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平涼侯

平涼侯五十歲有餘,雖說兩鬢有些斑白,但身體健壯沒有一絲老態,如今平涼侯正在管家的陪同下坐在前廳,他單掌扶額,眼中充滿了戾氣。

“侯爺,府衙、刑部還有錦衣衛已經在著手調查了,想來會將凶犯繩之以法的。”說話的是老管家。

平涼侯微微抬頭,臉上卻不見一絲悲哀,他似是嘲弄般說道:“府衙和刑部不過是做做樣子,咱們勳貴家裏的命案,他們不敢趟這渾水,至於錦衣衛?嗬,除了胡亂給人羅列罪名,屁的本事沒有,就算他們抓住凶犯也不見得就是真的,說不得是怎麽讓人屈打成招的。”

這邊正說著,張輅已經在傅讓的帶領之下進了前廳。

見了平涼侯,兩個小輩自然是率先行禮,然後又說了一堆什麽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等不疼不癢的話,感覺時候差不多,張輅便直接開口問道:“小子冒昧問上一句,不知侯爺可與人結有什麽仇怨?”

平涼侯微微皺眉,開口說道:“你們這些後輩前來悼念亡妻,這份心意老夫心領了,至於案件自有各個衙門偵辦,就不勞你們這些後輩費心了。”

張輅伸手將懷中的錦衣衛腰牌掏出,這才說道:“不瞞侯爺,小子我也算是錦衣衛的一員,這次也是蔣瓛蔣大人特意讓小子前來的。”

平涼侯也是著實沒想到,眼前的小少年居然能得到蔣瓛那個老陰批看重,“倒是老夫小瞧了你這後輩,老夫一生殺人無數,說是仇家遍地也不為過,光是雲南被老夫梟首的土人就不知有多少,這半生大大小小仗打下來,仇視老夫的人不知凡幾。而且老夫為人耿直,從不會拐彎抹角,說不準在不經意間便得罪了其他同僚。”

張輅則繼續追問:“那侯府附近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出沒?”

平涼侯沒有回答,而是抬了抬手道:“老夫有些乏了,你們下去吧……”

張輅還欲再問,已經被身旁的傅讓拉了出去。

因為張輅是被蔣瓛指派來的,所以平涼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這是給蔣瓛麵子。

也正因為張輅是蔣瓛指派來的,所以平涼侯不願多做回答,勳貴圈中誰不知蔣瓛是個老陰批?他指派來的人,還是不要有過多交集才好。

等張輅與傅讓退出前廳,平涼侯喚過旁邊的管家,壓低聲音問道:“剛才邊上一直沒說話的小子是傅友德家的?”

老管家平日迎來送往,早將應天府這些勳貴全部記在腦中,“是穎國公府上的三公子。”

穎國公是傅友德的爵位,一般人都這樣稱呼。

平涼侯點點頭:“想個辦法將夫人的死嫁禍給傅友德的兒子。”

老管家一驚,忙道:“侯爺,若真如此,恐怕會讓真凶逍遙法外,若不抓住真凶,侯爺恐有危險。”

平涼侯卻道:“多加些護院侍衛就是了,若能將傅友德拉下水,老夫的安危不算什麽。”

“可是……”老管家的臉上盡是擔心之色。

平涼侯則說道:“我那夫人嬌縱的厲害,傷天害理的事沒少幹,死了也是罪有應得。老夫亦是如此……”

說到這裏,平涼侯歎出一口氣,似有不甘地繼續說道:“當年隨陛下打天下,早將性命置之度外,如今天下承平,陛下早已容不下這幫勳貴了,當初被胡惟庸牽連的勳貴還少嗎?如今看似太平,可陛下的刀卻始終沒有歸鞘的意思,咱家為了家中繁盛,確實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買賣,夫人死就死了,若是借著夫人的死,讓錦衣衛查出些不幹淨的事,恐怕咱們全家都會性命不保。將傅友德拉下水,也算是給陛下遞刀,正好也能試探一下咱們陛下會不會動刀,這刀不動也就罷了,若是動了,沒準陛下會因為咱們遞刀的功勞而放過咱家,咱們陛下心裏可清明得很。”

老管家接話問道:“那要是陛下沒有放過咱家的意思呢?”

平涼侯眼睛微眯,“傅友德功勞比老夫多,爵位比老夫高,就讓他跟陛下去放對吧,若他敗了也沒能讓陛下收刀,那咱們就準備引頸待戮吧。”

老管家知道了這事關係生死,馬上應允道:“侯爺放心,今天一定將傅友德的兒子拉進來。”

平涼侯閉上眼睛,默默點了點頭。

……

張輅被傅讓拉出來,多少有些不解:“傅兄,你拉我幹啥?我還沒問完呢。”

傅讓微微搖頭,卻也沒多做解釋,而是打了招呼便於張輅分開,自己獨自在侯府轉悠起來,畢竟兩人關係還說不上多近。難道告訴你我們所有勳貴都討厭蔣瓛那個老陰批?

張輅則一臉莫名奇妙。

等張輅再回到前院,這裏早已人山人海。

他來到高海永跟前,旁邊的小校上前道:“平涼侯府除了侯爺本人還有看押在門廳的丫鬟,其餘人等已經盡皆聚集在這裏,而且都已經問詢過了,沒問出厲鬼索命的說法是出自誰人之口,基本都是張三跟李四說過,李四跟王五說過,王五又跟張三說過。”

張輅點了點頭,如今這種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平涼侯府人多嘴雜,想抽絲剝繭查出出處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張輅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十分突兀的男子,並不是這男子很高,而是周圍的人全都離這男子有一段距離,至於原因麽,就是這男子手中拉著繩索,周圍有五隻大狗。

張輅饒有興趣地走了過去,先是瞅了瞅大狗,又對著牽狗繩的男子問道:“平涼侯府的狗都是你在養?”

男子微微躬身道:“回官爺的話,府中的狗都是小的喂養訓練。”

張輅點點頭,“這狗看上去可不小。”

男子則說道:“這些狗雖說看著凶猛,實則很是聽話,輕易不會傷人。”

張輅又往前兩步,見這些狗果然沒有太大反應,而是乖乖的呆在男子身旁。

張輅本身就挺喜歡狗,加上膽子也大,直接便伸手對幾隻大狗撫摸起來。

五隻大狗品種各異,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狗子的皮毛都有些潮。

聯想到仵作的判斷,若平涼侯夫人的傷口真是被野獸撕咬出來的,那麽府上的大狗就有很大嫌疑,而且大狗身上必然會沾染血跡,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清洗,如今正是夏季,天氣悶熱潮濕,大狗身上的毛又長又多,自然會有潮濕之感。

雖是心中懷疑,張輅卻沒動聲色,而是緩緩起身朝著男子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再次躬身,“小的名叫孫平。”

張輅道:“你將這些大狗都放回犬舍吧,然後再回來,記得一定要將這些大狗栓牢啊。”

孫平皺皺眉,但依舊按照張輅所說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