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苦撐危局 二
第十二巡航縱隊司令多頓少將現年四十五歲，身材壯碩，形容彪悍，是奇斯的心腹，也是第七艦隊的第一悍將。依他的性格，寧可在貝茨托尼亞攻堅，也不願去新巴斯克撿現成便宜，但可以立下功勳，總好過上次在三關徒勞無功，被友軍背後譏諷。
十月十一日午間(地球時間十日上午十一點左右)，三百六十艘羅亞龍騎級巡航艦進入新巴斯克星域，正遇上一百七十艘地球軍戰艦。
“這是什麽隊形?敵軍指揮官有沒有基本作戰常識!”縱隊參謀長哈伊爾準將看著三維投影儀模擬的地球軍隊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卻不知道地球軍帶隊的波特上校出擊之前曾自嘲道:“一回生二回熟，有過大敗的經驗，這回詐敗就是小菜一碟了。”
就算普通軍事愛好者，也一定會對波特列出的隊形大搖其頭，攻擊艦和輕型戰艦混列陣前，巡航艦和重型戰艦三三兩兩排在後麵，真是怎一個亂字了得!
多頓以三十五巡航支隊裏亞巴基準將當先衝陣，自率伊倫莫夫準將的三十四巡航支隊繞過敵陣包抄。還不待裏亞巴基的一百八十艘戰艦進入射程，地球軍稀稀拉拉一陣“三發不齊射”，趕緊轉向從另側奪路就逃。裏亞巴基哪裏肯放，龍騎級巡航艦快速就位，主炮齊鳴，一百八十門五百千瓦離子炮射出的純紅色光束劃破了宇宙虛空，將地球軍本已混亂的陣形扯了個稀巴爛。隻這一陣遠程齊射，地球軍便報銷了一成戰艦。(大多數都是預先準備好的餌，不過難免有意外的犧牲，這畢竟不是演習)
地球軍隻恨爹娘生的腿不管用——在羅亞軍看來如此，巡航艦逃得最快，落在最後的重型戰艦隻是沒命價的一麵亂開炮，一麵以可能的最快速度退走。
多頓見這隊地球軍竟如此不堪一擊，便全數交裏亞巴基追擊，自引三十四巡航支隊去取新巴斯克城。
多頓久經戰陣，也不敢大意，先遣偵察艇去新巴斯克外圍三個行星全麵偵察一遍，確信沒有伏兵，這才進至主行星(有人居住的第二行星)上空六十萬羅裏(合地球製一百二十萬公裏)軌道。
索敵係統顯示，第一衛星炮台和新巴斯克兵工廠都已被完全破壞，礦區隻壞了兩個礦井，大部完好。宇宙港設施毫發無損。
伊倫莫夫準將已迫不及待地要全隊著陸，占領礦區和宇宙港。多頓終究老練，隻讓伊倫莫夫先率六十艘巡航艦在宇宙港以南五十羅裏的人工湖上先停泊，自率其餘一百二十艘巡航艦在第二衛星同步公轉軌道上停泊，以備不測。
“敵軍一部已在二號人工湖降落!”通訊士官的聲音夾雜七分興奮和三分緊張。
坐鎮地下指揮部的黃菁華沉著下令:“B區各炮位除掉偽裝，開炮歡迎我們的不速之客!”
地球時間十月十日下午十四點正，正當伊倫莫夫嘟噥此戰的無趣時，地球軍新巴斯克B區的三十門電磁炮和二十門光束炮自地下和偽裝的民居中亮出炮管，向羅亞軍宣告他們的存在!
“司令，新巴斯克地麵人工湖附近出現多數熱源反應!”
“該死的，還是太大意了!瞄準敵炮群三發齊射，然後迅速脫離衛星軌道!”多頓少將懊惱不已。
多頓的反應已經夠快了，然而還是慢了半拍。新巴斯克行星的地麵炮火，既是地球軍保衛新巴斯克的第一槍，也是全線進攻的信號。在多頓集群開動第一炮的同時，第二衛星炮台的十兆瓦主炮和六十門輔炮同時怒放，熾熱的能源光束將巡航艦列攔腰斬為兩段。
趙劍率數百機甲從空中四麵八方將二號人工湖團團圍住，配合炮群攻擊裏亞巴基集群。星際戰艦停泊在水麵，遭遇全方位立體攻擊，竟是全無還手之力，防護罩在近距離集中射擊之下，快速解體。
“媽的!快開火還擊啊!”伊倫莫夫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艦體底部吸附了大量磁性水雷，探管直達動力中心，噴射的高濃度酸液毀壞了能源存貯器，無法開炮!”炮手的回答今人絕望。
通訊員的驚呼聲更是將伊倫莫夫推入萬丈深淵:“湖水中富含大量噬金屬微生物，正在侵蝕我們的艦體!”
黃菁華的精心布置，讓伊倫莫夫的五十艘巡航艦有來無回，難逃覆滅。
與此同時，林恒翔親率一百艘白馬級巡航艦自第二衛星南半球8234高地(標高8234米，故得名)山腹中破石而出，高速迂回，截斷多頓的退路。
多頓冷汗直流:至少在機動性能方麵，地球軍的新式流線型巡航艦絕不遜於羅亞的厄爾登級巡航艦。
“事到如今，實在顧不得伊倫莫夫了。迅速脫離敵衛星炮台攻擊範圍，結成球型陣突破敵陣。立即向艦隊司令部發報求援，命令裏亞巴基支隊全速向我靠攏!”
“措施十分正確，可惜還在我們意料之中。”林恒翔在旗艦鍾山號艦橋的指揮席上淡然道。
從擔任阿溪裏斯巡航艦艦長起，林恒翔便習慣性將右前臂擱在指揮桌上。日後，當時的副官米格爾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從我認識林將軍起，他總是在指揮席上保持這個坐姿，很自然地顯示出七分威儀和三分悠然。大家看見他這樣子，也會很自然的放寬心。”
待多頓集群衝到近前，林恒翔從容命全隊列成錐帽形縱深陣，然而火力並沒有猛烈到令羅亞軍應接不暇的程度。
多頓及時將球型陣改為紡錘陣，縮小林恒翔縱深陣的攻擊麵積，集中火力向錐帽的頂點射擊。
林恒翔隊似乎對多頓變陣措手不及，陣形頂點各艦頂不住集中炮火的攻擊，向兩邊閃避，錐帽陣被打成了空心漏鬥。
“戰艦性能雖然優越，但人員和戰艦的磨合期太短，影響了實戰效果。這給了我軍一線生機!”
多頓催動全隊竭力向前突擊，林恒翔隊的陣形漏鬥口被越捅越大，幾乎要變成無底圓桶。正當多頓以為能夠脫出升天之時，迎麵如同撞上了一道火壁，將近百艘羅亞軍壓回林恒翔的圓桶陣中。
“狠狠地丫打，不要漏走任何一艘敵艦，為三關的死難戰友報仇雪恨!”這一隊的指揮官帕夫柳琴科上校在旗艦瓦圖京號重型戰艦的艦橋鼓舞部下奮戰。
法伯力克警備區伊達宗信少將派來的帕夫柳琴科教導支隊一萬一千援軍被林恒翔統編為一隊，配備八艘禹王級重型戰艦，角鬥士和撒拉丁級輕型戰艦共七十三艘，預先埋伏在第三行星廢棄的氧化鐵礦井裏，待主行星地麵開火，迅速出動，在林恒翔的精確計算下，適時出現在主戰場，粉碎了多頓的脫逃意圖。
“向羅亞人展現我們的真正實力，主炮齊射!”
林恒翔隊的一百五十艘白馬級巡航艦在多頓專心突圍時，已完成九十度轉向。多頓的羅亞戰艦就像一條被丟入攪拌機的魚一般，被猛烈的炮火撕鉸得支離破碎。
“趕緊全速後退!”多頓少將麵色慘白，聲音發顫。廝殺半生的他已明白此役凶多吉少，到這個時候，下的命令隻是略盡人事而已。
果然，四周的火力愈發猛烈，那是黃菁華亡夫謝恒暉的同窗弗朗西斯科上校率領的支援集團，合計各式戰艦一百五十艘，預先在新巴斯克第一行星向陽麵埋伏，在規定時間趕到主行星上空宙域，為林恒翔本隊提供火力支援。
“老家夥幹得真不壞。大家迅速前進，把敵軍的後路全線封死，徹底包圍，勝利就是我們的了！”高劍鳴總愛把年過三十的男子稱為老家夥，實在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壞習慣，但他在戰術方麵的造詣毋庸置疑。他指揮的一百二十艘蒙克級巡航艦原先也埋伏在第一行星向陽一麵，林恒翔有意識的將他這一隊在最後時刻投入主戰場，兩百四十門主炮和四百八十門副炮一齊從多頓背後齊射，為羅亞三十四巡航支隊敲響了最後的的喪鍾。
行星周圍的戰鬥總共進行了不到兩個小時，以多頓少將為首的一百二十艘羅亞巡航艦被殲滅殆盡。多頓與旗艦哈姆提爾號共滅，臨死之前給敵軍發來最後的電文：“作為軍人，能夠死在高明的用兵之下，並不是恥辱。敗死之將多頓欽佩足下的才華。羅亞帝國萬歲！”
伊倫莫夫準將早在半小時前就選擇自戕，留給部下選擇的權利，新巴斯克地麵的六十艘羅亞巡航艦也全數被毀，軍兵半數戰死，半數選擇了投降。
傍晚時分，波特上校一隊和洪錚的一百艘白馬級巡航艦回到主行星交令。洪錚的一百艘巡航艦事先被派往四光年外的無人星域，接到偵察飛艇的情報，便趕回星域外圍，和原先詐敗的波特上校合力夾攻羅亞三十五巡航支隊裏亞巴基部。裏亞巴基雖然得到多頓急報，但自顧不暇，苦戰多時，損傷近半，率殘部逃奔裏德羅去了。
“沒能全殲裏亞巴基支隊實在可惜。”波特上校歎道。
林恒翔勸慰道：“其實這樣也好，裏亞巴基狼狽奔逃。奇斯.莫格斯見頭陣敗得這麽淒慘，不知我新巴斯克虛實，更為心怯，對我軍也很有利。”
“是啊！”洪錚附和道，“這也在林司令預計之內，首戰告捷，殲敵兩萬餘人，戰艦二百五十餘艘，我軍氣盛，敵軍膽寒，戰果已經不錯了。”
回到指揮部，眾人都興致勃勃，隻待再戰，隻有黃菁華神情淡然，一語不發。林恒翔待眾人散去，才問究竟。
“說來林司令可能覺得不值一提，這一戰敵軍的縱隊司令烏維.多頓有個弟弟吉倫，三年前就被我軍俘虜，原先就在衛星看守所關押。吉倫是個性格很溫和的人，曾和我提起他這個哥哥，他們兄弟的感情很好。現在烏維戰死，吉倫希望早日和兄長團聚的願望落空。想到這些，我忍不住有些傷感，真是太多愁善感了，還請您不要見怪。”
林恒翔淺笑道：“黃總指揮也不要把我想象的太鐵石心腸了。在戰場上，你死我活。生死懸於一線，軍人在作戰時眼裏隻有敵我，但私下裏，軍人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人非草木，如果對多頓兄弟的親情無動於衷，那就真變成一台戰爭機器了。”神色少見的溫和，連他自己都莫明所以，有意識地將臉側向一邊
黃菁華心有戚戚的望著林恒翔的側影，暗忖：“這個驍勇無畏的少壯軍官，竟還有這樣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