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此去千山萬水,暮雨朝風
店家高興壞了,開口讚道:“果然是少年英傑,出手不凡,這副鐲子是從西京來的高貨,價格不菲,這一對鐲子要三百七十五兩銀子。”
趙承身上沒帶那麽多,沒有銀票等紙鈔,誰也不可能帶著那麽多銀子滿街走。
所以店鋪老板很是誠懇地說道:“客人放心,隻要客人留下住址,敝店會派人送上門去,客人用著滿意了,再付錢也不遲。”
趙承笑道:“好,送去城北鳳凰裏,紅色如意門的趙家。”
在店鋪裏看首飾的客人見到出手如此闊綽的人物,紛紛把驚歎的目光投向趙承,三百七十五兩銀子,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筆錢了。
出了首飾鋪子,趙承又順手買了幾粒周如霜最愛吃的芝麻丸和山楂糕,這才信步往家中走去。
鳳凰裏是清河縣城北比較靠近縣衙的一個裏,住在這裏的,多數都是非富即貴。
比如趙承的鄰居柳文科就是清河縣的縣丞。
因為清河縣有清水河穿城而過,又有幾條溪流溝壑融匯其中,因此清河縣的河務繁重,僅治河的河務縣丞就有兩個。
這柳文科就是河務右丞,陳朝沿襲隋唐製度,以左為尊,因此河務右丞,是河務縣丞中的副手。
到了冬月,秋汛已過,河水趨於平靜,所以柳縣丞可以不用去“汛”裏上班,最近常常在家。
趙承遠遠就看到了自家高大的門牆,這座院子原本是看守水閘的閘官所有,與柳縣丞是同僚,後來意外早逝,家裏人就把這處房產變賣,不再住這裏了。
他剛想要拍門,意外發現門上竟然掛了鎖,鑰匙他是有的,不過平時都是周如霜在家,一般也用不到鑰匙。
他把手中提著的東西掛在門環上,從衣袍的腰間解下鑰匙,打開了鎖頭。
院子裏麵收拾得整整齊齊,但房中燈火皆無,趙承有些奇怪,按說周如霜出門去了,怎麽東先生也不在家裏?
轉念一想,也許是跟周如霜一起出去了,有東先生跟在如霜身邊也好,起碼有個人照應。
因此趙承也就不以為意,拎著點心進了屋裏,點燃蠟燭,隻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卻隻有一副碗筷,一旁還有一封書信。
趙承拿過來一看,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於是抽出信紙打開觀瞧。
“郎君親鑒。”趙承知道這應該是周如霜寫的,想到每天考校她功課時賴皮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
他接著向下讀去。
“內子妾身再拜言。伏念你我二人既為夫妻,發尚未結,雖有親昵,卻無盟誓。郎君握瑜懷瑾,有柳下之遺風,妾身玉潔冰清,如秋胡之潔婦。”
“惜天意弄人,妾德薄緣淺,無力承郎君之福澤。此去千山萬水,暮雨朝風,隻求赤繩一段,與君相係。”
“若得償所願,則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終不可逭。”
“然妾亦知索紞無夢,冰人難至,宮楓未紅,流水何傳。從今隻願郎君平安康健……”
信還沒有看完,趙承忽然覺得有些疲憊,緩緩將信置於桌上,靠著椅子坐下。
屋中落針可聞,隻餘他一人的呼吸聲略微有些沉重。
他想不通為什麽周如霜好好的會離開,從這封信來看,周如霜顯然也不願離開,卻說什麽“德薄緣淺”的話,又說“此去千山萬水,暮雨朝風”,顯然要去的地方極為遙遠。
“如霜是開玩笑的吧,這小丫頭說不定跟東先生合謀,要看我的笑話。”趙承笑了笑,起身出門,去了東先生常住的西廂房。
西廂房打掃得幹淨整潔,最重要的是如霜從東先生那裏帶回來的書箱也已經不見了。桌上還有十幾本《五經正義》,擺得整整齊齊,顯然是留給趙承的。
與周如霜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趙承已經習慣了小丫頭每天圍著他“郎君郎君”的叫個不停,此時院中萬籟俱寂,卻顯得極為冷清。
“嘭嘭嘭……”外麵傳來了拍門的聲音。
趙承心中一喜,一定是如霜跟東先生回來了。
但是打開門一開,卻是隔壁的柳夫人遣丫鬟送來一盤黃梨。
“夫人說,枝山黃梨樹十月成熟,但運送來清河縣卻需要十幾天,路途遙遠此物難得,所以送來給官人娘子嚐鮮。”
“多謝柳夫人。”趙承端著梨盤,看著隔壁的丫鬟離去,腦子裏亂糟糟的。
“等等!”趙承叫住了丫鬟。
“官人有何事吩咐?”小丫鬟站在門外,有些疑惑的看著趙承。
“呃……”趙承本來想問問小丫鬟在隔壁有沒有聽到什麽異常的聲音,可是一想如霜能做好飯菜,又留下書信,走得如此從容,想必是早有想法。
如果是慌亂之中,東先生住的西廂房,還有家中又怎麽會收拾得如此整潔呢?
趙承擺了擺手:“沒事了。”把黃梨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好。
往日吃過了飯,有時候會考校一番如霜的功課,順便自己也學習一下;有的時候背誦經義,為解試做準備;要麽就是跟東先生聊兩句風土人情。
但是今天趙承卻什麽心思都沒有,雖然他還沒有跟周如霜同過床,但是在心理上,卻是已經接受了這個小丫頭做為自己的妻子。
本來這個家挺熱鬧,可是轉眼就冷冷清清,隻剩下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唉,走就走吧。”趙承無奈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回到屋裏把桌上的飯菜收拾了一下,如霜不在,隻能自己動手了。
沒什麽心思吃飯,趙承拿起筆來,把習題集放在桌上,想要抄一會經書,借此平靜情緒,卻發現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
“我這是怎麽了?難道真的被這小丫頭給迷住了?”
“不會吧,才相處了一個月……也許一個月都不到吧?”趙承寬慰著自己。
“不過……無論怎麽說,她也算是我名正言順的媳婦了啊,這可是官媒認定的,一聲不吭就這麽跑了,說什麽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得把她給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