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丈量田地
聽到動靜，蘇青三人一起出門。
便見隴田鄉的裏長孫富帶著幾個幫閑，押著好幾個鄉民站在門外。
一起來的，還有烏泱泱的鄉民們，龐大的人群幾乎將孫老癡家門圍得水泄不通。
這幾個被捆起來的鄉民看得有些眼熟，蘇青定睛一看，有幾個分明就是向他出售生絲的鄉民。
“孫富，你什麽意思？”蘇青忍不住一皺眉。
“什麽意思？你看看就知道了。”孫富冷笑著，一把拽出其中一個鄉民。
是第一個向蘇青出售生絲的的老漢。
“裏長，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一時貪財，都是我為了我那患病的老伴啊！”
老漢大聲央求著，孫富卻無動於衷，一聲令下，“把老孫頭家裏的家當都搬過來。”
頓時幾個幫閑七手八腳的搬來一堆雜物，將這老漢的各種家具乃至床、衣服都來了。
孫富一把火把丟進這些雜物中，隨著火苗燃起，老漢的畢生家當被很快大火吞噬。
“完了，全完了。”
看著自己一生家當付之一炬，老漢雙眼渾濁的跪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接著那些賣過蘇青的生絲鄉民一個個被押了上來，如老孫頭一般所有財產被付之一炬。
“大家看好了，這些人私自對外人售賣生絲，依著我隴田鄉規燒家產。這就是背叛隴田鄉的下場！”孫富大聲喊著。
而看著這一幕，周圍的鄉民非但沒有半點同情，反而紛紛拍手叫好。
“就該這樣，常老爺對我們有大恩，敢私賣生絲給外人，他們的良心簡直是被狗吃了。”
“就是，我看這些就是談心。”
……
刺耳的聲音湧入耳邊，聽得蘇青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做買賣天經地義，你們憑什麽燒人家產？”
“憑什麽？”孫富冷冷的瞥了蘇青一眼，“就憑他們是常老爺家的佃農！哪怕是他們的私產也是常老爺的恩惠，忤逆常老爺的意思燒家產都是輕的。”
而周圍鄉民們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看著這群鄉民的嘴臉，蘇青隻覺得一陣悚然。
這才是王朝社會地主的恐怖之處。
地主會通過小恩小惠和各種手段來讓整個村子依附於他，形成一個集體。
而農民們隻要餓不死就不會有反抗之心，甚至會認為這些壓榨他們的地主是恩人。
蘇青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道：“既如此，那他們的錢我賠就是了。”
“賠？確實該賠。”孫富冷笑，“我看你們有些錢，那就把你們所有錢都留下來吧。”
話音剛落，鄉民們五花八門的農具對準了一行人。
這孫富是想謀財害命！
蘇青心猛地一沉。
“孫富，你就不怕官府追究嗎？”蘇青沉聲問。
“我知道你們身份不簡單，可這荒山野嶺的誰知道你們來過呢。”孫富獰笑道。
早在進村時候，他就已盯上了一行人。
今天這塊肥肉，他是說什麽也不會放過。
“我看誰敢上前！拔刀！”
周捕頭索性扯出了隨身佩戴的官刀，叱聲道：“老子乃是定州城衙門捕頭周興，膽敢上前一步者視作造反！”
看到周捕頭表露身份，眾鄉民下意識的後退幾步。
鄉下人天生對官府有畏懼感。
“孫富，現在你還要動手嗎？”蘇青雙目盯著孫富。
孫富也是麵色一變，他猜到這些人不簡單，卻沒想到裏麵竟然就有衙門的人。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隨即他便是心一狠，對著鄉民們大喊道，
“有常老爺罩著你們怕什麽？”
“別忘記常老爺對你們的恩情，隻要拿下這些人今年老爺少收你們一成地租！”
聞言，鄉民們剛剛還有些退卻的心，頓時又被鼓舞起來。
“對啊，常老爺會幫我們的。”
“常老爺對我們這麽好，是時候報恩了。”
……
烏泱泱的人群一陣躁動，仿佛一隻隨時可能引爆的火藥桶。
此時鄉裏的眾多差役們也聞訊趕來，可麵對隴田鄉這群幫閑加民民，他們這區區幾十人完全顯得有些不夠看了，尤其是在大多數人根本沒帶武器的情況下。
“這群刁民！愚民！”
周捕頭氣到破口大罵，怎麽也沒想到這隴田鄉的人敢做到這份上。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在一行人心頭。
這時，幾個去量地的差役也是回來了，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卻還不忘對著周捕頭稟報道：“頭兒，那孫老癡算對了。孫老癡家的田確實少了三分地。”
“聽到沒，我對了，你才是白癡。”聞言，孫老癡大喜道，“不隻是我家的，其他家的田產也少了許多。”
“都什麽時候了講這個有屁用啊！”
正在危機中的周捕頭忍不住罵了一聲，這時候的他可沒心思和孫老癡吵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到這一消息，蘇青心頭一喜，急忙朝孫老癡問：“你確定？”
“當然了，這些年我閑著沒事把周圍量了一遍，也少了許多，隻是沒人信我而已。”孫老癡肯定道。
聽到這，蘇青頓時有了對策。
當即走出人群，麵對隴田鄉民們道：“鄉民們，常家為富不仁，你們確定要為他們對抗官府？”
見蘇青走出人群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眾人滿臉茫然。
“常老爺乃是鄉望，乃是天大的善人！少在這裏危言聳聽！”孫富怒道。
“好一個善人？克扣田產的善人？”蘇青直視著孫富，問，“這些年你租地賣地少了鄉民們多少，也敢妄稱善人？”
“對啊！不隻是我家少了三分，我算過了，你們的地也少了！”這時候孫老癡也是道。
聽到這話，鄉民們開始竊竊私語。
他們雖然覺得孫老癡腦子有問題，但這些年孫老癡算賬的本事他們還是見識過的。也懷疑裏長是不是真的少了孫老癡家的田地，隻是礙於裏長的權勢不敢發作罷了。
現在事情落到他們頭上就不一樣了。
田地可是他們這些農民的命 根子，一分一厘都是命脈。
此時他們也開始懷疑起這點來。
“胡說。”孫富一口否認，“常老爺向來公正，不論租賣出去的地隻會多不會少，大家難道相信一個外人和一個瘋子的話嗎？”
“大家不信，隻管與我一同前往田地測算。”
蘇青朝著鄉民們道，“若是我說的有錯。自當雙手奉上所有財物，聽憑處罰，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