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遇

沈清秋帶著眾人離開第十間打鐵鋪,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盧淳能夠想到得到沈清秋心中會是何等的憤怒。

“劍者,孤且直,天下何人不向往青衫仗劍走江湖?”

“非我不願意進入青崖書院,而是我想成為一名劍客。”

盧淳坐在藤椅上,抬頭望著天空,此刻的天空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被斑斕色彩點綴。

“我可是要成為世間第一等的劍客。”

少年輕笑,曾許淩雲誌,爭做世間第一等,這樣的想法,自然不是盧淳心中最初的想法,他最初的想法隻是想當一個混日子的人,過一天便是一天,一日三餐,吃飽喝暖,便是人間好時節。

可歐邛死了,為了尋找最好的鑄劍材料,死在了大梁與妖土之間的邊界——界海,盧淳嘴上雖然總是對歐邛不客氣,左一個老家夥,右一個老東西,但在盧淳的心裏,歐邛始終占據著重要的位置。

歐邛是他的師父,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歐邛死了,死在了妖族手裏。

此恨,難消。

此恨,難平。

於是,盧淳決定放棄鑄劍,立誌走上修行,要成為世間第一等的劍客!

想到歐邛,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已經蘊養了這麽久了,想來那塊石頭也蘊養得差不多了。”

盧淳走出打鐵鋪,在煙霧嫋嫋中走出鐵匠街,朝著某個一個方向走去。

……

紅鯉鎮南北兩邊,是由一座名為‘春和’的廊橋連,廊橋中央懸掛著一柄鏽跡斑斑的劍條。

微風吹拂,鏽跡劍條輕微搖晃,這劍條大有來曆,鎮裏上了年紀的老人將這劍條稱作‘鎮妖劍’,用以鎮壓江河妖魅。

盧淳來到春和橋的時候,橋下恰巧有少女站立,少女腰間分別懸佩著一把紅鞘狹刀、一柄無劍雪白劍鞘。

從盧淳所站立的角度來看,少女身穿黑裙,身材勻稱,既不豐腴,也不纖細,少女逆光站立,美得不可方物。

黑裙少女似乎沒有察覺到橋上少年的視線,她隻是仰著頭,望著懸掛在春和橋橋體中央的鏽跡劍條,想要搜尋著劍條上殘留的神韻。

橋上少年,橋下少女。

如同定格,好似人間獨特的風景,直至微風拂麵,一抹綠草清香隨著微風進入橋上少年的鼻腔,如山間清爽的風。

“好香!”

盧淳情不自禁,似讚美,似喜歡。

橋下少女如狹刀般的眉頭緊皺,因為橋上少年的這句話,纖細手指已經搭放在紅鞘狹刀,悄然攥緊了刀柄,少年的讚美與喜歡在她看來,隻是輕浮的一麵,對她而言,隻是一種冒犯。

下一刻,她開始小步助跑,約莫四五步後,手腳驟然發力,紅色刀鞘纖細狹刀驟然出鞘,上斜向前,與此同時,她身形彈地而起,雙手迅速握住刀柄,二話不說,當頭劈下!

盧淳驚駭,瞳孔驟然收縮,她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下意識的一句話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璀璨光芒弧月斬切而來,慌忙之間,他側身躲避。

錚!

狹刀斬在青石地麵上,發出金屬顫音。

“姑娘,我們之間或許有誤會!”

借著狹刀落空的間隙,盧淳趁機開口,妄圖阻止少女瘋狂行為,然而,黑裙少女心中似乎殺心已定,勢必要殺盧淳,她再次舉刀殺向盧淳。

生死一線間,盧淳在慌亂中匆匆一眼瞥見少女腰間無劍的雪白劍鞘,當即朗聲道:“姑娘,在下是鑄劍師……”

殺機驟止,紅鞘狹刀距離盧淳額頭僅一毫之間停止。

“你是鑄劍師?”

“不錯。”

黑裙少女舉刀指著盧淳,冷聲道:“你最好沒有欺騙。”

盧淳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劫後餘生般吐出一口氣,道:“沒有欺騙,在下確實是鑄劍師。”

黑裙少女道:“你要如何證明?”

“如何證明……”盧淳一下子犯了難,如何證明自己是自己?這樣的問題顯得愚蠢且可笑,但現在卻是真實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略加思索一番後,少年撿起一根木棍,深吸一口氣,神與意在一瞬間變得渾然一體,如同擂錘砸向鐵砧一般,當著黑裙少女的麵,朝著一塊青石板猛地砸了過去。

尋常動作,一氣嗬成,在黑裙少女的眼中變得不平凡,纖細木棍如同大錘,青石地麵如鐵砧,兩者相觸的刹那,好似迸濺出火星……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瞬間,黑裙少女眯起雙眼,刹那的動作讓她很確信眼前的少年是一位技藝精湛的鑄劍師。

盧淳吐出胸中一口濁氣,道:“如何?姑娘可是相信?”

黑裙少女沒有說話,隻是將狹刀收起。

盧淳丟掉手中木棍,指了指懸掛在春和橋的鏽跡劍條,道:“姑娘此前一直在盯著這劍條,想來是為了這劍條上殘留的神韻而來?”

被看穿心思的少女,冷眼道:“你不過是一個不懂修行的普通人,是如何知道這劍條上殘留著神韻?”

盧淳嘿嘿一笑,道:“姑娘,我是一位鑄劍師。”

少女沒有說話了,隻是轉身再度看向橋上的鏽跡劍條。

盧淳尷尬一笑道:“姑娘如此在意這劍條上的神韻,想來是想要用這神韻鑄造一柄劍。”

他瞥了一眼懸掛在少女腰間無劍的雪白劍鞘,有鞘無劍,說明黑裙少女缺一柄好劍。

黑裙少女神色緩和一些,道:“你說得不錯。”

盧淳輕聲道:“如果是這樣,那姑娘的希望要落空了,這劍條殘留的神韻已經消失了,你想要鑄劍恐怕是鑄不成了。”

“你說消失了?”

少女豁然轉頭看著盧淳,熨燙著均勻漆黑的瞳孔明顯有些震驚,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更讓她震驚的是,這劍條上的神韻她尚且都沒有察覺,反而,被這個不懂修行的鑄劍師察覺了。

相比於少女的震驚,盧淳卻顯得很平淡,反問道:“姑娘此前在橋下盯著這劍條許久,可曾感知到這劍條中殘留的那一抹神韻?”

少女沒有回答,而是帶著將信將疑的心態再度盯著春和橋上懸掛的鏽跡劍條,許久過後,少女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的遲疑,她已確定,劍條上無一絲神韻。

盧淳看著離開的少女,沒有阻攔,也沒有即刻離開,而是微笑著緩慢走下春和橋,來到原先少女站立的位置。

如同少女此前那般,望著頭,望著懸掛在橋中央的鏽跡劍條,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微笑。

“鏽跡劍條上的神韻徹底消失,等了這麽久,看來歐邛的鑄劍方法真的有效。”

盧淳蹲下身子,整個人匍匐在地,一隻手支撐著地麵,另外一隻手探進清澈而奔湧的河水裏,她在水中尋找著什麽。

約莫數個呼吸,一根細線被他從河水中牽出,隨著手臂逐漸抬高,細線的另外一側捆綁的事物也浮出水麵。

那是一個被厚油皮紙包裹的物件,盧淳解開捆綁在上麵的細繩,油皮紙一層又一層地打開,露出裏麵一塊約莫有新生嬰兒般發現烏漆墨黑的石塊。

少年如視珍寶般撫摸著石塊,隱約間能夠感受到其中蘊含著鋒銳的氣息。

盧淳輕聲道:“劍條中消失的神韻,真的被這塊斬龍石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