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分而探之,刮而究之

捕獲獵物的獵人現在卻沒有時間去享受豐收的喜悅。

用捆仙鎖將餘燼生靈捆成粽子的沈青璿此時跑得那叫一個飛快。

由不得他不快,兩界派遣年輕一輩天驕交戰,本身便是一次相互之間的試探,兩方出戰天驕報必死之心而來,願可殺而不可辱之。

可沈青涯所做之事,當著餘燼世界的至強者強行將他們世界的天驕當成獵物捕捉,如此作為,對於被黑暗籠罩著的餘燼世界生靈來說,可謂奇恥大辱,沈青涯如此侮辱一界生靈,那餘燼生靈又豈能任由他離去。

被黑暗籠罩著的世界之中,一位於黑暗之中不可見其真容的至強者輕輕撥動無半點兒血肉的骷髏手指。

霎時間,沈青涯所在之地便有無盡黑暗之氣湧現,那些黑暗之氣內,無數道扭曲且詭異的由黑霧形成黑暗身影,似如億萬沙場天兵攜帶無盡死氣而來,隻是刹那便已將沈青涯圍困其中。

此等實力比肩仙尊的至強者出手,必是要將沈青涯一擊抹殺。

然而,就在那黑暗之氣湧入之時,在兩界天驕交戰的戰場之中,被無盡黑暗籠罩之處,此時卻有道道劍氣於黑暗之中猶如天柱般矗立於天地之間。

道源世界的仙尊,劍宮的第一任宮主,那位滿頭銀霜的年輕男子,劍主絕世,在黑暗世界中的至強者出手的瞬間他便也用這天地之間最強的劍道做出回應。

這是兩個不同大道所主宰世界的仙尊級至強者的交手,亦是繼萬年前兩界大戰後的又一次此等級別的生靈交手。

千萬道猶如天柱般的銀白劍氣,於黑暗所化的千軍萬馬之中形成不可觸碰的天塹,在南離冰原之上形成了最為壯觀的一道風景。

劍鳴之聲與餘燼世界詭異的大道之音響徹此方世界之中。

那些矗立於天地之間的萬千劍氣,終是為沈青涯奪得了一線生機。而對於沈青涯來說,隻要有一線生機,那麽他便能從那一線生機之中開辟出一條必定生還的康莊大道。

在銀白劍氣與極致黑暗的千軍萬馬之間,兩道微小如塵埃的身影一前一後,衝出了那片似要壓塌萬古千秋的絕地。

前者自然是沈青涯,而後者則是被他用捆仙鎖捆著帶回來的銀色餘燼生靈。

沈青涯帶餘燼生靈歸來,而劍主絕世卻抽劍而去。黑暗之地之中亦有無盡黑霧湧出。

而在沈青涯還距離眾人觀戰之地不足百裏之時,但見古易朝著沈青涯招手,古易隻是輕輕招手,便將沈青涯與眾人所隔之地的百裏之距如同被抹除了一般,沈青涯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人便已經在古易身邊,而隨他而來的還有被他捕捉的那頭餘燼生靈。

未等沈青涯站穩,古易再度揮動袖手,便見得一道隔斷天地的屏障從眾人之前升起。這道屏障雖看似脆弱,但卻劃開了天地。

隻在瞬間,屏障之外的世界便已變了顏色。那時由劍主絕世與黑暗世界至強者的交手所帶來的衝擊,光與暗的交朔,黑與白的爭鋒。

屏障內外已然成了兩個世界。屏障內的世界,風雪依舊,冰川依舊。屏障外的世界,已然混沌一片,即使是風雲榜上的九位仙尊之下最強者都已經無法看清那個世界內的情景了。

沈青涯木訥的看著這一幕,一副劫後餘生,驚魂未定的表情,口中呢喃道:“隻是捕捉一頭餘燼生靈,他們至於那麽大的動靜嗎?”

說完,便又用手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而後才自語道:“連老祖都出手了,我似乎闖了天大的禍事。”

古易聽聞卻絲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安慰道:“無需介懷,你做的很好。”

沈青涯看向古易,喏喏的問了一句:“真的嗎?”

古易哈哈笑道:“能惹得餘燼世界的至強者出手,這便說明他們也很害怕那小家夥落入我們手中,看來你所捕捉到的餘燼生靈,在他們那個世界中必定有著不一般的身份。”

聽到古易的解釋,沈青涯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而後便又對著古易躬身一拜道:“多虧仙尊出手,不然我這小命就得玩完了。”

古易微微頷首,卻未將出手拉回沈青涯一事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那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但對於一個敢當著餘燼至強者的麵捕捉他們世界中的重要人物的人,古易還是對沈青涯高看了幾分。這位劍宮的年輕聖子雖與自個徒弟一般莽撞了些,但也無愧於他與澤齊名的天驕之名,敢為他人而不敢為者,有此等氣魄之人確實值得高看。

然而,在沈青涯與古易說話之時,那位銀色餘燼生靈的身邊卻已經聚集了數人。

就連陳豐和沈青璿與去湊了熱鬧,此時除了風雲榜上幾人還將目光聚集在仙尊與餘燼至強者的戰場處,其餘天驕榜上的所有人卻都被餘燼生靈吸引了去。

仙尊的戰鬥對於他們來說太過於遙遠,甚至都沒有資格去感悟那種級別的道韻。所以看仙尊之戰,除了心中震撼之外,其實收獲還不如去研究一位餘燼生靈來得實在。

但對於,風雲榜上的人來說,他們離仙尊本就隻差一步之遙,對於仙尊級別的戰鬥他們自是有極大的收獲。

二者所處高度不同,所關注的自然也就不同了。

“這與之前那頭不太一樣啊!”關世勳開口,幾人大眼小眼全瞪著那頭銀色餘燼生靈,而現在的餘燼生靈卻隻有一個有著幾分人樣,卻長著些許銀色鱗片的頭露出在外,其他身體皆已被捆仙鎖捆得死死的。

“一股子腐朽死亡的氣息。”一位身穿儒衫,麵若少女般青春靈動的女子,來自中洲春秋書院的君子餘漣用一根手指捂著鼻子說道。

“師妹這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位身穿儒衫,來自中洲文廟的儒家大儒李長生說道:“餘燼世界本來就是一個死掉的世界,這些活著的生靈也不過是那死灰之中尚有餘溫未曾涼透的餘燼而已,所以他們才會被稱為是餘燼生靈。”

聽著李長生的解釋,餘漣撲閃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看向李長生道:“我知道啊!”

而後她朝沈青璿看了看道:“之前聖女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額……”李長生語塞,隻得尷尬一笑,而後又衝著沈青璿點了點頭。

沈青璿回以微笑,卻未開口。

而陳豐在看了那銀色餘燼生靈幾眼後,卻突然覺得體內那股死氣變得更加活躍了起來,似乎是因為另一位餘燼生靈的出現,兩種相同的氣息之前有了呼應,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得已,陳豐隻好拖著虛弱的身體暫時退開。

沈青璿首先察覺出了陳豐的異常,隨即跟了過去。

“感覺怎麽樣,還能撐住嗎?”沈青璿關心地問道。

陳豐輕咳了兩聲,身上魔氣於周身環繞一圈後,便又重回身體之中。陳豐雙掌於胸前下壓,而後將見到銀色餘燼生靈時的感覺同沈青璿分享一下。

而後笑道:“倒也無礙,我的魔氣與餘燼生靈的腐朽之氣相互製衡,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了誰,不過這對於我來說倒也是件好事,這股力量蘊含餘燼世界的大道秩序,隻要它在我體內一日我便能多一日探究餘燼世界的大道根基。”

然而,在眾人都在探究餘燼生靈之時,卻有人朝陳豐這邊有來。

見到來人之後,陳豐便笑問道:“大師不同他們一起探究餘燼生靈嗎?”

“阿彌陀佛!”那身披白色袈裟的邪魅和尚,出身於婆娑洲須彌山的慧惡誦了聲佛號,繼而說道:“陳施主所為乃大義,小僧倒也懂些壓製餘燼生靈的死氣之法……”

陳豐明白了慧惡的心意,隨之輕言笑道:“我此為便是探究餘燼世界的大道秩序,若是將其壓製隻怕便無法深究,所以大師好意陳豐心領了。”

為此,慧惡倒也未過多強求,閑談幾句,問過陳豐的狀態之後得知無礙,隨後便也自行離去了。

“你為何要拒絕他!”沈青璿不解,能壓製體內死氣不論怎麽說都是好的,至於無法探究更深層次的餘燼大道秩序,她知道那不過是陳豐的托辭而已。

“因為渡厄。”陳豐以傳音之法解釋道:“淵國國師渡厄,天下之人皆知他來自婆娑洲,但少有人知道,其實他也曾在須彌山修行百年之久,且來了淵國後他也曾多次回過須彌山。”

“你認為慧惡會借此機會暗中作梗?”沈青璿美眸輕佻,以傳音之法詢問道。

陳豐搖頭,傳音回應:“或許吧,也許隻是我多心了,可有的時候便是如此,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現在二人雖在傳音交談,但在別人看來卻是含情脈脈,相顧相看。

沈青涯見得二人如此,便又是一聲歎息,自家師妹當真是留不住了。

然而,此時正在探究餘燼生靈的眾人之中突然冒出了一道聽起來很有道理,細想卻覺得瘮人的聲音。

“聖人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說話之人正是出身文廟的李長生。他的聲音雖然平淡,說話之時臉上還帶著笑意。但聽懂他話中意思的人,心底卻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動。

“怎麽格?”擺葉洲的散修秦力,那位名副其實的年輕一輩印法第一人,卻似乎還沒能理解李長生所謂的格物,隨即便好奇的開口詢問。

但見李長生不緩不慢,將手伸如袖袍之中,而後在他的手離開袖袍之時,手中則多了一把薄如蟬翼的鋒利短刀。而後將短刀的刀脊從餘燼生靈的劍頰之上緩慢劃過。

“分而探之,刮而究之!”

“嘶!”秦力瞬間倒吸一口涼氣,任憑他如何去想,也想不到,如此殘忍的話會從一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口中說出。

在眾人靜默,各有所思之時,紫衣少女澤卻是最為讚成的一個。

她撲閃著一雙墨玉般靈動的大眼睛,笑嘻嘻的取出了一把如李長生手中鋒利且薄如蟬翼的短刀。而後雙眼眯如月牙。唇角揚起。

“先從哪裏下手好呢?”

那舉著刀的一男一女,在餘燼眼中看來卻與那屠夫無異。

此時的餘燼生靈就算聽不懂道源世界的語言,但也猜到了他們要對自己做些什麽。餘燼生靈此時的麵孔上雖看不出表情,但眼中流露的情緒卻與那死人無異。還是不卑不亢的死人。

“住手!”看到這一幕,沈青涯卻是急了。自個兒辛辛苦苦帶回來的餘燼生靈可不是讓他們這麽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