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輪回
王峰覺得和蛇滾動的速度比光速還要快,已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見任何聲音,似乎不是被蛇纏著,而是這條蛇已融進了自己的身體!
然後,王峰的心情平靜下來,覺得自己在隨風慢慢地飄揚,當飄拂到一片黑暗中時,感到平安和愉快,時間在迅速地流逝,五官感覺漸漸強烈,愈來愈察覺不到自己軀殼的存在。
然後,自己被一股旋風吸到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口,並且在黑洞裏飛速地向前衝去,身體被牽拉,擠壓,黑洞裏不時出現嘈雜的聲音。
黑洞盡頭隱隱約約閃爍著一束光線,它先是猶如天際中的一顆星辰,瞬間又變成一輪黎明時的太陽,飛快上升,不一會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光芒四射的陽光並不使他感到眩目耀眼,相反,眼望著這輪紅日,他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他越是朝金色的陽光接近,對宇宙的認識就越加深刻。
就在這時,一個似乎被深深埋沒的愛情記憶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並且漸漸地照亮了他的意識域。這是一種美妙的記憶。他醒悟到,這奇特的光線本身就是由愛情組成的,但他沒有陶醉在這種愛情中。他覺得自己一生中從未如此的集中和專注,而且,越是接近光線,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忽然,洞口出現了他那已經過世的父親,他身材高大,渾身放射出彩色光芒,頭頂上環繞著一束光輪。除了父親以外,還有許多親朋好友們,都在洞口迎接自己,有的是活人,有的早已去世。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全都形象高大,絢麗多彩,光環縈繞。
他們笑吟吟地朝他走來,轉眼間,他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幕幕重大的生活經曆……
最後,他同光線融合在一起,他感覺到了一種無以形容的心醉神迷。他似乎與宇宙合為一體,許多美妙的景色在眼前閃過,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就是這些美景,就是飛逝的森林、高山、河流、天際、銀河……宇宙的一切奧秘全部展現在他的麵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比一個世紀還要遙遠,王峰的意識漸漸清醒,睜開了眼睛,原來自己撲在砂石地上,骨頭都被摔裂了一般,格格的痛。
眼前的砂石地竟然是紅色的,王峰有些奇怪,抬頭看了看天空,一顆心忽然害怕地抽痛起來。
天空是紅色的,卻沒有太陽,沒有雲層,天空就像是一塊大紅玻璃!
他正處在一片荒蕪的沙漠中,四周有些大大小小幹裂的土山,就像核戰爭後千瘡百孔的地球!
烈風獵獵地刮著,卷起陣陣沙塵,除了王峰,沒有一個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裏又是哪裏?
王峰喃喃地問自己:“我還活著嗎?”咬了咬手指,很痛,不管怎麽樣,至少自己認為自己還沒死。
他從未如此的恐懼過,猛然跳了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還好,沒有變成蛇,他一直以為自己已變成一條白蛇了。
王峰又摸了摸臉龐,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一副什麽模樣,便到處去找水,想照照看。這時發覺嘴巴、鼻子裏麵都是沙子,忙擤了擤鼻子,吐了幾口唾沫,撣掉身上的灰沙。
突然,遠方傳來“嘟嘟”的號角聲,接著戰鼓如雷般轟鳴,如雨點般密緊。
王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被白蛇包裹時,內心中也曾聽到類似的鼓點。
他辨明了號角聲是從北方傳來的,證實不是幻覺時,渴望見到人類的衝動令他發瘋一般向北方奔去,隻要翻過一座光禿禿的大山,就能看到一切了。
他一邊奔跑,一邊聽著呐喊聲,極為壯烈。他的心砰砰直跳,爬上山頭時,整個人幾乎驚得變成了一座雕塑!
山下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右側有一座城池,被群山環繞,地勢易守難攻,城樓高聳,護城河寬達三十米,令人稱奇的是城池被一布白蒙蒙的霧氣籠罩,城池旁邊的山中有一塊咽喉地帶,約有十平方公裏,竟然散發金光。
城池前麵的平原內,擺開兩大陣勢,人數太多,估計每一方都有上萬人,就像黃色的蟲子聚在一團。
攻城的一方,前麵舉著的大旗上寫著一個“虎”字,布開魚鱗陣,大將位於陣型中後,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分作若幹魚鱗狀的小方陣,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屬於進攻陣型。
守城的一方,前麵舉著的大旗上寫著一個“牛”字,擺開鋒矢陣,大將位於陣型中後,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前鋒張開呈箭頭形狀,也是屬於進攻陣型。
兩邊的士兵分為步兵、弩兵、車兵、騎兵多種。陣前是車兵,裝備單轅雙輪四馬木質車,每車三人,皆著盔甲,禦者居中,甲士兩人分立兩側,持戈矛類長兵器。騎兵在車兵之後,著短甲,執弓箭,所乘之馬有鞍蹬。步兵有輕裝與重裝之分,輕裝步兵無甲,持弓、弩等遠射兵器,在陣型的兩翼;重裝步兵是主要兵種,著甲,持戈、矛、戟之類長兵器。
攻城的一方從軍隊中突然升起一員大將,立在半空中,身著盔甲,手持長槍,渾身金光直冒,距離太遠,王峰看不真切他的相貌。那大將向守城一方大喝:“牛王匹夫,我乃虎王麾下先鋒郭鐸是也,速速出來受死!”
守城的一方亦從軍隊中升起一員大將,立在半空中,身著盔甲,手握關刀,渾身散發藍色光芒,對郭鐸喝道:“反賊住口!我乃牛王麾下護國將軍劉群,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們大王交手,速叫虎王匹夫前來送死!”
兩人的話語都含著真氣迸出,聲震四野,兩方的士兵亦配合著主將呐喊助威。
郭鐸大怒,將手一揮,喝令:“全軍突破!”
兩方的戰鼓銅鑼擂得更加響亮,作戰中,車兵、騎兵、步兵、弩兵混編列陣,配合而行。
魚鱗陣的戰術思想是“中央突破”。集中兵力對敵陣中央發起猛攻,在已方人數在優勢時使用,陣型的弱點在於尾側。
鋒矢陣的戰術思想也是“中央突破”。鋒矢陣的防禦性較魚鱗陣為好,前鋒張開的“箭頭”可以抵禦來自敵軍兩翼的壓力,但進攻性稍差,陣型的弱點仍在尾側。
兩軍混殺一團……
戰爭和殺人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王峰觀望著,無疑是在感受許多生命的消失。隨著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那是一次又一次對他自身生命消失的感受。甚至能感受到士兵們強勁的心跳,也感受到自己強勁的心跳。王峰真的感覺到他們就是蟲子,嚶嚶嗡嗡,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混戰還在持續,血腥的氣息鋪天蓋地,最恐怖的不是鮮血,而是當頭蓋骨被大刀掀起,流出腥黃腦漿的時候。
士兵們在臨死前麵對青天,猶猶豫豫閉上了眼,即使他已死,也會被敵人補上一刀。
大炮射出炮彈,炸出火焰,人的肌膚在火焰中不斷發出崩裂的聲音。弩車威力強勁,一發十箭,箭箭可射穿十人。
弓箭手雖擅長遠射,但敵人衝上前來,自然就被輕易的砍掉腦袋。打掉兵器的士兵便與敵人徒手肉搏,被砍掉一隻手的士兵便用另一隻手交戰,砍掉腳的士兵倒在地上也不忘砍敵人的戰馬,隻要一息尚存,就不會罷手。
兩方主將各自調拔陣型,號令進退,鬥得旗鼓相當。
郭鐸好勝心切,將長槍平舉,大喝道:“虎震山崗!”
隻見他裹襠收胸,圓背,弛項,身上射出一道一道水波紋,漫向士兵中,凡被水波紋觸到的士兵,皆不能動彈。此招雖然威力強大,但自己一方的士兵也難逃厄運。
戰場上殺聲頓止,郭鐸的嘴角露出微笑,因為,敵軍主將劉群亦如木樁一般了。
王峰慌忙躲藏在一塊大石後,避免被波及。
郭鐸將長槍一挺,道:“劉群,不聽我言,定然死無葬身之地。”正欲一槍結果了他,突然,劉群本已僵硬的臉龐上龜裂起來,就像空氣突然爆開一樣。
劉群渾身一抖,喝道:“雕蟲小技,就想困住本將嗎?”
郭鐸大驚道:“你,你……”
劉群道:“虎王的絕招換成你來施用,未免太嫩了一點,不如讓我來教教你。”將關刀揮起,渾身上下藍光大顯,背後顯出一頭雄壯的野牛,大喝道:“野牛之角!”
從關刀上脫出一根尖銳的牛角,在半空中劃作一條弧線,直挑郭鐸的咽喉!
郭鐸見牛角來勢凶狠,不敢大意,忙將手中長槍舞作風輪,牛角與風輪的對抗中,電光閃閃,茲茲直響,那聲音就像一把尖銳的刀子往人的耳朵裏直捅,空氣就似火焰,舔食著每一處。
郭鐸漸漸吃緊,不知道牛王麾下的護國將軍竟然如此強大,突然,自虎王陣中燃燒起一團火焰,就像太陽表麵噴發出來的日珥一般強烈,一名男子如火鳳凰一般席地而坐,周圍的士兵都不能近身。
該男子閉著雙目,淡淡地道:“郭鐸,你不是他的對手。”
郭鐸咬牙切齒道:“尹監軍,還不快來幫忙,在那裏說什麽風涼話!”
尹監軍雙目煞睜,兩道極光自眼中射出,便將郭鐸布下的咒語解去,戰場上又恢複成廝殺的場麵。隻是平原上交戰的士兵失去了主帥的控製,不少人邊戰邊退,漫山遍野的蔓延開來。
尹監軍結跏趺坐,作好無極式,腳、踝、膝、胯、腰、肩、肘、腕、手等肢體的九大關節節節鬆開,且節節貫串,凝視著劉群,緩緩道:“心為君、四梢為臣,心為將、四梢為兵。”
這句話朗朗說出,正是“迷離天法功”,震得劉群的神經一陣麻痹,不能自已。
“轟”的一聲,劉群和郭鐸皆被震飛,連吐了數口鮮血。
王峰經過大劫,水米未進,又爬上大山,身體本已虛弱不堪,這時遇到兩軍對壘、血肉橫飛的場麵,刺激更甚。戰鼓再次擂響,王峰身體裏的每一根纖維都回**著鼓音。鼓音越來越慢,一聲接一聲的低沉下來,像是要永無止境地敲下去。
這是鳴金收兵的鼓聲,守軍退回城中,攻者也不敢輕進,恐中埋伏。
王峰迷迷糊糊、昏昏欲睡,身子有點支持不住要倒下去的樣子。
這時有人拽了王峰一把,叫道:“小子,你在這裏幹什麽?快跑,虎王的軍隊會把這裏夷為平地!”
王峰有些失魂落魄,抬眼瞧了瞧他,喃喃道:“虎王的軍隊?”那人在眼前模模糊糊的,是名男子,一身戎服。
那人像瘋了一般把王峰緊緊抓住,雙手迅速滑過他的胸脯,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叫道:“來不及了,跟我走!”
王峰叫道:“你要幹什麽?”張開嘴巴,剛要咬那人的手腕,那人一把將他揪了起來,給了他一個耳光,打得他轉了個圈兒。這一耳光使王峰吃了一驚,因為打得自己並不是很疼,那是另外一種震驚的感覺,像是觸動了各種感官。
那人哭叫道:“快走哇!”
突然,一支箭射了過來,直直射穿了那人的胸膛,鮮血噴射出來,血也是一種**,也能夠滋潤大地,那人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王峰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見人被殺死,而且是這麽無情的殺死,這種刺激絕非看大混戰可比。
不少武士圍了過來,其中一名武士將那人的頭削了下來,提著他的頭發,笑道:“得牛王百人隊隊長頭顱一顆!”
王峰的胃一陣劇烈疼痛,像是有個漩渦要把他的內髒都吸進去一樣。
武士舉起大刀,正要砍下王峰的頭,卻看見王峰上身穿一件“T恤”,下身是件破牛仔褲。武士從未見過這麽奇怪的服裝,便收下大刀,查看王峰的臉部,竟沒有印記。
武士們大驚,紛紛議論:“他不是牛王的人!”“他臉上沒有印記,是哪一邊的?”
武士以刀指向王峰的鼻尖,寒氣直透了過來,喝道:“你是什麽人?”
王峰不知所措道:“我,我是地球人,這,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們又是誰?你們為什麽要打仗?而且不是用槍炮,而是用刀箭?那在空中飛翔的、會法術的又是什麽人?”
武士麵麵相覷道:“難道這小子是白癡?”“我看他賊眉鼠眼的,八成是奸細。”
武士們粗暴地對王峰拳打腳踢,王峰隻是蜷成一個蝦米,任由他們處置。
武士們見打他也沒什麽反應,道:“算了,先押回去再說。”
王峰已沒有掙紮的力量,任武士們五花大綁,發現每一名武士的臉上都印著一個“寅”字,被殺那人的臉上印著一個“醜”字,像是行刑時用燒紅的鉻鐵蓋上去一樣。
王峰被武士們推慫著押下了山,隻見牛王的軍隊已退回城中,虎王的軍隊正在清理戰場,如果碰到未死的敵軍,便補上一槍,滿山遍野皆是屍體,很多都是殘缺不全的,慘不忍睹。
王峰聳了聳肩,用肩頭的衣服擦幹淨了染血的嘴巴,問道:“能否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武士答道:“這裏是地獄。”
王峰驚道:“地獄?我已死了嗎?”
武士笑道:“哈哈,如果你認為自己死了,你就死了。不管你原來在哪裏,來到這裏,你會發現你以前的世界就是天堂。”
王峰眉頭一黯,道:“是啊,我燒了教學樓,除了地獄,哪裏還有地方容得下我?”問道:“你們這是要帶我到哪裏去?”武士道:“去了你就知道了,如果你是奸細,哼哼,恐怕你會比死還要難受。”
“我已經死了!”王峰突然大喊大叫:“我已經死了!”
空空的山穀中充滿了他的回音。
然後,他一直呆呆的出神,像是靈魂出了肉體,又像是肉體變成了靈魂。
武士們大笑道:“說不定這家夥真是個瘋子!”
王峰進入軍營,被蒙上了眼睛,也許不希望他記住這段路吧。跟著武士們左繞右轉,被帶進一間帳蓬,然後摘掉了蒙眼的布條。
帳蓬裏麵懸掛著油燈,布簾被掀開時,風透了進來,吹得油燈直晃。
王峰明白這裏就是審訊室了,忙細細查看,最內坐著一名軍官,麵貌很凶惡,滿嘴大胡子,眼睛很小,自兩側各站著五名軍士,很象古代戰爭電影裏麵的場景。
押送王峰的軍士一腳把他踢得跪下,稟道:“袁校官,奸細帶來了!這家夥在山頂上鬼鬼祟祟的。”
袁校官道:“好,你們先出去。”押解王峰的兩名軍士領命而出。
袁校官走到王峰身邊,打量著他,突然哈哈笑道:“你怎麽穿得這麽奇怪,像是耍馬戲的!”其餘的軍士都跟著笑了起來。
袁校官道:“搜他的身。”軍士們便圍攏在王峰身邊,指手畫腳、嘰嘰喳喳起來。
一名軍士從王峰的口袋裏麵搜出一盒香煙,卻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忙遞給袁校官。
袁校官取出一根香煙,嗅了嗅,問道:“這是什麽?”
王峰道:“這是香煙,夏天把它燒著了,可以熏蚊子。”
袁校官“哦”了一聲,把香煙扔在地上,道:“賞給你們了。”
閃閃發光、顏色鮮豔的香煙盒顯然具有特殊的**力,軍士們像一群饑餓的老鼠一樣蜂擁而上,你爭我奪。