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奴隸
王峰問道:“十二神肖以前從未交過手嗎?”巫師道:“以前大家和睦相處,井水不犯河水,若兩大神肖交手,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預料不到,那一定是一場災難。”
王峰問道:“你既然在虎王的軍隊裏,那你是虎王的人嗎?”巫師笑道:“華倫曾被曹操抓了起來,華倫是曹操的人嗎?”王峰笑道:“你還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人間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巫師微微一笑。
王峰問道:“虎王這次公開叛變,他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巫師道:“若讓一隻老虎作了皇帝,他會瘋狂的吃掉國內的子民。但若讓一隻羊作上皇帝,國內的子民多半要被其它國家的老虎吃掉。你明白嗎?”
王峰點頭道:“我明白。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既然你知道過去未來,那地獄裏麵真能天下一統嗎?”巫師道:“傳說,額頭上飄揚著兩條白色旗幟的人會成為地獄的領袖。”
王峰喃喃道:“額頭上飄揚著兩條白色旗幟的人?好奇怪的比喻,簡直比諾查丹瑪斯的預言還要令人費解,這是什麽意思?”巫師道:“時候未到,天機不可輕泄。”
王峰吞了吞涎,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一條蛇精會找上我?”巫師道:“蛇和龍是兄弟,但兩者比較起來,真有天壤之別。古書上記載,看見龍就表示祥瑞的征兆,而看見蛇,則會幹旱成災……”
王峰叫道:“你的意思是,蛇精找上我,災難也就附在我的身上了?”巫師歎道:“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巫師伸過蒼白的一隻手,輕輕撣了撣總纏著王峰轉的一隻蒼蠅,兩人相距達兩米,可他卻能輕易做到,王峰萬分驚奇地看著他那縮回去的手。
巫師道:“對不起,孩子,我並不想嚇你。”王峰搖首道:“不,我,我隻是突然覺得你的手臂特別長。你一動沒動,手卻能伸這麽遠。”
巫師一笑,道:“剛才我的身體已經動了,隻是速度有點快,你的眼睛沒有適應過來,才產生了這種錯覺。”
王峰驚道:“什麽,你剛才移動了,可我真的沒有察覺!你剛才就像現在這樣坐著,手放在膝蓋上,背也挺得很直。”
巫師道:“若還不信,我現在把手伸給你看,手臂是不是特別長?”舉起手臂,食指向上指著,就像一個先知要傳授上帝的旨意。
王峰將蒲團拉近,看了看他的手臂,又撫摸了一陣,與自己的肉身無異。王峰瞪著眼睛,滿臉的迷惑與驚懼。
巫師道:“不要輕易相信你所看到的東西,與實質往往相差甚遠。我已經老了,現在的動作在我自己看來已經非常遲緩,甚至有些呆滯了。”
王峰問道:“那虎王等十二神肖呢?”巫師笑道:“我跟他們比起來,如螢火蟲之比月。不要欺騙十二神肖,告訴你,在十二神肖強大而準確的直覺麵前,人類最細小的麵部表情都如做手勢一般明顯,除非,你能變得和十二神肖一般強大。”
王峰問道:“我如何才能變得和他們一般強大?”巫師聞言先是一驚,隨之一笑。
王峰道:“我是習武之人,我知道內功都是儲存在丹田之中,但我曾見過攻城的主將施法術,那絕不是普通的武功!”
巫師沉默了一會兒,道:“在每個人的脊柱下端至骨盆中間,有一個巨大的能量儲備庫,這是‘根達尼’,它是人身上強盛的‘生命之蛇’,深深地藏在人體之中。所謂的法術,實際上是人類並未喚醒的潛能。每個人掌握了得當的方法,慢慢練習,終會有成。”
王峰點了點頭,洞曉了一切之後,已經能夠麵對死亡了,就像一個人如果眼前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會下定決心以十足的勇氣走下去一樣。
帳外有人叫道:“袁洪求見巫師。”巫師道:“請進來吧。”
王峰一驚,連袁校官進來前都要求見,可見巫師在軍中的地位極為崇高。
袁校官虎步雄雄的走進帳來,向巫師行了一禮,立在一邊,問道:“不知此人的身份,巫師可查實了?”
巫師道:“此人絕非奸細,隻因他久居山野,未服王化,故不屬於任何一方,身上也沒有印記。”
袁校官再次打量了一下王峰,道:“既如此,我便不殺他。來人哪!”隨之進來兩名軍校。
袁校官道:“把他帶到攻城營去。”
王峰這時已沒有束縛,臨行前向巫師行了一禮,隨著兩名軍校出了帳篷。當他離帳篷較遠,脫離了巫師法術的蔭庇時,心裏沒來由的有一絲失落。
路上經過一個養豬場,裏麵喂著幾百頭豬,有黑色的、有白色的。它們都很悠閑,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啃吃東西時老是呼嚕呼嚕,口涎垂得很長,令人無法恭維。公豬來了欲望時,就衝著母豬發泄一通,在大庭廣眾下,肆無忌憚,一邊幹一邊幹嚎,小日子過得愜意無比。它們不需要思考,所謂的思考其實是自找罪受,生命總有一死,不論是豬還是奴隸,都是死在刀下。
養豬場後麵是一塊平地,四處佇立著全副武裝的士兵,成百上千名男男女女被驅趕到平地的正中心,加以清潔、剃須和抹油,至此他們的傷口獲得照料,以備選擇,老弱病殘當場就被殺死,拋到大土坑裏麵埋掉,根本不理會你的“救命”和“求饒”。
王峰看得毛骨悚然,被帶到一名軍醫旁邊,正要替他檢查。這時,一旁有個聲音叫道:“這小子長得挺結實的,帶過來看看。”說話的這名男子坐在太師椅上,滿麵紅光,腿壯肚圓,賽過懷胎十月的孕婦,兩名奴婢正替他扇著風。
押送的士兵道:“陳營長,這是新抓的奴隸,您看看。”這人便是營長陳剛,統領弓弩兵。
陳營長道:“好,我看看。”笑的時候,露出滿口的黑牙。
陳營長戳了戳王峰的肚子,把手指伸進他嘴裏檢查牙齒,看有無蛀齒,奴隸和牲口一樣,牙齒的好壞決定了身體的好壞,緊接著嚐了嚐他的汗水,然後滿意的笑了笑,道:“收下了。”
這時,便有軍士把王峰帶到另一邊的一個大飯桶前,替王峰盛了一碗飯。
王峰長籲了一口氣,剛才真是在生死之間徘徊,若自己身體不過關,馬上就會被殺死活埋了。
王峰想起父親現正以一個嬰兒的身份在地獄裏降生,不禁感到可笑和悲哀。還有徐敏,不知有沒有逃過警察的虎口?亦放不下劉小泉、方凡、徐堅等好友,為了維持樂隊,參加中國原創音樂大賽,是否已招到一個新的主唱?
思念是埋在心裏的沙粒,它們在心裏滾動,悄無聲息,卻又擱得人陣陣難受。有些東西被摔碎了,便不可能再一片片拾起,它們隻會像水珠一樣慢慢的滲入大地,最後在太陽下化為虛無。自己與他們陰陽相隔,隻能默默祝福生者。
王峰正出神的想著,突然一馬鞭抽了過來,一名軍士罵道:“發什麽鳥呆,快吃,吃飽子飯好幹活!”
王峰忙蹲下來,手上的碗準確的說,應該是杯子,碗裏的飯甚至比湯還要稀,仔細吃完後,卻沒有吃飽,便找打飯的要求再盛一碗。
軍士又是一皮鞭抽了下來,罵道:“每天就三碗飯,沒吃飽喝涼水去!”
王峰無奈,隻得到一水桶前舀了一瓢水喝。水桶就像一麵鏡子,王峰發現自己的樣貌雖然很憔悴,但還是人形,心裏也挺高興的。
王峰突然聽到陳營長哈哈大笑起來,朝那邊望去,發現新抓的奴隸中有一名少女格外清秀,生得寂寞霜姿,素質如蓮,一身湖水綠衣,一雙纖手秀雅如蘭,眼中飽含委屈的淚水。
一名軍士媚笑道:“陳營長,這是小的剛剛抓到的姑娘,專程孝敬給您老的。”他的腦袋低得都能伸出舌頭舔陳營長的鞋底了。
陳營長在那少女身上抓了幾把,少女拚命的躲閃,哭叫著。陳營長笑道:“叫小翠是吧!這名字真好聽,嗬嗬,不錯,先帶到我營房去押著。”
王峰眼睜睜的看著小翠被押走,卻無能為力,隻能攥緊了雙拳。
小翠的身體有著一股神秘力量,其他男人的目光無不灼熱,在小翠身上碰撞、盤桓,不肯離去,當看不見小翠時,轉而把嫉妒的眼神投向陳營長。
這時,王峰被領到一個房間,裏麵擺著一個大炭爐,爐子裏麵擱著一根鉻鐵,王峰便感到有些不妙。有人替他戴上了鐵鐐,頭上套著一副枷鎖,被按在地上。
一名袒胸露乳的軍士從炭爐裏取出燒火的鉻鐵,對王峰笑道:“別害怕,不過蓋個印記,很快就好了。”然後把鉻鐵往王峰的臉上一燙,王峰慘呼一聲,痛如骨髓,昏了過去,空氣裏迷彌著人肉被燒糊的味道。
當王峰醒過來時,發現被單獨關押在一間小黑屋裏,和其他的奴隸完全隔絕。這小屋寬兩米,長三米,連衛生設施都沒有,隻有一張床,還有一條毛毯。
王峰摸了摸臉,被燙印記的地方腫起了泡子,一摸就痛,心想,蓋的一定是個“寅”字,從今往後,自己就是虎王的奴隸了。
他不敢躺在**,這個小屋很黑暗,陰森森的,令他想起醫院裏麵的太平間。這張床很硬,就像躺屍床,躺在**,如同挺屍。
他寧可坐在牆角,卷著毛毯,**鼻翕,蜷縮著。
屋門被打開,一名看守走了進來,端著一碗湯藥,道:“喝了他,你的傷就好了。”王峰喝下湯藥。
看守道:“真是賤,有床不睡,非要坐在地上。”
王峰感覺到很迷糊,被看守抱了起來,放到**,直挺挺的,如一具屍體,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
子夜時分,他恍恍忽忽的聽到外麵有人啼哭,剛開始隻有一個人哭,聲音很小很細,後來越哭越大聲,跟著又有人加入到啼哭的行列,那種哭聲簡直就能把人的心肺一塊塊揪了去,直至有人大叫:“哭你媽的先人哭,再哭老子一刀砍死你!”
再就沒有人敢哭了。
第二天,王峰可能因服了藥、又休息了一夜的緣故,感覺身體是強了一點,被編在一個百人隊中,專門負責造箭。
當虎王的軍隊攻下一座城池時,便把宮室牆垣的材料拆下來做箭杆,銅鑄的柱礎用來造箭鏃,但需箭太多,還需伐木。這時,不少大樹被連根拔起,不時傳來樹幹被攔腰砍斷的咯喳聲,奴隸們有的砍樹,有的拾柴,有的負責削木頭做箭杆。箭翎則用薄片鐫造,箭鏃圓鈍,箭弩體形巨大,長三尺,恐怕要發弩車才能射得動。
造箭隊的隊長叫鄧偉,渾似一個蓋世太保,目光陰沉,兩道眉毛黑得摘下來都能當飛鏢扔出去,手上拿著一根馬鞭,斜著眼把王峰一打量,道:“新來的是吧?”王峰“嗯”了一聲。
鄧偉道:“叫什麽名字?”王峰道:“王峰。”
鄧偉的嘴巴抽搐了一下,走到王峰身後,用鞭尾的棍子往王峰的脊背狠狠一頂,王峰“啊呀”叫了一聲,跌倒在地。
鄧偉啐了一聲:“媽的,沒吃飽飯哪!說話像蚊子哼哼!”
王峰長期在“ROCK N’ROLL”的精神熏陶下,怎能服啄,頓時爬了起來,瞪著鄧偉,大聲吼道:“王峰!”
鄧偉驚得倒退了一步,隨之回過神來,大罵道:“你他媽的這麽大聲,想震死老子啊!”又是一鞭子抽了下來,來如風,去如電!
王峰看準鞭梢,一把抓住了皮鞭,死不鬆手,兩人對峙著,鄧偉使勁去拉,竟然拉不回鞭子,叫道:“你媽的鬆不鬆手!”
王峰如若未聞,所有的奴隸都停下了手裏的活,在不安地觀望,這一刹那,天地間已是一片寂靜,空氣比石頭還重,似乎很快就能聽到心髒從胸腔子裏躍出來的聲音。
這時,一名年輕奴隸跑了過來,拽了拽王峰的衣角,王峰便鬆了手,鄧偉見對方突然收了力道,自己這邊還在使蠻力,竟控製不住身體,往後摔了一跤。
不少奴隸都在心中出了一口惡氣,想笑卻不敢笑,把笑容像屁一樣小心地憋在肚子裏,一個個漲得臉通紅。
鄧偉便把滿腔的怒氣發泄到其他奴隸的身上,吼道:“一個個傻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幹活!”另一名奴隸叫閏明的忙湊過去,笑道:“他們不懂事,鄧隊長可別把自己的手打痛了啊。”鄧偉哼了一聲,收下了皮鞭。這閏明四十多歲的年紀,想是“久經沙場”,對於奉迎上司的話語已是爛熟於胸了。
王峰打量著先前幫自己的奴隸,他五短身材,瘦骨伶仃。
王峰道:“你好,我是王峰,你叫什麽名字?”奴隸道:“我叫周海,剛才欺侮你的是造箭隊的隊長鄧偉,我們都叫他鄧屠夫,別得罪他,他手上控有生殺大權,不然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王峰一抱拳道:“多謝。”心中雖忿,漸漸想到窮不於富鬥、富不於官鬥的道理,武鬆發配滄州,迎頭還不是一頓殺威棒,想到這裏,便靜下心來幹活了。
王峰的任務是削箭杆,已看清了身邊的工友,因為營養不良,過度操勞,幾乎個個是皮包骨,有的用動物的骨頭和廢棄的金屬做成首飾,煞費心思地把金屬打光,看上去像金子一樣。奴隸將首飾戴在身上,也許這樣才能令他們的心靈稍感慰藉。
突然,一個中年男子眼一花,腿一軟,撲通栽倒,手上的箭杆掉在地上,頭顱在黃土地上一敲,揚起一蓬塵土。王峰忙跑過去,急按其人中,人們都嘩啦一聲全圍過去,一顆顆汗珠子從王峰的額頭上浸出。
鄧隊長在旁邊可不是吃素的,罵道:“死個把人有什麽好看的,賤骨頭都想趁機會偷懶了!”皮鞭子一鞭一鞭狠抽下來,把人群打散。
緊接著,皮鞭往王峰的身上刷刷抽下,王峰卻如同石雕一般堅硬。
鄧隊長見他沒反應,心中一驚,一鞭子抽到王峰的臉上,頓起火辣辣的一道鞭痕,非常猩紅。
王峰依然按著那人的人中。
鄧隊長不禁對王峰的堅強感到一絲害怕,把鞭子卷在手上,不再管他。
那個人真的因疲勞過度而死,王峰鬆開了手,勤勞的螞蟻很快的爬了過來,蒼蠅大片大片的歇落在死屍的脊背上。
王峰找到一把鐵鍬,挖了一個坑,把死者葬了,青天白日下,那墳頭竟透著陰森森的寒意,分明是死者死不瞑目、陰魂不散,鄧隊長則在一旁冷眼旁觀著。
王峰回首望著奴隸們,他們心中的痛苦一定已深入骨髓,犬牙交錯,深深隱藏在心底。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發出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