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情報
紅鯉鎮並無城牆，畢竟小鎮在大梁王朝四萬萬疆域的版圖上，連標注的意義都不具備，小鎮別說流寇匪徒，就是小偷蟊賊都少有，所以，小鎮名義上的城門，其實隻是一排東倒西歪的老舊柵欄，馬馬虎虎能夠供應行人車馬通過的地方，就算是這座小鎮的門麵了。
離開春和橋，趙七一路向著小鎮南邊走去，越過所謂小鎮的‘城門’走向鎮外。
鎮外，有一片茂密竹林，風揚起時，整片竹林隨風搖曳，日光傾瀉下，竹林倒映著陰影，竹影婆娑。
踩踏著泥濘土地，越過一片莊稼地，趙七走向竹林深處，尋到了一口枯井，男人坐在枯井上，一言不發。
他在等待。
等待一個給他提供一份重要情報的人。
時間逐漸流逝，月上柳梢頭，趙七如磐石，沒有任何情緒，因為他知道，他要等待的人一定會出現。
月影搖晃，有風在動，不多時……
“一場細雨。”
沒來由，黑暗竹林中傳來聲音。
聞言，始終在等待的趙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人出現了，於是，他朗聲回應道：“二兩酒。”
“三個姑娘。”
“幾個大漢？”
“五個！”
暗號對接成功，竹林間有黑影走出，及至近前，在月光透射下，方才看出那是一個年輕的胖子，十日前，胖子接到真武山密令，特來紅鯉鎮這片彈丸之地送一份情報。
當胖子從黑暗中走出，看到與他接頭之人時，胖子呆立在原地，而後一句話就脫口而出了。
“還真是趙師叔，您還沒死呢！”
胖子常年行走在大梁四境內，經常聽說趙七被人追殺的消息，就在他來紅鯉鎮之前，他也聽說了青崖書院一路追殺圍剿趙七的消息。
在接到真武山密令來到紅鯉鎮前，他還有諸多猜測，不曾想，與他接頭之人真的就是被人追殺了十年的趙七。
胖子道：“趙師叔，天下人都追殺你十年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死，真武山的其他師叔可都在等著吃席呢！”
趙七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放你奶奶個五香麻辣屁，我趙七豈是這麽容易死的？幾個小角色也想殺了我？”
聽到趙七一如既往囂張至極的話，又看到趙七生龍活虎的模樣，胖子麵露惋惜道：“那可真的太可惜了，吃席這件事，恐怕還是得再等一等，遺憾，遺憾，甚是遺憾。”
趙七氣哼哼道：“廢話少說，細雨代號二三五，說出你的名字。”
胖子正色道：“曲寧！”
趙七道：“曲寧……很好！告訴我真武山情報組織‘細雨’在紅鯉鎮地界的據點在哪？”
曲寧極其認真道：“就在師叔屁股下！”
真武山情報組織‘細雨’就在屁股下？趙七愣住了，他盯著曲寧，看著對方極其認真的表情，不確定道：“你確定？”
曲寧撓了撓頭，尷尬一笑道：“最不起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前往真武山在紅鯉鎮的情報據點，就設置在師叔屁股下的那口枯井裏。”
……
就像是一座恢宏地下宮殿，哪怕是趙七是真武山的小師叔，他也從未想過，一口不起眼的枯井裏麵，竟然會有這樣的一片天地。
枯井內，並非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而是燈火通明，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書架上陳列這各式卷宗，空氣中彌漫著好聞的禪香味，聞之，讓人心曠神怡。
燭火搖曳，人影晃動，曲寧走在最前方，趙七跟在後麵，腳步踢踏聲響徹在這座地下宮殿內。
趙七詢問道：“二三五，我要的東西可是準備好了？”
曲寧回應道：“趙師叔請放心，你要調查的事情，真武山動用了整個細雨組織所有情報網尋找到了。”
兩人談話間，曲寧來到一張案桌前，他將燭台放在桌麵上，而後擰轉案桌上的一方印璽，金屬機械齒輪轉動聲響起，案桌不遠處的一麵翻轉起來。
是一麵暗牆，透過暗牆，能夠看到一條幽深巷子，無法看清巷子裏麵是什麽，但能夠清楚知道，幽深巷子的後麵還連接著另外一片空間。
曲寧道：“趙師叔請留步，在這裏等待一二，待我去取情報卷宗。”
趙七點了點頭，而曲寧則是舉起燭台，越過暗牆，徑直走了進去。
閑來無事，趙七開始打量著這裏，他在書架上隨手拿來一卷卷宗翻閱起來，看到卷宗上麵內容時，男人當即目光炯炯起來，卷宗上麵圖文並茂，繪聲繪色，書名是《後宮迷情錄》，上麵的內容，讓人血脈僨張，配上圖文，更是生動形象。
“東酈宮韋貴妃與鎮守南境的裴家將軍來往密切，疑是給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戴了一頂帽子……”
卷宗內容很是勁爆，趙七繼續往下翻閱。
“韋貴妃替皇帝陛下誕下三皇子李宣宏，本該母憑子貴，在宮廷之中，地位水漲船高，但卻被常年深鎖冷宮中……與裴家來往密切，給皇帝陛下戴帽子，是因為心生怨恨？”
廟堂之間，皇室爭權奪寵，表麵上看起來波瀾不驚，卻實則波濤洶湧，韋貴妃與裴家來往密切，牽扯更多的，仍然是權力與地位的爭奪。
放下卷宗，又拿起另外一本名為《四公主逃婚記》的卷宗，此卷宗，以人物傳記的形式，詳細記錄了四公主拒絕皇帝賜婚，逃出皇城，愛上小白臉的故事。
“生在帝王家，婚姻不過是政治手段，這個四公主倒是有些個性，不想被皇室規矩束縛，勇敢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這個故事倒是有趣。”
趙七笑了笑，放下卷宗，抬頭望了一眼暗牆的方向，暗牆毫無動靜，顯然曲寧走出暗牆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開始翻閱第三本卷宗，此卷宗略顯厚重，上麵的內容更是繁多，如同一本山河雜記，名為《山河誌》，上麵詳細記載了當今天下風雨大勢，山河軼聞一樁樁一列列被全部羅列了出來。
“道種洛青陽為了突破蛻凡九境，點燃命星，已經隻身前往北境界海。”
“龍遊山祖地中有四把名劍，小劍仙柳青從祖地中走出，帶出了其中一把劍。
“天下風雲震**，人心惶惶，中州刺天穹走出十殺手，揚言要狩獵山河天驕，以此來證殺道，中州四君子是他們首個狩獵目標。”
“遊俠阿吉周遊天下，收集天下名劍。”
……
《山河誌》上麵記載了很多，小到村裏雞鴨被偷盜，大到整個大梁四境，甚至四境之外的事件都有所記載。
趙七施施然，對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如今天下風雲大勢，天下還是那個天下，可人卻不是當年人，更何況，他的命不久矣。
合上卷宗，放回原位，抻了抻懶腰，便再也沒有多餘的興趣，他在乎的……是曲寧的那份情報。
這時，機械齒輪轉動聲響起，暗牆被打開，曲寧從暗牆內走出，在他的手中拿著一卷卷宗，卷宗上有一抹猩紅，書寫寫‘天’字。
“趙師叔久等了。”
曲寧將卷宗遞給趙七。
“還不算太久。”趙七接過卷宗道：“這就是細雨搜尋的情報？”
曲寧點頭道：“不錯。”
趙七看了一眼卷宗上的一抹猩紅，沒有說話，拿著卷宗來到一張案桌前，整理了一下案桌上雜亂無章的物件，而後將情報卷宗緩慢平鋪展開，仔細閱覽。
曲寧就在一旁安靜看著，沒有驚擾趙七，作為真武山‘細雨’的情報員，他很清楚這份有一抹猩紅卷宗的重要性——細雨情報網最機密的情報。
在等待趙七閱覽的過程中，曲寧搬來一個小火爐，煮了一壺熱茶，他觀察的很仔細，趙七的表情十分豐富，時而皺眉，時而舒展，眼神中透露著讓人琢磨不透的光彩。
直至曲寧喝完兩壺熱茶，趙七終於有了動作。
男人視線從卷宗上挪開，抬起頭，仰躺在椅子上，神色古井無波，好似並沒有閱覽卷宗，但曲寧從男人眸子中看到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曲寧知道，趙七心中壓抑十年的憤怒與怨恨，因為卷宗上記載的情報而被點燃了，曾經那個如獅子一般，讓世人敬仰的人……回來了！
曲寧心中有些感慨。
十年了！
為了替素玉真複仇，以身養劍十年了，這十年間，趙七頹廢了十年，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複仇，而現在，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趙七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火焰壓下，沉默地合攏卷宗，隨後，指尖星輝纏繞，在卷宗上迸濺開來，嗤的一聲，火焰升騰，數個呼吸內，卷軸被焚燒成灰燼。
隨後，一言不發，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