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攤丁入戶
聞言，趙乾才慢悠悠地坐起來，裝模做樣的打了個哈欠，心裏卻是暗自竊喜。
通過這件事，讓他明白了，對付什麽人，就要用什麽招數。
有時候，沒臉沒皮的鬧一鬧，效果出奇的好。
“燕老弟，你終於肯開金口，告訴我如何遏製土地兼並了？”
見此情形，燕今朝也是哭笑不得，隻好依照前言，兌現承諾。
隻是，這事燕今朝真沒太在意。
本就是就桌上的閑談，隨便口嗨，一覺醒來早忘了。
但事已至此，麵對趙乾的逼問，他隻好臨時抱佛腳，抄個現成的作業了。
畢竟，華夏五千年曆史長河，多少個王朝的興衰起落，都與“土地兼並”密不可分。
辦法並不是唯一的，但要說最見成效的，當屬於......
此刻，趙乾正襟危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光中滿是急切與期待。
隻見燕今朝邁開四方步，在屋子裏轉悠了幾圈，故意裝出苦思冥想的樣子。
“燕老弟，好了沒有？你轉的我都快暈了。”
等了許久，趙乾出聲催促道。
他總感覺這小子神神叨叨的，別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恰在此時，燕今朝突然停下腳步，撣了撣衣袖，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旋即，慢條斯理的說道：“說來倒也不難，隻需要記住八個字：攤丁入畝，兩難自解！”
在匯南縣做了一年多的縣令，他對大周王朝的稅收種類，自然有過了解。
說起來，與華夏古代各朝相差無幾，除了徭役，最主要就是田賦和人丁稅。
前者，比較好理解，就是農民種地，朝廷按照每畝十五稅一、或三十稅一的比例進行收稅。
人丁稅，則要套用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了”。
生活在皇帝治下的百姓，就要繳納這筆錢，一戶有幾口人，就要交幾份。
可別小看，士紳大戶家人少地多，這點錢對他們來說如同九牛之一毛，根本不算什麽。
但對普通百姓而言，能維持溫飽就不錯了，想拿出這筆錢，就沒那麽容易了。
“燕老弟，何為攤丁入畝，又如何兩難自解呢？”
從燕今朝口中說出的八個字，簡簡單單，但趙乾卻聞所未聞，閉上眼睛思索一陣，仍然滿頭霧水。
燕今朝隻得給出解釋：“通俗的說，就是將每年要收的人丁稅，按比例歸攏到田賦中。”
“按一戶人家擁有的土地多少來收取，地多的就得多交，地少的就少交，沒有吐地的人家，就不必交了。”
至此，趙乾聽得還是一知半解，不禁又問：“如此，和遏製土地兼並有什麽關聯呢？”
燕今朝思慮片刻，便抬起頭來，換了個更容易理解的方式。
“打個比方，你是普通農戶，家裏有五十畝田，我是地主，有一萬畝田。”
“把人丁稅攤入田賦後，若你每年需要一百文錢，而我需要繳納的數額，是你的兩百倍。”
“如此一來，不僅減輕了百姓的負擔，將壓力轉移到那些地主豪紳的頭上，朝廷也能收上更多的錢。”
到這裏，趙乾終於明白了，激動的直拍大腿，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燕老弟可謂一語點醒夢中人，讓我茅塞頓開啊！”
說著，他竟然不顧形象地跳了起來，口中哈哈大笑。
一旁的燕今朝沉默不語，抱著看戲的心態，盯著他那幾乎誇張的表情和動作，心說至於嗎？別當場抽過去了。
而趙乾卻毫不在乎，他的情緒已經到達了頂點，沉浸在巨大喜悅中。
他幾乎可以認定，這“攤丁入畝”就是他哭尋許久的妙策良方，保證藥到病除！
正想著如何推行實施，燕今朝可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的打斷了他。
“瞎激動什麽？”
“這就把你樂的找不著北了？瞧瞧那點出息！”
趙乾自知有些失態，趕忙收斂了笑容，以咳嗽來掩飾尷尬。
但仍不忘誇獎道：“燕老弟，你這個法子是怎麽想出來的，太妙了！”
燕今朝沒有搭茬，內心暗暗想道，感謝我做什麽？
要謝，也應該感謝前淸的四爺，雍正皇帝。
可惜你不認識他。
趙乾自然不知道這些莫名的內心戲，隻覺得燕今朝才是他夢寐以求的良才。
延續了幾千年的問題，竟然在談笑間得出解決方案，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既能減輕百姓負擔，又能增加國庫的稅收，果然是攤丁入畝，兩難自解。
妙！妙！妙！
興奮之餘，他有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隻是下定決心，回去就召開朝會，無論如何，要把攤丁入畝執行下去。
按這個法子，明顯是針對士紳豪強的，既然土地越多交的錢越多，那麽土地越多，就會變相的成為一種負擔累贅，也就不會有誰挖空心思去搞兼並了。
想到這裏，趙乾迫不及待的問道：“這樣一來，土地兼並是不是就徹底終結了？”
他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然而，燕今朝卻搖了搖頭，極為認真的道：“怎麽會？”
“再好的辦法，也隻能延緩土地兼並，並不能永遠根除，但相對會少一些。”
這句話，好似三伏天的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讓趙乾的眼神暗淡了幾分。
“老弟，按你的說法，推行“攤丁入畝”，土地越多，越不合算。”
“那些士紳豪強又不傻，自然看得明白，豈能主動跳進火坑？”
“可你忽略了一個問題。”燕今朝糾正道：“那就是天災！”
“一場大規模荒旱洪水，就能讓幾十上百萬畝田地絕收，百姓的抗風險的能力弱，家裏沒多少存糧。”
“如果實在活不下去了，百姓隻能咬著牙，把土地賣了換糧食吃，先過了眼前的難關再說。”
“到時候，二十石一畝、三十石一畝，究竟賣是不賣？”
“你總不能拿刀逼著人家，不讓賣吧？拜托，那一家老小，父母妻兒吃什麽？”
這個問題，趙乾的確沒有考慮到，或者說他無意中忽略了天災的因素。
但就現實而言，攤丁入畝已經是一條良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