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往事
趙七的執著，周全心中自然知道無法逆轉，看著男人堅毅的側臉，他想到了十年前的趙七。
彼時的趙七意氣風發，鮮衣怒馬，是素玉真最為得意的弟子，是劍道中少有的天才，是天下所有人心中吹捧的偶像，而如今……趙七滿臉胡茬，落魄如同喪家之犬，修為境界更是一跌再跌，早已與十年前那般大相徑庭。
十年江湖風雨，早已經物是人非。
少年早已經不是少年。
買花欲醉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以你如今的狀態，哪怕以自身為爐鼎，養劍十年，在劍中灌注十年劍意，你也沒有辦法替素玉真複仇，殺死素玉真的不是尋常人，是這座天下最強的人，是這座天下的絕頂。”
周全輕聲敘說著，即便是如今的他已經站立在了‘星君’層次，足以傲視天下所有人，在那位至高麵前，他也沒有辦法生出絲毫抵抗之心。
那個人，太強了。
山河大限四百年，那人足足活了四百五十年，疑似已經破開五境，達到了一個全新境界，即便沒有破開五境，在罵人的身邊也總是環繞著極其強大的人物，這些人物，每一位都是能夠遮擋一方風雨的強大高手。
而如今的趙七，命星已經破碎，不過是一個蛻凡境，修為卑微根本不夠看。
“不！我必然能夠殺死他。”
趙七說得很篤定，就像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死一樣，殺死那個人，在他的世界裏，似乎已經成為了定局。
這話一出，橋上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周全望著清澈橋底出現的紅鯉越來越多，紅鯉成圓圈形狀匯聚在一起，好似河底有看不見的洶湧漩渦。
趙七視線遊離，記憶翻湧，陷入深層次回憶，那些讓他痛心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回**。
自那一天起，一個少年徹底失去了他的師父。
自那一天起，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淪為山河落魄者，成為人人喊打喊殺的過街老鼠。
……
十年前，中州皇城，紅牆青瓦，那時的天，天昏地暗，大雨瓢潑，整座皇城每一滴雨水中都蘊藏著肅殺之氣。
素玉真身上白衣破碎，沾染著鮮血與泥沼，在她的周圍被圍堵得水泄不通，皇城腳下的每一塊磚牆下都站立著一位絕頂人物。
劍器開鋒，袖藏殺機。
這些絕頂人物俱是大梁天下那一小撮最為頂尖戰力，有殺力無雙的劍客，有拳腳無雙的武夫，有胸含浩然氣的讀書人，有擺布殺陣的陣法師……他們的身份來頭都很強大，聖山山主、隱世老古董、皇室護道者……他們在同一天裏，從四境閉關所第一時間匯聚在這裏。
能夠有如此號召力，將這些人物全部匯聚在一起的，整個大梁天下隻有一位——端坐在象征天下權力頂點真龍寶座的男人。
皇帝！
一張聖旨懸空在皇城穹頂上空，帶著皇帝至高無上的意誌，令天下所有頂尖人物拚盡全力誅殺素玉真。
率土之濱，莫非皇土，皇帝的意誌，天下無人敢忤逆。
劍氣撕碎黑夜。
拳罡砸碎虛空。
聖人法相，口含天挈俯瞰整座皇城。
皇城一磚一瓦，一粒粒粟，被陣法師強橫殺陣覆蓋。
這場震驚天下的‘素衣案’在中州皇城持續了一天一夜，整座皇城都在震動，皇城的守護陣法都險些承受不住這些大人物的攻伐。
待到趙七趕到中州，他見到的是如煉獄般血腥慘烈的景象。
皇城內，一步一屍體，兵刃斷裂，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屍體，這些屍體身上穿著各式服侍，幾乎涵蓋了整個天下的所有聖山道土。
屍山血海中，素玉真低著頭，半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著身體，在她的身後貫穿著無數利刃，鮮血在她身下氤氳開來，如同地獄間的血池。
趙七踉踉蹌蹌的走向素玉真，眼中帶著一絲殷切期盼，然而，待到靠近方才發現，素玉真一身劍氣破碎，生機全無，她死在了皇城。
自此，趙七走上了一條複仇道路，他發誓，一定要用手中的劍殺盡仇敵，殺了那位至高無上的人。
……
“趙七！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年，放下手中的劍，退出江湖紛爭，做個閑散的人，你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周全的聲音將趙七從一幕幕往事中拉回來。
“放下？”趙七用手摩挲著腰間懸掛著的長劍，輕聲道：“既然拎起了劍，就沒有理由輕易放下。”
往事一幕幕，距離‘素衣案’已經過去十年，對趙七而言，這些記憶依舊如同發生在昨天，趙七始終不曾忘卻，他輕聲敘說道：“我的師父素玉真，是她將我帶上真武山，教我練劍，傳我劍術，因為天賦極高，遠超她的其他幾個弟子，所以，我是她最為得意的弟子。”
“在我第一次拎劍時，素玉真便說過，拎起了劍，便等同於拎起了一座江湖，拎起了天下間的風風雨雨，拎起了世間的恩恩怨怨。”
“對於這些東西，我向來嗤之以鼻，有劍在手中，何必去在乎那些無用的東西？直到素玉真死去，我方才如夢初醒，世間之事，拿起容易，放下難。”
“拿起容易，放下難……”
周全嘴角輕聲呢喃，再次想到素玉真，當年若不是素玉真執意南下問劍四境內各聖山道土，又怎麽會有後續的事件發生。
他搖了搖頭，一甩袍袖，從袍袖內抖落出一柄長劍落在趙七的手中。
袖裏乾坤，可藏天地萬物。
趙七看著手中的長劍，手中之劍，帶著三分慘白，七分銳利，頗有些緬懷，這是他師父素玉真的佩劍。
“清萍劍。”周全道：“答應替你保管的，今日送還。”
話音方落，春和橋上狂風大作，在趙七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周全麵色凝重暴起而出手，一隻手從袍袖內探出，手掌成爪，掌心內爆綻出一抹明亮光芒，神性在其間翻湧，在趙七驚慌神情下，手掌猛地按在他的天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