初步統計:貝茨托尼亞和新巴斯克各部(不包括林恒翔白馬級獨立巡航支隊)總兵力合計三十三萬一千人，陣亡近八萬人，失蹤兩萬一千餘人，傷三萬一千餘人，傷亡比例約百分之三十九點九。作戰艦艇二千八百七十艘，毀損及重傷廢棄一千一百二十餘艘，輕傷三百餘艘，損傷比例約百分之五十。
“殲敵……”
“萊特少校。”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打斷了他的報告，“我們正在向新西伯利亞撤退，杜恩親王大軍仍然占據壓倒性的數量優勢。既然沒有改變戰略形勢，過往敵軍傷亡多少也沒有意義，您的報告就到此為止吧。”
兵力處於絕對劣勢，還能造成羅亞軍數量略多的損傷，絕對不會沒有意義。問題是過去十餘日殲滅的羅亞軍多數都掛在新巴斯克集群賬上。雖然是因為貝茨托尼亞軍牽製了杜恩親王大軍主力，而進攻新巴斯克的羅亞軍第七艦隊和第十艦隊等部麻痹輕敵，後來又自生嫌隙，才造成這種結果，但梅隆根、特魯瓦、卡特等貝茨托尼亞軍將領，如果聽到萊特當眾說到自己的戰果不及兵力更少的新巴斯克集群，不免會感到有失麵子。黃菁華簡單而得體的兩句話，便巧妙地避免了這種尷尬場麵出現。
特魯瓦等人的神色頓時舒展不少，奧什頷首讚許，然而萊特卻並未立即合上報告書，隻是以眼色請示正襟危坐的主將霍格。
霍格略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沉聲道:“萊特少校的報告就到此為止。北疆之役，我地球軍大敗虧輸，這支部隊能夠堅持到南渡星雲海已屬不易。不過這場戰爭還遠未結束，羅亞軍的別動隊已經深入諾伊羅斯省，可想而知杜恩還會派出至少一個整艦隊的兵力先渡星雲海，在新西伯利亞搶占前進基地。大家都各歸各位，為來日之戰做好準備。我希望今天的撤退能與曆史上的敦刻爾克比肩，而我們在短時間內還無法像敦刻爾克撤退回英國的英法聯軍那樣先得到充分休整。我需要最堅強的戰士同我一起阻止羅亞人的前進勢頭，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選出那些真正的男人，至於孬種就和我的前任同行吧。”與已確診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前任北方司令部司令克裏斯坦瓦爾上將同行意味著什麽不言自明，與會全體軍官昂首挺胸，齊聲稱是。
霍格宣布散會，隻留下了奧什和黃菁華。
霍格麵無表情地對著成熟美麗的女上校足足打量了十秒鍾。黃菁華神色閑雅，坦然自若，卻也一言不發。奧什不禁回想起霍格和黃菁華初會時的情景，示意勤務兵送上三杯綠茶，微笑著打破了略顯僵持的沉默氣氛:“十二年過去了，現在一個是中將，一個是上校，還是那樣愛較勁，不知道是不是還一樣愛享受綠茶的芳香溫潤?”
“十二年改變了很多事情，但是讓.奧什依然是那個最佳調停者。”黃菁華會心一笑，端起微燙的紙杯，閉目感受淡淡茶香。
“那隻是普通的二級龍井而已。”
“茶的品級都是人為劃分的，對好茶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境。”
霍格和黃菁華一開口便針鋒相對，奧什卻含笑不語，隻伸舌在茶水之中一點，心道:“還有些燙。”
霍格不再兜圈子，索性單刀直入:“黃上校似乎對我在會議上的發言不以為然麽?”
“準確的說，是對霍格中將最後幾句話有不同看法。”黃菁華毫無怯意，得體而堅決的答道，“身為主將，對現狀保持清醒而理智的認識難能可貴，提醒部下為接踵而來的苦戰做好準備也十分必要，但是最後卻用那種話刺激部下卻讓人不敢恭維。”
霍格不怒反笑，嘲諷似地揚起了下巴:“你又要重複十二年前的女權主張麽?我不過是習慣性地使用”真正的男人”這種字眼，並非忽視或有意刺激女士。幾年不見，黃菁華怎麽變小器了?”
黃菁華近乎不屑的冷笑道:“我可不會在意這些，令人不敢恭維的是”孬種就和我的前任同行吧。”這種缺乏見識的言論。”
“嗯?”霍格更是不以為然，“經過多日苦戰，總算能安全南渡星雲海，將士們迫切需要休息，這很自然。但是休息不等於懈怠，我隻是給將士們一個心理暗示，希望他們能夠盡快恢複，為新西伯利亞的戰鬥做好準備。這是我的部隊，大家都能理解我的表達方式，會有什麽問題?”
霍格的輕蔑態度隻是惹得黃菁華笑容更冷:“幾年不見，”拿破侖四世”依然事事都以我為主。三關大敗，損兵折將，克裏斯坦瓦爾上將經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擊，已經完全崩潰。北疆我軍之所以沒有崩潰，二十多萬將士之所以還能安然回到新西伯利亞，是因為你霍格將軍指揮有方。”
“承蒙你誇獎了。”
霍格的態度近似傲慢，黃菁華恍似未見，以更高的姿態回應道:“這是眾所公認的事實。沒有霍格將軍的從容調度和有力指揮，北疆我軍恐怕已經覆滅。霍格將軍對廣大幸存的北疆官兵而言，象征著英勇無畏和堅韌不拔，相對的克裏斯坦瓦爾上將意味著怯懦和脆弱。你希望給將士們一些積極的心理暗示，本意很好，問題正如你所說的，連番苦戰之後，將士們的身體和精神經過長時間消耗，都亟待恢複，而在這個時候，你卻偏偏提到那位精神完全崩潰的前任。和你同類型的，粗獷豪放的人當然能理解你的用意，但敏感型的人反而會因此產生焦慮和困惑，甚至抑鬱，害怕自己真會像克裏斯坦瓦爾上將那樣徹底崩潰。這一點霍格將軍想過沒有?”
女上校的語氣雖然平靜，所說的內容卻近於責難。霍格斂起滿不在乎的神色，端起了茶杯:“你的想法確實有其道理，但這是我的部隊，一切由我作主。”
“那是當然。”黃菁華喝了幾口茶，起身道，“職部的意見已陳述完畢，這就告辭。”
“黃上校。”霍格提高音量叫住了性格倔強的女軍官。
雖說心中已相當反感，黃菁華還是立即轉過身來，以無可挑剔的恭敬語氣問道:“長官，還有什麽吩咐?”
霍格刻意側對著聰穎幹練的女下屬，道:“據說你們新巴斯克部隊在使用一種中醫飲品幫助將士們調養恢複，我覺得有必要加以推廣。”
黃菁華唇角現出一絲微笑:“沒有任何問題。桑椹和蜂蜜儲備量充足，製作方法很簡單，不過服用的前提條件是體質必須合適。”
“這些事你可以去和後勤、軍醫部門協商。”
霍格依然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命令式口吻，黃菁華已絲毫不再介意，頷首而去。
霍格這才問一直自顧飲茶的奧什:“你剛才怎麽不出來調停了?”
“作戰和調停都是要講究對象和時機的。”奧什俊美的臉上，現出狡黠的微笑，反問道，“剛才有必要麽?”
“嗬嗬——”霍格的笑容蘊意更深，“這一仗打得我很不痛快，始終被獅子搶了先機，可是收獲還是不小。我發現了最合適的副手，政委，參謀長和巡航艦指揮官人選。在我麵前，還能始終從容不迫，大膽直言，隻有你、黃菁華，還有那兩個剛認識不久的年輕人，難得的是都那麽有才能。不過……”
“這四個人似乎沒有任何一個安心聽我指揮，真傷腦筋!”奧什接過話頭，道出了霍格的心意，又笑道，“但是那也很有趣，不是麽?”
“沒錯。”
兩位地球軍少壯名將會心大笑不止。
“我該去慰問一下我的前任了，總是讓鄭中將代表可不好。雖說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會麵，但為了我的將士們，有必要這麽做。”霍格有“拿破侖四世”之稱，性格出名的強橫，因此不會也不能公開承認自己的發言不妥，但內心明白黃菁華的顧慮是正確的，是以在不影響強人形象的條件下，可以采取一切手段避免消極影響。
告辭之前，奧什不經意地問道:“怎麽一直沒見到你那位助理副官楊希智上尉。”
霍格一臉認輸的表情:“從新巴斯克會師開始，這家夥就處於怠工狀態，還振振有辭，”我的任務是在各位長官無暇留意那些重要細節的時候，輔助長官們思考。”現在大局已定，以霍格中將、奧什少將和黃上校的才智，在進入新西伯利亞之前，不會有應付不了的狀況。我體質本來就不好，最近實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於是你就索性放他假，讓他回房間睡覺休息?”奧什既好笑，又難免些許錯愕，“休.霍格不是最恨別人偷懶麽?”
“是，這個楊希智除了一顆謀士的頭腦之外簡直一無是處，臂力微弱，反應遲鈍，懶散成性，不求上進……”霍格不無惱意地將楊希智的大堆缺點數落一番，但一聽奧什說:“不如把這家夥讓給我。”立即換上一副“別作夢了”的表情，斷然拒絕，“即使這樣，他可是個獨一無二的謀士，我可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