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阮府

張輅點了點頭,“好了,接下來說些實際的,把這九門的位置告訴我。”

紀綱似乎有些緊張,他抹了抹額頭,說道:“卑職有個不情之請。”

張輅不喜歡這種討價還價,如果這次開了口子,他不知道紀綱下次辦事還會不會討價還價。他皺了皺眉,道:“金陵城像你這樣的黑道中人有不少吧?”

紀綱點點頭。

張輅繼續道:“所以你該懂進退,我能選擇的人有很多,但你能選擇的隻有我。”

這話的語氣不重,但聽上去也難免讓人緊張,紀綱額頭的汗越來越多,哪怕他用袖子不停地擦拭似乎也擦不完。

說來也怪,紀綱雖然年紀不算大,但也算是在黑道摸爬滾打了不少年,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像張輅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似乎像是天賦上的壓製,紀綱總是覺得在張輅麵前被壓製的喘不過來氣,一切想法也都能被看透,像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紀綱真的懷疑,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如表麵看起來那麽年輕,這具不到二十歲的軀殼中到底藏著怎樣的一顆靈魂。

他想著,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張輅,卻發現張輅也在看著自己。

紀綱趕忙吧頭低下,說什麽也不敢再抬起,同時他的膝蓋也是沒來由的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雖然內心惶恐,但紀綱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大人,卑職雖命如草芥,卻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卑職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訴大人,隻求大人能保卑職一命。”

這是最基本的要求,張輅不會不答應,他道:“這不是什麽難事,我既然將錦衣衛的腰牌給了你,那錦衣衛衙門你就能隨意進出,你可以去找都指揮使蔣大人,他應該可以給你安排住的地方,隻要你在錦衣衛衙門,就沒人敢對你怎麽樣。”

紀綱馬上對張輅拜了拜,道:“卑職多謝大人!”

隨後他便起身,對著張輅說道:“飛探門的不少幫眾偷到錢後都會光顧卑職的賭場,所以飛探門的據點卑職還是知道的,就在雛菊巷,飛探門沒掛招牌,不過卻很好找。隻是聽聞他們的副門主高翦輕功異常厲害,恐怕很難抓住。武門倒是沒有據點,不過在外城經常可以看到他們的人,武門副門主名叫靳長川,此人就住在春華巷,但這人武藝高強,在金陵城黑道之中從未有過敵手。至於長門,向來是比較神秘,聽說那裏隻接待熟客,還都是非富即貴,所以卑職並不知道長門的具體位置,也隻是聽聞長門的副門主名叫陸九娘。”

張輅點了點頭,道:“很好,你說得這些都很有用。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等我需要你的時候,自會去找你。”

張輅相信,隻要搗毀飛探門和武門,暗主那邊肯定坐不住,必然會有動作。

張輅起身要走,紀綱卻出言打斷道:“大人。”

張輅微微回首,問道:“還有事?”

紀綱想了想,還是說道:“大人,卑職昨夜喝酒喝了通宵,回賭坊的路上看到了燕嶺坊的阮家買了大量的治外傷的藥物。阮家卑職不太了解,隻聽聞他們家的主子是豪商,可他們家的人卑職卻一個都沒見過,阮府也是經常大門緊閉,平日也根本沒人拜訪,看著實在不像什麽高門大戶,而且他們家還一次性買了那麽多藥物,卑職懷疑阮家可能跟昨天夜裏鬆竹館的暗殺有關係。”

張輅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紀綱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張輅思索片刻,決定先去燕嶺坊阮家看看,如果阮家真的與昨天的暗殺有關,那端掉阮家,也算是為玲瓏還有不少枉死之人報了仇。

而且此刻月黑風高,也正是動手的好時候。

他將繡春刀抽出,用袖子仔細擦了擦,便隱於了黑暗之中。

燕嶺坊很好找,這裏住著不少豪商,到了夜間,燕嶺坊的各處府邸都會點起府前的燈籠,一家家一戶戶,雖然比不過後世的路燈,但在這個時候,燕嶺坊已經算是左近最為亮堂的街道。

當然了,燕嶺坊中也有特殊的存在,就比如阮家,哪怕阮家占據了燕嶺坊最好的地段,是這裏最大的宅子,可他們家從來不會在門口點燈,而且這家人也基本不與周圍的鄰裏來往,實在是奇怪至極。

此刻張輅在燕嶺坊出現,這裏的燈籠使他再也無法於黑暗中遁形。他一個縱身,便來到了阮家的院牆之上。

大戶人家哪怕到了深夜,也總會有幾間丫鬟房透出燭光,畢竟大戶人家是需要值夜的丫鬟的。

可阮家偏偏是個例外,宅子裏麵一片漆黑,竟看不到一處燭光。

眼前的黑暗讓張輅皺了皺眉,他隻覺得阮家的黑暗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這種感覺很不好,張輅也沒有急著行動,而是選擇坐在牆頭思考起來。

他發現自己似乎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紀綱這個人到底可信不可信。

如果紀綱跟暗主有所勾結呢?毫無疑問,紀綱是一個很會權衡利弊的人,他有不屈於人下的野心,這點張輅還是看得出來的。

自己能給紀綱的是一個錦衣衛官身,能讓他從一個黑道中人搖身一變有了官身。那暗主能給紀綱什麽呢?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暗主一定擁有很多錢,他可以給紀綱很大一筆,同時暗主還勾結了那麽多朝臣,隻要稍稍運作,同樣能讓紀綱擁有官身,而且恐怕品級還能比錦衣衛高上不少。

如果真如張輅想的這樣,那麽眼前的阮府很可能就是暗主與紀綱聯手布下的一個陷阱,為的,就是要留下張輅的性命。

既然如此的話……

張輅一個翻身便進了阮府,哪怕前方有埋伏又能如何?隻要將埋伏自己的人都殺盡,總能見到暗主吧?

張輅想著,已經來到了正屋門口,他輕輕一推,門便“咯吱”一聲開了,隻是裏麵並沒有想象中的埋伏,而是充斥著一股草藥的味道。

同時,屋內也響起了一聲怒喝:“大晚上的還打擾老子的清夢?是不是活膩歪了?要不是老子受了傷渾身疼,鐵定將你丫的剁碎喂狗,滾!趕緊滾!”

說話之人名叫阮源,乃是這棟宅子的主人,同時,他還有另一重身份,就是暗主麾下,暗門的副門主。大隱隱於市,誰能想到,暗主麾下專門負責刺殺的暗門竟在住滿了豪商的燕嶺坊中。

而昨夜刺殺張輅的行動,就是阮源親自策劃實施的。

當初花子門被滅,阮源已經忍了,但在得知了屠門被滅的消息,作為暗門的副門主,阮源實在是不能再忍了,他自然不打算放過張輅,他聯係了武門副門主靳長川,結果被拒,不過這也沒打消他刺殺張輅的念頭。他先是讓人賄賂了巡城司的李茂,致使當夜秦淮河畔沒有一個巡城司的兵丁。

然後他又安排了幾個十分忠誠但武功平平的手下,去鬆竹館製造混亂,企圖在混亂中斬殺張輅。哪怕當時沒有得手,阮源還是親自帶了兩波好手企圖圍殺張輅。

隻可惜他們都還沒近張輅的身,便遇到了高海永和羅克敵,錦衣衛第一第二高手同時出手,將暗門的刺客當場就斬殺了七七八八,阮源自恃武功不錯,但也僅僅是砍中高海永一刀,且傷口還不深,根本不致命。

阮源自己反倒差點被殺,要不是幾個身手不錯的手下拚死保護,他還真就會折在那裏。

不過哪怕是逃出來了,他身上也受了不輕的傷,同時他手下的高手也在此一役中損失了七七八八,僥幸逃回了的,也都各個深受重傷。如今阮府上下,除了幾個雜役,想找個身上沒傷的都困難。

阮源為人警覺,睡覺極輕,所以張輅輕輕的推門聲也能將他吵醒。

阮源本就剛剛睡著,被人吵醒自然心情極差,他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卻不小心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直接疼得他沒了睡意。

“奶奶個腿的!到底是誰膽敢打擾老子的睡意?”阮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挪動著受傷的身軀下了床,他瘸著腿往門口走了兩步,便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張輅。

一直以來,都是暗門殺到別人家裏去,從來沒有過被別人掏過家的時候,阮源更是要麽也想不到,昨天還是他獵殺的目標,今日就找上門來站到了麵前。

隻一日的工夫,獵物和獵手的身份竟進行了調換。

當然了,阮源殺過不知多少人,骨子裏的那股狠厲融在他每一個細胞之中。

這也決定了,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雖還受著重傷,阮源還是自身後掏出一把彎型短匕,這把匕首形似鷹爪,雖然不長,但卻閃著點點寒光。

張輅看了看阮源,開口說道:“一見我就亮刀,看來你是知道我的,隻是我不知道,你要怎麽稱呼?屬於暗主手下的哪一門?”

阮源卻是冷哼一聲,道:“我乃暗門副門主阮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