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苦一苦士紳，罵名我來擔！
翌日，卯時三刻。
奉天大殿上，文武群臣齊齊跪倒，山呼萬歲，開始了新一次的朝會。
“平身！”
窗外的晨曦透過窗戶，剛好落在趙乾的臉上，顯得整個人紅光滿麵，神采奕奕。
在半空中一抬手，示意群臣起來回話，接著揉了揉眼睛，語氣略感慚愧的說：“我大周自開國以來，十又三年矣！”
“朕做了十三年皇帝，雖然每日勤勉國事，夙夜憂歎，所憂心者，不過是黎民蒼生的衣食問題，能否吃飽穿暖，安享太平盛世。”
“諸公雖然不說，但朕不能當做不知，目今天下仍有很多百姓窮困潦倒，負擔沉重，日子無比艱難。”
“每每想到這些，朕心痛如絞，食不甘味啊......”
鋪墊了這麽長一段，大臣們豈能看不出個眉眼高低，這是陛下嫌他們沒用，連基本的民生問題都難以解決，趕忙出聲表明態度。
“讓陛下費心操勞，是臣等失職，還望勿要怪罪！”
“隻要我們君臣上下同心，眾誌成城，一定能共克時艱，讓天下子民衣食無憂，保我大周風調雨順，國力昌盛！”
趙乾撫膝端坐，這些無比響亮的口號，他早就聽得不厭其煩，耳朵都起繭子了。
不是這些人沒本事，隻是深諳廟堂上的老油條，善於明哲保身，跟風喊喊可以，但自己做出頭鳥不行。
萬一搞砸了，不僅壞了名頭，日後仕途無望，還要承擔責任。
看著臣子們聲嘶力竭的表忠心，他很是無奈。
說得挺熱鬧，滿嘴大道理，倒是拿出個具體的解決辦法啊！
要不，把你們這麽多年撈取的額外收入貢獻出來，分發給那些窮苦百姓？
嗯？別說，還真是個辦法。
“好了，既然諸位臣公的心跡可明日月，朕又怎可胡亂怪罪呢？”
“隻不過，改善民生的舉措勢在必行，朕決定變更長久以來的稅收方式，推行攤丁入畝。”
說著，便示意身旁的小太監下去，將昨夜擬定的方法流程分發給眾臣閱覽。
“諸公請過目，這是朕親自拜訪一位高人給出的方略，你們有什麽意見，可暢所欲言。”
這回，他倒沒有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但對燕今朝的出謀劃策，也隻字未提。
至於讓臣子們發表意見，僅僅表現下君王的大度，言下之意就是最好別有意見，盡快照此執行。
“都看完了吧，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趙乾清了清嗓子，出聲問道。
隻見殿上的文官們麵麵相覷，一個兩個的大眼瞪小眼，互相端量著彼此。
都在想，我們之間是不是出了叛徒，怎麽會有人將這種稅改方法進獻給皇帝，可謂損到家了。
很明顯的一點，這是要將朝廷賦稅的重心轉移到各地的士紳頭上，而放過基數龐大的平民百姓，他們可以少交，或者不交。
而這些的文官中，有不少都是士紳豪強在朝廷的代言人，負責替他們爭取利益，鏟除異己。
更有甚者，自己的本家宗族就是豪強，眼睜睜看著皇帝把鐮刀揮向自己頭上，豈能坐以待斃，無動於衷？
“陛下，這“攤丁入畝之法”是何人提出的。”
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臣晃悠著走出來，義正詞嚴的問道。
趙乾笑著道：“朕都說了，是一位高人。”
“由於他和朕有言在先，姓甚名誰就不方便透露了。”
這也是為了保護燕今朝，如果大臣們反應的過於強烈，不知道具體是誰，就連累不到他。
忽然，那名老臣雙膝點地，連著磕了幾個頭，擺出要直言進諫的架勢。
“陛下，此法乃是取禍之道，不可采用！”
“是誰向您提出的，可立斬此人，以正視聽！”
話音才落，又有幾名臣子隨聲附和，火上添油。
趙乾感到分外詫異，現在當著他的麵，都敢睜著眼睛胡說八道了！
“愛卿起來說話，朕不明白，何來的取禍之道呢？”
這時，方才幫腔的幾個大臣一一站了出來，大聲喊道：“陛下，因我朝國土廣袤，下轄數百個州府縣衙，治理起來非常複雜繁瑣。”
“幸好平時有各地的士紳出人出力，多有辛勞，給府縣一級的官吏很多幫助，才能維持正常運轉。”
“這些士紳任勞任怨，就是希望大周能早日實現太平昌盛，而現在朝廷非但不感激嘉獎這些人，反而要征收重稅，實在令天下人寒心啊！”
“是啊，請陛下三思而行！”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天花亂墜，還趁機擠出兩滴悲傷的眼淚，很是情真意切，痛心疾首。
而左側的武將則一言不發，正抱著膀子看戲。
陛下要推行攤丁入畝，與他們的利益衝突不大，自然就懶得摻和，以免惹火燒身。
帶兵的莽夫們，自兵營裏隨便吃點空餉就肥死了，還會差那點油水？
看著那幾個下跪央求的文官，趙乾幾乎快憋不住笑了。
能把謊言說得如此真切，也是難為他們了。
那些盤踞各地的士紳豪強，平時是個什麽德行，他能不知道嗎？
要說維護地方治安，扶危濟困的功勞不見得有。但要是盤剝百姓，魚肉鄉裏，與官府縣衙沆瀣一氣的事可沒少做。
當然，如果這能算功勞的話！
念及至此，更加堅定了趙乾推行“攤丁入畝”的決心。
緊接著，就見他長身而起，淩厲的目光在大殿上輕輕掃過，聲音好似洪鍾大呂一般。
“諸位卿家，今天把這份提議拿給你們看，就說明朕心裏是首肯的。”
“但你們不體恤聖意，辜負君恩，紛紛跳出來阻撓新法推行，究竟有何用意，又是何居心？”
“難道說，在我大周境內，隻有那些高人一等的士紳算是朕的子民嗎？”
這頂大帽子壓下去，百官們氣都不敢喘，幾乎同時跪下請罪。
“臣等萬萬不敢作此等念想！”
“但還望陛下以人心穩定為重，不可輕率行事！”
趙乾冷冷的道：“說對了，朕就是以天下百姓的人心為重，才要推行攤丁入畝，施恩澤於萬千黎民！”
“大不了，苦一苦士紳，罵名我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