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孽緣
【所有玩家的指定物品是:紅蓋頭。】
看著屏幕上的信息,所有在場的玩家都陷入了一時的沉默。
無需各自去尋找,隻要有一個人拿到了物品,都能全員遊戲成功,這乍看之下是個相對容易達成的條件。可是這指定的物品……
“紅蓋頭……是要我們去鬼的腦袋上扯下來?怎麽可能,而且那下麵……”
出聲的人沒有再說下去,可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直未曾露臉的鬼新娘,那蓋頭下會是怎樣的模樣,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沉浸在上一輪劫後餘生的氛圍裏,沒有人立刻采取行動。蘇念晨似乎想到了什麽,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卷繃帶:“我給你包紮一下。”
陸離老實地在她旁邊坐下:“你還會包紮?”
蘇念晨看著他臉上的開口,深紅色的血塊已經凝固發硬,猙獰地糊滿了他的右半邊臉,襯得他本就偏白的膚色更有種虛弱的病態:“不太會,但可以將就一下。”
兩分鍾後,蘇念晨完成了包紮。不知為何,陸離覺得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有點複雜。
他隻感到臉上被緊緊包裹,開口說話都有些困難:“怎麽樣?”
蘇念晨還沒開口,就聽一旁傳來“撲哧”一聲沒忍住的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楚慕紅著臉捂住了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對大人無禮的。隻是,那個,蘇小姐的手法實在……”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身旁的地上,終於喘過氣來的賀飛行毫不委婉地無情嘲笑,隻是說話還有點帶喘,“陸離,你看起來像個蠢豬頭。”
蘇念晨耳尖泛紅,默默地從自己的傑作上移開目光:“至少,包住了。”
陸離:……
無論如何,至少傷口有了處理。這個小插曲以後,大家的精神也恢複了不少。倒計時還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在這裏久留也不是上計。
“我準備去剛剛的婚房看看。”陸離率先說,他從地上站起來,握住了撿回來的榔頭。沒想到,賀飛行竟然踉蹌兩步從地上爬起來:“等等,我跟你們一起。”
這倒是讓陸離有些詫異了。他看著他滿頭未幹的汗,意味不明地微笑:“你確定?你不怕我又勞煩你跑一次?”
想起剛剛被坑的經曆,賀飛行還是氣得牙癢:“你還好意思提……”不過,他呼出一口氣,麵有不甘地看向陸離:“雖然你確實該死,但是——至少,你真的有幫我拿那個眉筆。換做其他人……”
是的,陸離確實算計利用了他,但也救下了他的命。和人打交道這麽多年,他能明白:這個比他還小上不少的少年精於算計,可本質上是個好人。這種時候,沒有比跟著一個實力強勁的好人行動更理想的選擇了。
陸離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兩秒,然後說:“那麽,歡迎。”
其實二人都明白,賀飛行所說的理由是站不住腳的。若是那包裹裏沒有他的眉筆,賀飛行不可能會抱著它跑一路,早就在發現端倪時把它扔下了。但是,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說破。
陸離並不介意多一個幫手,而賀飛行——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
四人一同出了寺廟。邁出廟門前,蘇念晨回頭看了一眼。仍有三四個玩家坐在原地,似乎想就在寺廟裏待著,等待其他玩家獲得最終的物件。
麵對這樣的通關設置,會有人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意料之中。蘇念晨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沒再回頭地走出了寺廟。
她理解那些人的選擇,隻是——待在寺廟,就真的會是安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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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陸陸續續從寺廟離開。最後留在那裏的,還有三個人。等其餘人都走後,他們把廟門緊緊關了起來。
其中的一個玩家呆呆地坐在那裏。他知道大部分玩家已經出發去尋找線索了,像自己這樣的態度過分消極,屬於是把命運交給了別人——可是,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那些可怕的鬼怪,那些無理的遊戲,那些死狀淒慘的屍體……已經受夠了,消極也好,逃避也罷,他不想再去麵對了。
隻要等待就好,隻要熬過最後一個小時就好。那個叫陸離的玩家和他身邊的古怪家夥們都很厲害,他們一定會拿到那個蓋頭的。寺廟裏是安全的,剛剛所有人都看見了,紅衣女鬼是沒辦法進來的。隻要等待就好,等待,然後他就能回家了。
他緊抱著雙膝坐在地上,目光不自覺地落到那個高大的神像上麵。一向覺得宗教愚蠢的他居然產生了一個離奇的想法:如果真的有神能顯靈的話,求求祂保佑他吧。
等等……這個神像,一直是這樣微笑著的嗎?
他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動作僵硬地抬頭:
在他頭頂上方不遠處的窗戶縫隙裏,他看見了一隻,畫在紙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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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陸離等人來到了婚房。
從剛剛開始,女子幽怨的歌聲就一直飄飄渺渺地傳來,重複著相同的喜慶曲調:
“紅線相纏繞千匝,為君傾心為君嫁
輕施粉黛羞雙頰,鳳燭長明揭紅紗
舉案齊眉同心結,執子之手永不變
願花常開月常圓,願有情人共嬋娟
此生不負君之戀,此世不負伊之願”
賀飛行聽著那若有若無的歌聲,隻覺得雞皮疙瘩一直往外冒:“我說陸離,那鬼一定就在附近……我們這是在找什麽?”
陸離沒有搭理他的問題。這婚房和第二輪的樣子無異,還保留著婚慶的裝飾。幾人這會兒站在室內,卻是在作為喜堂的客廳翻找著線索。賀飛行抱著手又看了一會兒,隻覺得那耳邊的歌聲忽近忽遠,有些難以忍受地再次發問:“你們到底在幹什麽?難道不應該想想辦法用你們那個符紙還是鈴鐺的東西把鬼引過來製服住,然後拿掉它的蓋頭嗎?”
陸離依舊沒有回話的意思。倒是蘇念晨在賀飛行冒火之前開口了:“我的符紙隻在離得很近的時候有效,而且隻能定住30秒,那之後的風險太大。至於那個鈴鐺,我也沒辦法再次使用了。與其貿然動手,不如先尋找和鬼有關的線索——這是它的半界,鬼的弱點和秘密,都藏在它生前的故事裏。”
盡管最後一句話讓他雲裏霧裏,但他至少理解了前麵的部分:“這不是糟了嗎?!沒法定住它咋能拿到蓋頭?難道那鬼會有像紙人一樣能簡單製住的弱點不成?”
陸離此時突然開口了:“你為什麽覺得它沒有?”
賀飛行白了他一眼:“這不肯定嗎的——紙人就算顯靈也不過是紙做的,那家夥可是實打實的鬼啊!”
“是麽。”陸離看上去若有所思。
沒錯,從之前的接觸來看,新娘的確保留了人的形態。那麽——為什麽遊戲會叫做“紙新娘”?
新娘鬼和紙人的聯係,又在哪裏呢?
“你們看這個。”蘇念晨忽然出聲。幾人過去一看:她在桌上找到了一些紅色的信封。
“是婚禮的請帖。”她說。隻見那紙上用娟秀的字體寫道:
【時維XX之年,適逢XX之期,餘燕爾新婚,喜結良緣,翹盼臨駕,稽候貴降。值寧家公子寧福門與聶家小姐聶媛喜結良緣之際,特備薄酒,望百忙中移貴趾,君之光臨,當使寒舍蓬蓽生輝,添新禧之瑞氣,增美姻之佳音,萬望勿辭。願神庇佑新人百年好合,闔家美滿。】
賀飛行嘟囔著:“這鬼地方鳥不拉屎的,這幾句話倒是寫的文鄒鄒的……”陸離看完,留意到了關鍵的信息:“寧福門和聶緣……那些墳墓裏,有這兩人的名字嗎?”
蘇念晨略微沉思:“我沒有印象。”看來,這兩人就是關鍵的人物。那穿著喜服的女鬼,多半就是這個聶家小姐聶媛了。
“按照時間,村民的大量死亡正是從他們新婚以後開始。”聶媛,孽緣。這名字……看來取名還是不能太隨便。她在心裏吐槽。
陸離的目光下移到最後一行:“神的庇佑……你還記得村口那個瘋子說的話嗎?村子受到了詛咒。之前看到神像把東西變成紙,我一直以為詛咒指的就是神的獻祭。可是按照這句話來看,那神是他們一直的信仰,不像是會給村子降下詛咒的樣子。”
這時,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楚慕突然開口:“那不是神。”
她做出了熟悉的祈禱姿勢,聲音帶著虔誠的肅穆:“永恒的、真正的神隻有那唯一的一位。廟裏的那個並不是神,那隻不過是,脫離了祂的庇護,懷抱強烈願望的靈魂罷了。”
賀飛行歎了口氣,露出“又開始了”的表情。陸離和蘇念晨卻是對視一眼:懷抱強烈願望的靈魂……那不就是,鬼嗎?
“我想,我們得去墳地看一看。”陸離說。
賀飛行這時已經放棄再糾結陸離行動的理由了。聽到這話,他認命地就立馬轉身,邁步向外麵走去。可剛走兩步,他就聽到後麵傳來陸離平淡的聲音:“低頭。”
賀飛行下意識地低了頭,隨後才反應過來:不對,自己為啥要這麽聽話地對著家夥言聽計從啊!
他立刻就要抬起頭來,可動作還沒做出,就聽見腦袋上方“呼”的一聲破空風聲。隻見陸離手中的榔頭貼著他的腦袋上方呼嘯而過!
貼著黃色符紙的榔頭破空向前——重重落在門邊正欲偷襲的紙人臉上!
“啪!”紙人的臉在巨大的衝擊力下變形。它紙做的身體本來就輕,這有符紙加成的一擊又狠又準,竟然帶著它整個人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賀飛行目瞪口呆,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回神:那紙人就這樣無聲息地潛伏在門口,若不是陸離,自己可能早就在毫無防備邁出門時喪命了!
他有些心情複雜地側頭,想對陸離說聲感謝,就看見後者又勾起了嘴角:“好險呢,多虧了你這麽聽話。”
這話無疑戳到了賀飛行的痛處。心裏升起的感激頓時煙消雲散,賀飛行氣得一口老血哽在胸口,隻想給這張微笑的臉來一拳。自己居然會想對這個死渾蛋說謝謝!如果剛剛自己沒聽他的話低頭,他就不打算救他了是吧?!
他正想要罵人,卻見陸離收了笑,很認真地看著他說:“謝謝你對我的信任,真的。”說完,也不等他的反應,他就從他旁邊經過走出了門。
賀飛行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卡住了。他呆呆地看著他走開的背影,一時間走也不是,跟也不是,隻覺得尷尬異常。傻站了幾秒,他看其他人已經要走遠了,隻好咬牙跟上去。
搞什麽嘛!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他在心裏憤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