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選擇與機會

太陽再次從東邊升起,蟄伏了一夜的金陵城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當然了,城中大多數人還不知道昨夜鬆竹館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錦衣衛出動了大隊人馬,將宣國公府和巡城司圍了個水泄不通。

而開設賭坊的紀綱同樣不知道這些。

因為昨天被張輅攪了局,紀綱先是安頓受傷的弟兄,也是忙了好一通,後來又跟著剩餘的弟兄喝了一個通宵,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帶著一身酒氣往賭坊走去。

紀綱進得賭坊,隻覺得賭坊主位之上有人坐在那裏,他以為自己喝多了眼花,揉了揉迷離的雙眼再次仔細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紀綱的醉意立馬消散了一大半。

因為賭坊的主位之上確實坐著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張輅。

張輅一夜未眠,他緩緩睜開眼睛,此刻他的眼中已布滿了血絲,加上他此刻陰冷的氣勢,看上去多少有些駭人。

紀綱雖是內心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道:“大人,好早啊。”

張輅吐出一股濁氣,說道:“你這人自作聰明,喜歡搖擺不定,但你知不知道,這樣容易兩邊都不討好。”

紀綱尷尬一笑,他已明白張輅的意思,但很多事情明白歸明白,卻不能承認。

隻聽紀綱說道:“大人說笑了,昨日大人前來索要那個斷腿乞丐的消息,小的已經把屠門的位置告知大人了,而且小的也聽說了,大人昨日便把屠門**平了。”

張輅拿起桌上的茶壺,也不管裏麵所裝是不是隔夜的茶,徑自往杯中倒了起來。

紀綱倒也會來事,他直接上前接過茶壺,說道:“這茶已經隔夜,小的幫大人換了吧?”

張輅也不答話,而是直直地看著紀綱。

張輅的眼神不算凶狠,也沒透出殺氣,但就是將紀綱看得後背發毛。

紀綱喉結滾動,頗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既然大人不介意,那小的給大人斟。”紀綱說著,便開始往張輅的杯中添水。

張輅將視線挪開,輕聲說道:“屠門的事你確實說了,若我在金陵城中大肆宣揚,說是一個叫紀綱的人把屠門的事情通報給了錦衣衛,你說,你的結局會是什麽?”

紀綱聞聽此言,額頭的汗直接流了下來,杯中的茶水也被他斟的溢了出來,“屠門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大人想知道的我也都說了,大人緣何還要害我?”

張輅卻是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是說了,但說的不夠,我想知道更多。”

作為金陵城黑道中的小頭目,紀綱所知道的當然不止是屠門,但更多的事情,他哪裏敢多透露給張輅?

紀綱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小的實在不知道大人想要知道些什麽,小的不過是管著這一處低下的賭坊,實在是上不得台麵的人物,還請大人看在小的說出屠門的份上,饒過小的吧。”

張輅哪裏肯依?他一把抽出繡春刀,直接架在了紀綱的脖子上。

這一動作將紀綱嚇得不輕,他極力向後躲閃。張輅又怎麽可能如了他的意?你退,我便進。

兩人一退一進,紀綱終是退到了牆角,避無可避,張輅手上略一用力,繡春刀便割破了紀綱的脖子,這一下雖然見血,但卻並不致命。

紀綱感受著脖頸處傳來的冷冽的刀氣,又感受著自己鮮血順著脖頸輕緩地留下,他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感受過死亡,此刻早已是亡魂大冒。

紀綱緊張地大口喘著粗氣,說道:“大人饒命啊,小的真的不知大人想知道什麽啊。”

張輅卻是輕緩地說道:“隻要是有關金陵城的黑道,你知道的都能告訴我,比如,有關暗主的消息!”

紀綱身處黑道,卻並沒見過暗主,不過有關暗主的消息,他知道的卻也不少,紀綱一臉無奈,朝著張輅哀求道:“大人啊,暗主的身份成謎,小的也沒見過啊,而且有關暗主的消息,小的也確實不敢說啊,我今天敢多說一個字,來日便會性命不保,小的求您了,放過小的吧。”

因為琉璃的死,張輅全身散發著戾氣,不過他卻沒被仇恨衝昏頭腦,他知道紀綱是無辜,也不該受到牽連,不過,目前紀綱這裏是張輅唯一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了。

張輅將繡春刀放下,又用袖子擦了擦上麵的血跡,將繡春刀還於鞘中。

而紀綱早已嚇得雙腿發軟,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大口喘息著,朝著張輅感謝道:“小的多謝大人饒命!”這話絕對發自真心,要不是因為腿還軟著,紀綱絕對起身給張輅磕一個。

張輅也沒有多話,而是自懷中掏了掏,蔣瓛給了他三塊錦衣衛腰牌,他取出一塊,扔在了紀綱身前。

紀綱不解,開口問道:“大人這是?”

張輅則說道:“我知道你說出暗主的消息便會性命不保,所以我今天給你一個選擇,也是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接受,今後你便是錦衣衛的一員。是選擇閉口不言繼續做這陰溝裏的老鼠,還是選擇說出你知道的消息加入錦衣衛,兩種選擇僅在你一念之間。當然了,我不知道暗主究竟有何能力,但我不相信,他敢動錦衣衛的人。”

張輅這話不過是自欺欺人,他自己也是錦衣衛的人,還不是幾次被人暗殺?

紀綱顫抖著拿起身前的錦衣衛腰牌,實在不知該如何選擇,如今的他在金陵城的黑道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但那種暗處的身份,又怎麽可能比得過錦衣衛?而且這些年他好勇鬥狠,也確實得罪了不少人,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會被仇家殺死,將他的屍體扔到臭水溝旁,人啊,有時候就像是無根的浮萍,活著的時候可能有人在意,但若死了,可能連一點點的浪花都擊不起來,一天兩天?也有可能是五天六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世上終究會忘卻還有這樣一個人曾經來過這個世上,最終化作時間長河中的一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