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北極星
“需要多久?”部將們目光灼灼看向趙葵,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
趙葵頗為無奈地伸出兩根手指,“二十天。”
“二十天?那不是黃瓜菜都涼了,沒吃的還打什麽仗!!”
“是啊!將軍,二十天也太久了。等他們運來最少到一個月後了,還有什麽用?”
部下們一聽二十天後朝廷才能開始運糧,頓時有人不滿道。
趙葵苦笑;“某有什麽辦法!信是陛下的親筆信,你們可以看看。幸好這次是分批運來的,第一批軍糧應該能早到一段時間。”說完趙葵就把手中的信遞給副將,讓他們相互傳閱。
等部將們一一看完後,眾人的臉色也變得無奈了。
皇帝在信中的語氣相當和善,但現實是朝廷現在確實沒糧,皇帝和朝廷也已經盡力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歎了口氣,沒轍!
這時,宋軍士兵們已經收拾好,隨著趙葵一聲令下,傳令兵快速在部隊中通傳,蔓延數裏的宋軍再次開始緩緩地朝前滾動。
足足等了兩個時,宋軍的身影才在婦女的視野中消失。
隻見她小心翼翼探出頭來回張望了一下,確定安全後,才背著身上的男娃從山脊旁邊的土坡上出溜下來。
到了山下,拍了拍手沾的泥土,婦人一臉興奮朝宋軍的營地跑去。
她剛才卻沒有注意到,其對麵一片樹林裏,正有個破衣爛衫的大漢和他一樣靜靜等著宋軍的離去。
隻是這漢子剛準備從樹林裏出來時,就發現她從土坡上出溜下來。接著他便悄悄後退,再次把身子退回到了樹林裏。
透過樹枝的縫隙看著興高采烈的婦人,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婦人打死都沒想到,附近居然還有人正在死死地盯著她們母子。沒察覺到危險的婦人,隻顧著滿臉興奮一頭跑向了宋軍廢棄的營地,在宋軍丟棄的物品裏翻找著。
半個時辰後,婦人翻了數百米的地方,仍一無所獲。
但正當她正坐在地上垂頭喪氣之際,眼睛卻不經意晃到一個木板下邊的一個灰色的麻袋。
婦人頓時精神一振。
像一隻流浪狗聞到骨頭味兒般,四腳並用爬了過去。
“嘩啦!”木板砸在一邊的碎木條上和其發生碰撞。
婦人費勁地打開從木板下拉出的灰色破麻袋,一看之下,她臉上瞬間便被狂喜淹沒。
‘咯...咯!’婦人先是發出一陣夜梟一般的笑聲,接著滿臉虔誠地從破麻袋中捧出一把發黃發黴的稻米來。眼淚一下如瀑布般從雙頰流下,呼吸變得急促,肩膀一抖一抖聳動著。。
金色的陽光從婦人指縫間穿過,為她那張虔誠,顱骨突起的臉龐染上一絲聖潔。婦人小心翼翼把鼻子湊近手掌的稻米輕嗅著,稻米那發黴的味道,卻讓她好似聞到了一股清香,一臉滿足。
“嘎吱!...嘎吱!”
腳步和地麵摩擦聲音極其細微,破衣爛衫的大漢,已經悄悄走到這對母子後方十餘步處。
隻見他右手死死抓著一根半米來長的木棍,微微弓著身子,慢慢朝前方的母子挪動。如果不是離得很近,人基本上都發現不了他的腳步聲。
這漢子的顱骨也是高高凸起,顯然他也是餓了許久的饑民。
離母子距離越近,漢子分泌唾液的速度越快,不時用舌尖舔下他那幹裂的嘴唇。
雙目變得赤紅,一眨不眨,死死盯著不遠處一大一小背對自己的母子,麵目猙獰恰似那看到獵物的豹子。
就在這漢子小心翼翼挪到婦人身後五步時,婦女背上的男童耳朵突然輕微抖了抖,接著他便好奇地轉頭朝後方看去。
“哇!你是誰?母親有人......!”男童直接被男子猙獰的表情嚇得小臉煞白,連忙對母親高聲呼喊!
正一臉陶醉的婦人聽到兒子喊聲後,趕忙扭頭看去,直駭的她手中視若珍寶的黴米刹那間撒了一地。關鍵時刻,她爆發出渾身的氣力朝側方躲去。
在她扭頭的一刹那,漢子已然被的男娃聲音驚到,頓時不再掩飾身形偷襲了,而是直接獰笑著大步上前,舉起手中的木棒立刻朝著婦女的腦袋砸去。
“噗呲!哢嚓.....”
漢子想象中腦漿崩裂的聲音並沒有發生。
因為這婦女在生死存亡之際,身子略微向側方偏了偏,險而又險地躲過了漢子的致命一擊。
但腦袋躲過了,她的身子卻沒全躲過。這一棍子狠狠砸在了的婦人的左肩上,立刻發出一道的骨裂的脆響。
“哢!”
“啊!”
婦人直疼地痛呼出聲,右手迅速捂著左臂,額頭迅速布滿汗珠,驚恐地望向後方來人。
背上的男娃見母親受傷,眼淚也止不住流,嘴巴長得大大的,就是發不出聲。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婦人痛苦地皺眉喝道。
這漢子先是一怔,在聽到的婦人的喝斥後,迅速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這個雙腿亂蹬不斷向後方踢騰挪動的婦人,他的眼底再次閃過一絲殘忍。
“咯咯...!幹什麽?你不知道麽......”說話時,眼底帶著一絲不屑和貪婪。
接著他獰笑著,一步步逼近了近在咫尺的婦人,在婦人絕望的目光注視下,他的表情更添幾分殘忍瘋狂。
漢子這一擊直接用盡了全身氣力,雖然他現在也餓得饑腸轆轆,但畢竟身體底子還在,故揮舞出的力氣依舊不容小覷。
隻聽又是“砰!”一聲響後,漢子彎腰呼呼喘著粗氣,滿臉都是難看之色。
他這次奮力一揮,居然又被這羸弱的婦人躲過了。。
婦人臉色更白了,偷偷看了眼一旁地上短成兩節的木棍後,眼底閃過一絲慶幸。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
兩次失手,漢子此時已然惱羞成怒。
雖然本就饑腸轆轆的他,經過一番折騰,這會兒已經快要精疲力竭,油盡燈枯了。
但他並沒有一絲放過眼前這頓大餐的意思。
他用手中的木棍支著身子,大口喘了幾秒後,咬牙再次一搖一晃地衝向婦人。
這次婦人卻沒有前什麽好運了,噗的一聲後,她那張枯瘦的臉上已經變得一片血紅。血液慢慢從臉頰流到頜骨,再從頜骨滴到胸前的衣襟,衣襟迅速浮現出一片髒紅色。
婦人笑了,不顧左臂疼痛,撩起臉上亂糟糟的頭發,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她的笑音和青樓楚館,嬌滴滴的美人嬉笑截然不同。
帶著一絲解脫,一絲暢快,唯獨難以入耳,毫無美感可言。
“母親!他...他死了!嗎?”
背上男娃,好奇的呼喊把婦女重新扯回了現實。
隻見她先是看了眼胸前被一根木棍透背而出的漢子,接著扭頭笑著對背上的兒子安慰道;‘對!他死了。咱們晚上有肉吃了。’
男娃一聽有肉吃,瞬間從婦人的背上跳下,笑臉興奮地歡呼著;
‘真好!又有肉吃了。安安好久沒有吃過肉了。
記得上次吃肉,還是阿爸死了安安才吃到的呢!’
男娃稚嫩的話音,讓婦人本來帶點笑容的臉,瞬間掛滿淚痕,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其哭聲如泣如訴,宛若杜鵑啼血,其淚水嘩嘩不絕,宛若那東去逝水。
此時她耳邊仿佛仍然聽到丈夫臨別時,二人的對話;
‘晚娘。
再這麽下去的話咱們都會死。答應我!你們娘倆一定要活下去,盡量...盡量把安安帶大吧!’
‘夫君!不...!啊!!!’
‘母親你怎麽了?吃肉不是應該高興嗎,你怎麽哭了。’安安一臉不解地看向淚雨滂沱的母親,歪著腦袋,吮著手指一臉不解。
婦人聞言哭聲一頓,一把把眼前的孩子抱在懷裏。
狠狠用滿是灰塵袖子在臉上蹭了兩下,把枯瘦的臉緊緊貼在兒子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微笑;‘夫君,你放心吧!我就是死也會把安安帶大的。老王家香火不能斷。’
夜晚!
萬籟俱寂,蒼穹上星沙漫天,山崗間蟲鳴喳喳。
白天那名叫安安的男娃正滿嘴流油吮吸著自己的大拇指,一臉滿足。
忽然想到什麽,他對篝火旁喝著寡淡米粥的婦人問道;
“母親,阿爸什麽時候回來啊?安安想他了”小男娃問話的時候,黑漆漆的眼珠很是明亮,彎成了一道月牙,
婦人手中的動作直接就僵住了。
勉強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抱過兒子,指著北方銀河邊最明亮的一顆星說道;
‘看到了麽?安安。
那個就是爸爸,一直看著咱們呢。’
小男娃安安,黑漆漆的眼珠頓時明亮幾分。
順著母親的手指,看著璀璨銀河正北那顆明亮的北極星,驚歎道;“阿爸住的地方好美啊!安安也想去。”
婦人聞言一臉慈愛,用力把懷中的男娃摟緊了些,溺笑道;‘會的,我們以後也會和阿爸一樣住在那麽美麗的地方呢!’
‘太好了.....’男娃興奮地伸出手,好像要飛向那遙遠的北極星。
……
北極星好像受到了的驚嚇,慌忙從小男孩身上移開,把目光投向了大地北方的斡難河畔。
咕嘰咕嘰,亂石灘邊上一匹雪白的駿馬在滿天星光照射下,顯得更加熠熠生輝。
它不時踢蹬的漆黑的馬蹄,歪頭瞥向巨石上依偎著的章邯夫婦。
也立可敦一臉嬌羞依偎在章邯寬闊的胸膛上,小聲問道;‘額駙,你說寶寶出來後我會不會變胖啊?’
章邯低頭看向自己妻子皺巴巴的小臉,更加憐愛。
笑著安慰道;
“放心吧!在章邯心裏你永遠是最美的。”
也立可敦聽完,心裏頓時踏實了許多。
紅寶石眼底閃過一絲狡捷,嘟著嘴在丈夫胸前輕輕錘了下。
‘就會哄人!’
"那是!誰讓我是你男人,不哄你哄誰?"章邯一臉得意。
“嘴巴這麽甜,是不是有什麽的瞞著我?”也立可敦把腦袋從章邯的懷裏抽出來,黑色瀑布般的發絲瞬間滑落在肩頭。
嘴角的微微翹起勾出兩個淺淺的梨窩,淺笑嫣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