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新巴斯克 三

方才初見蜜麗婭姆.格羅斯特,林恒翔雖然無可抑製地驚豔,然而絕不會形諸於色,表麵依然冷峻矜持,但黃菁華卻令他清楚地感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雙頰微微發燒,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以前麵對任何異性都沒有這種感覺,現在是怎麽了?

黃菁華有著一種與蜜麗婭姆迥然不同的美,如果以花卉來形容,前者是一株傲雪寒梅,雖不施脂粉,自有別樣的風情,脫俗的美麗,自然的大氣,十足的英氣,後者卻是一朵名貴的牡丹,金枝玉葉,雍容華貴,與任何名花對比都能豔壓一頭,然而唯獨壓不住那株傲雪寒梅。

黃菁華的一雙明眸最具吸引力,林恒翔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一個女人的眼神打動,卻又不敢多看,一來太過失禮,二來那深邃動人的雙眸好像有說不盡的故事,一直看下去隻怕真會陷入其中,意醉神迷

林恒翔深吸口氣,這才請黃菁華落座,問道:“黃上校找我有何貴幹?”

在黃菁華看來,林恒翔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稚嫩。事實上是黃菁華那與生俱來的大氣,令林恒翔平日不曾顯露的稚嫩被反襯出來。這大概是林恒翔在她麵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原因,盡管兩人都還沒有意識到。

“一來我非常感謝您和西拉科夫準將為運送看守所的羅亞戰俘所做的妥善安排。二來我知道您現在苦於兵力不足,希望能為您分憂。”

年已三十的黃菁華嗓音已不似少女時那般甜美,然而多了一份成熟韻味,加之言談大方得體,就似醇酒一般,隨著時間的推移更顯美妙。

“第一點是職責所在,不必客氣。第二點願聞其詳。”林恒翔的回應一如他平日的風格,簡潔明了,雖然在大氣的黃菁華麵前一時無措,但好勝天性使他很快擺脫了莫名的不安,迅速恢複常態。

黃菁華的嘴角掛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想這年輕人挺有趣的。

“戰俘看守所警衛隊會留下兩百精兵,當然這隻是杯水車薪。新西伯利亞東北諾埃羅斯省法伯力警備司令伊達宗信少將麾下的一個教導支隊一萬三千人正在渡過星雲海,最晚將於後天到達,雖然沒有作戰艦艇,但都是訓練有素的官兵,正好解新巴斯克船多兵少的困局。”

林恒翔神色雖然不動,但右手拇指已下意識地掐住了食指指肚,這是他驚喜時的替代動作。從一百八十光年以外的法伯力星域調兵趕到新巴斯克,至少需要十天時間。這意味著黃菁華在知悉三關戰事爆發之際,已經預料到新巴斯克必有一戰,這個女子的才識絕不在自己之下,她就是霍格中將心目中鎮守新巴斯克的第一人選!但是轉念一想,不由心生輕蔑:再有才識的女人,關鍵時刻也沒有膽略可言!

霍格心目中的第一人選是黃菁華,她也具備擔當重任的能力,然而最終主動請纓的卻是林恒翔,而黃菁華顯然無意留守新巴斯克,林恒翔對黃菁華產生了“有才無膽的女人”這種印象也並非全無道理。

林恒翔問明教導支隊的詳情,禮節性地致謝之後,便擺出了送客架勢。

黃菁華察覺到林恒翔對自己已有偏見,但無意為此糾纏,正要離去,通訊士官緊張地傳來去礦區執行任務的貝塔裏諾中校的緊急電話。

“什麽?礦主巴洛萊塔先生和上千名礦工不放你們進礦區安裝爆破裝置?你盡量控製住現場,千萬不要和礦工們起衝突。我馬上就去!”

林恒翔疾步外出,黃菁華緊隨其後。

“林上校,讓我和您一起去吧。我和礦上的人很熟,也許可以幫你。”

“好吧。”林恒翔無暇多想,隨口應道。

主行星A號鈾瀝青礦區,貝塔裏諾中校仍在竭力勸說礦工們:“大家聽我說,礦區絕不能落在羅亞人手裏!我們爆破礦井也是迫不得已,請大家諒解!快回家去吧!”

“不!這礦是我們大家的,不是軍隊的!你們憑什麽說炸就炸!”

“這礦就是我們的家,你們這些軍人口口聲聲保家衛國,現在卻要親手毀了我們的家!”

怒喝聲此起彼落。

礦主新巴斯克礦業公司董事局主席西斯科.巴洛萊塔六十過半,頭發花白,天生巴斯克人的倔強脾性和洪亮嗓門。

“中校,這礦凝聚著我們家父子兩代人多年的心血,也凝聚著成千上萬人的血汗,其中還有林振烈專員的血。共同體奸商奪不走它,聯邦政府的貪官汙吏搶不走它,羅亞人也毀不了它!你們不能保護它,我們自己保護它!你們想毀了它,除非先毀了我!”

礦主和礦工寸步不讓,軍士們也不能硬來,雙方僵持已久,林黃二人總算趕到。

軍士們自動讓開一條通路,林恒翔昂首闊步,來到礦工們麵前,神色一如既往冷峻矜持,高聲道:“我是現任新巴斯克警備司令林恒翔上校,大家有話可以和我說。”

巴洛萊塔向礦工們示意安靜,徑直迎上林恒翔,火灼灼的雙眼直視林恒翔寒星般的眼睛:“你就是霍格中將派來新巴斯克的守將林恒翔上校?”

林恒翔從容答道:“正是。”

“昨天你當街訓斥哈爾西少尉的場麵,我從電視新聞裏看到了。當時我覺得你這個年輕人義正辭嚴,很有擔當。”

林恒翔也不答話,以免被動。

果然,巴洛萊塔話鋒一轉,厲聲斥道:“但是今天我覺得你隻是個光會說漂亮話的無能之輩!你昨天口口聲聲新巴斯克不需要懦夫,可是你今天居然讓你手下的士兵來炸我們的礦區,斷了新巴斯克的經濟支柱。警備司令部的告示上寫著為抵抗羅亞軍入侵,不得已疏散新巴斯克居民,但是今天你們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要不戰而逃,讓我們新巴斯克人民怎麽相信你們有決心和羅亞人血戰到底!如果你和你的士兵不能保衛我們的家園,那麽就讓我們自己來保衛。無論如何,我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自己的家園,無論他是誰,巴斯克人都會和野蠻的破壞者戰鬥到底!”

“對,我們自己能保衛自己的家,聯邦軍隊不能保護我們就滾出去!”

“我們巴斯克人都是堅強的戰士,不需要懦夫來保護!”

一時群情激憤,林恒翔深感棘手,已經不是一個巴斯克礦區的問題,處理不妥甚至可能激起民變,不等羅亞人打來,自己先亂了陣腳。他雖是戰場上的無雙勇者,終究缺乏與平民大眾打交道的經驗,一時應對乏術,幸而黃菁華及時伸出了援手。

“巴洛萊塔先生,各位礦工兄弟,能不能聽我先說兩句?”

誠摯而溫柔的嗓音如春風化雨,令人難以無視其存在。

巴洛萊塔的語氣頓時緩和下來:“黃上校,您也來了。有什麽話,請盡管說,我們大家都信得過你。”

礦工們也不再七嘴八舌,逐漸安靜下來,聆聽黃菁華講話。

林恒翔暗自欽佩:她在這裏確實有很深的根基,但是為什麽

黃菁華右腳前伸半步,雙手自然交疊,大家的心緒也隨著她細微安閑的動作平靜下來。

“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我黃菁華雖然是一個外來的女人,但在新巴斯克已經生活了整整四年。正象大家所說的那樣,巴斯克人堅強英勇,識大體,顧大局,我黃菁華就是巴斯克人品格的最好見證人!眼下三關失守,杜恩親王的百萬大軍隨時會繼續南侵,我和大家一樣,都不願意新巴斯克淪入敵手。但請大家仔細想一想,三關之戰,北疆守軍折損大半,眼下我們在北疆的全部兵力都不過四十餘萬,戰艦不過四千多艘,除去被羅亞人封鎖的伊利亞要塞守軍,霍格將軍和奧什將軍在貝茨托尼亞率領的北疆主力不過兩千多艘戰艦,二十來萬軍隊,新巴斯克守軍還有多少,將來要麵對的羅亞敵軍又是多少?”

“”

數字給予眾人最直觀的印象,不錯,眼下地球軍在北疆的形勢確實不妙。

“敵眾我寡,我們的命運有兩種,或是為保衛新巴斯克,和羅亞人拚盡最後一滴血,但是新巴斯克的還是不免淪入敵手。或是把新巴斯克的一切暫時封存起來,將羅亞軍痛打一頓,打出新巴斯克的威風,然後暫時退守新西伯利亞,等待時機和羅亞人決戰,將來我們還能夠重新奪回新巴斯克,新巴斯克最終依然是我們的。為了保證我們的礦產資源不為敵人用來打擊我們自己的子弟兵,大家聽我一句話,讓林司令的工兵安裝爆破裝置吧?將被爆破的並不隻有礦區,兵工廠,宇宙港也是一樣,一切都是為了大局,大家就忍痛暫且犧牲一回吧?”

黃菁華神色間帶著幾分不忍,幾分決然,正合大家現在的心情,一席話聲情並茂,眾人無不動容。巴洛萊塔沉默不語,副礦長阿爾西諾雙拳緊攥,道:“黃上校,我承認您說得有道理,但是……但是……”聲音漸漸哽咽,最後雙拳一揮,“你真能保證我們今後還能回到這裏?就算是這樣,我們要背井離鄉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甚至……”

不待黃菁華答話,林恒翔沉毅的聲音率先響起:“這種事情不要為難黃上校,我是新巴斯克最高軍事指揮官,應當由我負責。我林恒翔向在場所有父老承諾,兩年!地球公元曆二六九八年十月四日之前,如果地球聯邦軍不能收複新巴斯克星域,我林恒翔……”說到這裏,略一停頓,踏前一步,滿臉決然之色,“願意交出我這顆人頭!在場每一位都是見證,兩年後的今天,你們如果還不能再踏上這顆星球,都有權砍下我林恒翔的項上人頭!”

全場鴉雀無聲,無論軍士還是礦工,都為這個二十六歲青年軍官的氣魄心折。

“大家也許還並不清楚。“黃菁華率先打破幾乎凝固的空氣,右手向林恒翔一指“這位林恒翔上校對新巴斯克也有一顆赤子之心。林上校的父親就是十四年前蒙冤被處終身流放的林振忠少將的兒子。大家可還記得,十年前有一群身份保密的流犯被押到這裏服苦役?其中就有林振忠將軍,林上校的父親也曾為這個礦流血流汗!”

“啊……”訝異聲此起彼伏。

林恒翔一樣吃驚不小:“這裏曾是爸爸的流放地?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心想起父親多年來飽嚐艱辛,父子十四年骨肉分離不曾相見,不覺已熱淚盈眶,一時神遊物外,也沒聽清黃菁華又說了些什麽,隻隱約聽見“振烈……伯父……犧牲……”幾個詞。

眾人見一直冷峻沉毅的林恒翔麵露淒色,眼中隱現淚光,更為感動。待他回過神來,隻見巴洛萊塔捶胸頓足:“罷了,罷了!不為別的,為了你們林家,這礦我們也豁出去了!”又見軍士們讓開條道路,大群婦女兒童衝進礦區,“爸爸”“老公”之聲響作一片,礦工們被家眷們拉拽著,分批退出礦區。

巴洛萊塔、礦長莫伊賽斯和副礦長阿爾西諾等幾名新巴斯克礦業首腦雖仍十分不舍,還是忍痛下定決心。巴洛萊塔垂首道:“林上校,黃上校,為了大局,我們服從警備司令部的命令,但希望你們能答應我們兩個請求。”

林黃二人異口同聲答道:“請講!”

莫伊賽斯道:“第一,這裏短期之內沒法安生了,我們幾個還好,礦業公司也辦過全部保險,但礦工們不能斷了生計,希望兩位能說通政府部門解決。“

林恒翔一口答應:“這本是我們的份內事,早先已經作了安排,等大家安全到達新西伯利亞南方,不僅礦工,新巴斯克全體居民的生計都有安排。雖說這一仗打下去,聯邦經濟勢必陷入衰退,日子會辛苦點,但基本的衣食住行總能有個保障。”

巴洛萊塔點頭道:“林上校說的都是實誠話,我們信得過。第二點……隻怕對您有些為難。”

林恒翔傲然一笑:“我這顆腦袋都寄放在這兒了,還有什麽能為難的?各位盡管說。”

“好!這礦我們幾個最熟,希望上校答應讓我們協助工兵弟兄們安裝爆破裝置……這不合軍規……但是希望您能諒解我們幾個老頭子的心情。”

林恒翔頷首道:“幾位願意相助最好。貝塔裏諾中校,我們隨幾位一同進去吧。”

黃菁華忽將林恒翔叫住:“林上校,能否耽擱您一點時間?”

適才黃菁華幫了大忙,林恒翔自無不允。待工兵們隨巴洛萊塔等人走遠,黃菁華才輕聲道:“我剛才不得已扯了那個謊,請林上校不要介意,千萬不要對別人說穿。”

林恒翔一時如墜雲霧:“黃上校指的是什麽?”

黃菁華淡淡一笑:“我猜得不錯,剛才林上校確實一時失神,我那個謊話才能說圓。”眼中竟流露一絲頑皮神色。

林恒翔這才反應過來:“黃上校可是說您在提到我父親曾在這裏流放之後說的那幾句話?”

“不錯。”黃菁華歉然道,“林上校是義薄雲天的慷慨偉男兒,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決不會用您來扯謊。實不相瞞,十年前這裏有一群身份不明的流犯服苦役是真,但其中是否有令尊大人卻不能確定,剛才迫於情勢才那麽說,請您不要介意。”

林恒翔眉頭一鎖,隱現怒意,不過念及黃菁華用心良苦,雖難掩失望,還是豁達一笑:“沒關係。黃上校也說不能確定,那我父親曾在這裏流放之說也未必不實。說來我十分佩服您的機智,這番話功效勝過千言萬語。”

“可我這麽說的目的之一是為了讓你分神,然後再編一個十足的謊言騙過所有人。”

“……”林恒翔愕然不解。

黃菁華向他簡要說明原委。原來六年前,前任北疆省長危誌傑和原新巴斯克礦業第一大股東馬丁為攫取利益,不擇手段。當時新巴斯克礦區多處設施年久失修,早已不符合國家礦業安全標準,危誌傑與馬丁勾結工程承包商,通同作弊,以次充好,利用礦區設施維修之機,大肆中飽私囊。“豆腐渣工程”終於導致五年前八十餘人死亡,二百五十餘人受傷的特大礦難。危誌傑和馬丁為掩蓋真相,脅迫礦業第二大股東巴洛萊塔等管理層,謊稱事故是因為礦工操作失誤造成,又少報傷亡人數,上下打點,妄圖瞞天過海。死難礦工家屬暗中聯名上書聯邦政府和議會信訪辦。事關重大,聯邦當局組成以中央廉政署第二調查處處長林振烈為主辦專員的專案組赴新巴斯克調查。危誌傑和馬丁對林振烈軟硬兼施,林振烈始終不為所動。經過數月調查取證,林振烈掌握了充分證據,說服巴洛萊塔等人與調查組合作,欲將礦難真相公諸於世。馬丁喪心病狂,派遣殺手在專案組下榻酒店縱火行凶,林振烈等七位專案組成員以身殉職。然而危誌傑和馬丁並未得逞,林振烈為防不測,事先將證據和證人分別托付兩位密友。林振烈犧牲後,聯邦當局迅速再派新西伯利亞邦副檢察長法爾科內率精幹執法力量赴新巴斯克抓獲危誌傑和馬丁等一幹案犯,事實真相終於大白於天下。

“不僅如此,就連巴洛萊塔等人後來收購礦業公司股權和重整礦區的資金,都是林振烈專員和他的好友先後牽線聯係融資。林專員對新巴斯克礦業公司上下恩重如山,我不得已謊稱您是林專員的侄兒,巴洛萊塔先生等人顧及”林家兩兄弟”,尤其是林振烈專員的恩德,一定不會再和林上校為難。扯這個大謊,我也於心不安。但為大局著想,也顧不了太多。還請林上校不要介意,至少這幾天和我統一口徑,千萬不要露出破綻。”

林恒翔百感交集,慨然道:“黃上校言重了。林振烈公義薄雲天,就算我父親也會為能與振烈公兄弟相稱為榮。黃上校用心良苦,我怎會介意?您盡管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黃菁華這才釋然:“多謝林上校大人大量。”

不料林恒翔又正色道:“但另一件事,我非常介意。”

黃菁華一怔:“什麽?”

“黃上校為什麽不能留下與我並肩作戰?”林恒翔盛意拳拳,“坦白說,我應當先向您道歉才是。起初見您無意留守新巴斯克,我不明就裏,心存輕蔑,十分對不起。剛才我著實領教了您的大智大勇,我是心氣高傲的人,從不對誰刻意恭維逢迎,但您確實有統領大軍的才能和膽識,為何不能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大敵當前,這裏非常需要您!”

麵對林恒翔熱切期盼的眼神,黃菁華胸中一時豪氣陡生,眉宇之間英氣更濃,然而五年前的傷心往事又在腦海中浮現,心底不覺隱隱作痛。

林恒翔見黃菁華本已被說動,轉瞬之間便神色淒然,雖倏忽即逝,但仍被他看在眼裏。不知怎的,這瞬息間的淒楚眼神竟讓他憶起十四年前,憤然離家出走的情景。當時媽媽平靜而堅決地告訴他,為了一家的將來,她決定和被叛流刑的爸爸離婚。他無法忍受媽媽對爸爸的背叛,憤而發誓今生不再與媽媽相見,獨自遠赴廣州就讀寄宿中學。雖已發誓再不與媽媽相見,臨去之時,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媽媽的眼神依稀就是這般模樣。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林恒翔真想抓住眼前之人,痛痛快快問個究竟,他也不知想問的是眼前的黃菁華,還是遠隔星海的媽媽,抑或兩者都是。

他熾烈的眼神已向黃菁華告白心意,一如黃菁華的眼神適才對他的告白。

“有時你眼睛看到的事實未必是事實,疑問總有被解開的一天。有些事情既然與你無關,也不必自尋煩惱。在我離開之前,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告訴一聲,力所能及之事,絕不推辭。我告辭了。“說罷,飄然而去。

林恒翔凝視著黃菁華娉婷遠去的麗影,良久……良久……今生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如此吸引,究竟是為什麽?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